“茉莉有找你说易加的事儿嘛？”徐其风又断续追问。
“有，我的想法都和她讲了，上次我们讨论，唯一没解决的问题，就是关于李千松……”冯易水说到这里，故意停了下来，他觉得也许徐其风早就有了打算。
徐其风马上明白了茉莉和冯易水的顾虑，他想了一下说：“这个事情可以向后放放，先把技术团队融合的事情搞好……他肯定不能继续支持易加的技术团队，以后是转岗到其它部门做HR，还是转做COE，也会考虑一下他自己的想法。”
冯易水没再言语，徐其风这么笃定地不让李千松继续支持易加，让冯易水有些狐疑起来。
“这三件事情的重要程度，就是我跟你讨论的顺序。美国的事儿要抓紧，这个最好能有单点的突破，以点带面；校招目前看正常推进问题不大，但也不能放松，招聘的进度有周报监控，挺好的。易加的事，茉莉为主。”
徐其风停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冯易水，突然问到：“国际化的事情，何峰的意见如何？”
“比较中性。”
徐其风冷笑一声，“中性？你这稀泥和得可真行啊！”
冯易水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几次沟通下来，他当然知道何峰对国际化其实是发自心的不认同。冯易水刚刚的回复，更多的是出自于维护搭档的惯性。
“中性的话，他会跑到布总那里连谈两次？这件事情上，咱们不能有半点的犹豫，必须要让何峰同意。”
徐其风所说的布总，是辉扬整个基础技术线的负责人，亦是何峰的主管。冯易水挠挠头，他刚想要说什么，又被徐其风的话阻止了：“每次在公司变化的趋势面前，可能都会有一些人不认同，这里并不是对错的问题，而是能不能齐心向前跑的问题，哪怕最后失败了，也不能是因为跑得不齐、有人拖后腿而失败，这个是辉扬的铁律，不用我说，你也懂。这次何峰被布总骂得很惨，但总算是明白过来了，不过不知道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你回去可以再安抚一下。”
徐其风没说太多，他知道适可而止，对于这位他非常信任的下属，他需要的就是在一些最关键的节点上稍作点醒，其它的事情，以冯易水的聪明程度，都会处理得很好。
冯易水红着脸答应了一声，刚想要走，徐其风又叫住了他，“这条烟给你，有个朋友去南美给我带了两条，我抽着还行。”
冯易水一见烟的包装，不认识，花花绿绿的，看起来是当地的品牌，冯易水接过来，道声谢，拿回工位仔细研究去了。
冯易水回到工位，把桌子那个让他画得乱糟糟的日历拿了起来，仔细地翻来翻去。他想找到一个合适的去美国的时间点，他知道，在确定去美国的时间之前，有几件事儿一定要先处理好。
冯易水下午的时候给卖房给他的刘姓老夫妇打了个电话，很客气地表明意图后，对方承诺六月中旬就可以交房，这次肯定不会再有问题，同时又再次向冯易水表达了谢意。这对老夫妇的涵养让冯易水印象深刻。
美商会那边给的反馈是，正常的速度是两周左右就可以拿到签证，绝对不会超过一个月，这让冯易水也比较放心。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候选人的问题了。在和黄惠琪的周会上，冯易水把徐其风对自己的要求跟黄惠琪也描述了一下。
“我现在就是等着你们的进展来订我的行程。”
“稍等。”面对这个期待，黄惠琪把电话静音了至少五分钟。
等黄惠琪取消静音的时候，她满是信心地跟冯易水说：“我和我团队的数据专家商量了一下，目前这两周我们的人才匹配进展效果还不错，有几位华人候选人表示很有兴趣，他们的背景相当不错，都是在硅谷大的互联网公司任职；但他们也希望了解更多的信息。如果按目前这个发展趋势的话，我们估计三、四周内会有五到八位候选人通过辉扬的电话面试。”
虽然相识没多久，也从没见过面，但冯易水还是比较信任黄惠琪的，他不知道这种信任是来自于张柔嘉的推荐，还是来自于黄惠琪踏实、平和的沟通风格。黄惠琪刚刚结出的结论，一下子让冯易水也有了信心，他觉得实现徐其风所期待的突破，还是非常有希望的。
“这几个岗位的职位说明书，我们都提供了，候选人觉得信息还是不够？”
“是的，候选人普遍的反应是需要更多的输入。职位说明书里的信息比较泛，可能没办法满足他们的要求。其实他们对辉扬的业务还是非常看好的，但不知道辉扬的国际化，是一时兴起还是长远规化，如果有长远规划，这个规划是什么，希望国际化的人才能够带来哪些改变，这些都是他们想了解的。”
长远的规划，对于辉扬来说，似乎就是个陌生的词汇，辉扬的高阶管理者们，有没有长远的规划，冯易水是不知道的；但辉扬绝不会被长远的规划所束缚，这一点冯易水是笃定无疑的。但他总不能直接就把这个描述丢给候选人，所以只好先回复黄惠琪说，要“考虑一下如何描述”。
放下电话，冯易水虽然还要再准备一份“长期”的技术构想给到候选人，但他的心里满是轻松，一切时间节奏似乎都在配合他的规划，一直心心念念的美国之行，好像就在向他招手。
在互联网公司工作的这几年，冯易水一直觉得是对自己时空观的极大挑战。以前在外企时代那种“工作与生活平衡”、“在家办公”的悠闲和自在，都像在梦里的经历一样，再也回不来了。冯易水一直觉得在辉扬的时间过得飞快，周一刚刚开始，转眼间就是周末；清明节明明过去没多久，一转眼公司就准备发粽子了。财务知识并不算丰富的冯易水，总觉得这就是人生的“加速折旧”。
冯易水把自己美国之行的时间规划汇报之后，徐其风爽快地同意了。徐其风巴不得冯易水能早点去美国，给技术委员会打打前站。冯易水申请在去美国之前、趁着端午节的假期在玥城多待三天，除了收房之外，还能趁机给小雅过个生日，徐其风同样也是没有半个“不”字。
三天年假，再加上三天端午节的假期，这样的“小长假”对冯易水来说非常难得的，假期中又恰逢小雅的生日，冯易水早早地就买好了两样玩具，订好了回滨城的高铁，在端午节前一天，冯易水领了公司发的粽子礼盒，心情雀跃地向滨城进发了。
小雅的生日，还举办了一个聚会，邀请了幼儿园全班的同学一起参加，热闹的气氛和各式各样的礼物让小雅有些目不暇接，对站在旁边的冯易水也少了些关注，看着女儿兴高采烈的模样，被“冷落”的冯易水反而更加高兴，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小雅对冯易水送的生日礼物非常满意，虽然她还是没有得到毛绒玩具，但漂亮的芭比娃娃还搭配了好几种不同的服装，让她乐此不疲地投入到对娃娃的梳妆打扮中去了。
休假的第二天，刘姓老夫妇就打来电话，说他们的签证都办好了，临去美国前，要回老家几天，因此可以提前两天交房。冯易水叫来了中介，只花了一个小时不到，就把房屋交割清楚。冯易水特别喜欢这样的交易，不拖泥带水，干脆利落。房东和中介走后，冯易水又在房子里转了转，看来装修房子的事情，只能等到他从美国回来之后了。
当父母得知冯易水休完假后就要出差去美国时，冯爸、冯妈还是有些担心，不断在一旁叮嘱，还特意吩咐不要乱花钱给他们带什么礼物，他们什么都不缺；小雅则在一边充满好奇，相比于关心她爸爸的出差，她更关心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去美国，以及美国都有什么。
六天的时间快得很快，冯易水很感激江楠能让小雅在这些天一直跟自己待在一起，他感觉自己对小雅的了解更多了，小朋友仿佛每一天都在长大，有了更多自己的想法、自己的观点。冯易水临走时望着小雅躺在床上午睡的样子，心里不住地感叹一切的辛苦、奔波都是值得的。
冯易水回到玥城，已是晚上了。冯易水第二天就要出发去美国，他把入睡前的两个小时，都用来整理行李了。他特意带了一只27寸的行李箱，还想着从美国回来时，给家人、朋友带些礼物。冯易水反复检查了护照、身份证和银行兑换的几百美金，又看了看硅谷的天气，直到一切都确认无误后，这才安心地爬上床。
玥城没有直飞美国的航班，冯易水只能取道最近的浦城。出发去浦城之前，冯易水约了何峰一起早餐。两个人避开了拥挤的食堂，在辉扬大厦楼下的星巴克，点了咖啡和点心，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了下来。
冯易水取了咖啡，递给何峰，正在想如何开口，何峰到是爽快地先聊开了。
“易水，我知道你想找我聊什么。对于国际化，我是发自内心的不认同，现在也是。”
这话就好像是一桶冰水，一下子浇到冯易水的头上，让他不知如何回复。
何峰把咖啡的盖子打开，吹了几下，“不过，我选择相信布总。这些年布总的判断，总是对多错少，国际化方面他非常坚定，甚至没有任何妥协的空间，和以前非常不同，这让我非常惊讶。”
冯易水点点头，“我也听到过一些议论，说布总是辉扬技术国际化背后最重要的推手。”
“嗯，我跟布总谈过两次，都被批得很惨。”何峰笑了笑，“我并不是一个固执的人，但我也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观点，现在这种情况下，我选择保留意见，相信布总。”
何峰的脾气，冯易水是知道的。何峰是那种敢说敢想的技术人，在会议室里吵得再凶，一旦有了结论，哪怕他并不认同，他也会全力以赴地当成自己的主张去执行。
听了何峰这些话，冯易水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安安心心地出发了。他又跟何峰同步了一下最新的简历猎寻情况，以及自己接下来在美国的安排。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冯易水跟何峰说了声“美国见”，拖着箱子走出了星巴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