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涵决定到娘家去跑一趟,看能不能先凑点。梅子涵开着她火红的铃木,一路飞驰,到了头道街二七路口的时候,却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车速,梅子涵知道这是自己与眼镜杨经常约见,也是经常分手的地方,曾经的故事总会在经过这个路口的时候,自动地在脑子里播放,而且还带剪辑,剪掉了不好的,只留下了美好的片段记忆。她的眼睛也四处找寻,看是否会偶然地看见眼镜,虽然自己决定与眼镜分开,虽然明知道与眼镜在一起没有结果,但是自己这心里还是会想起他,还是想看到他。梅子涵觉得自己也不可思议,或者是女人不可思议,是不是确实有点下贱呢。
梅子涵继续往前开了一会,到了父母家,梅子涵的母亲看到梅子涵来了,就问:“怎么你一个人啊?小志呢?”
梅子涵说:“学校补课,放学后自己坐车过来。”
“你怎么放心让他自己过来呢?真是的。”
“他都初三了,那么高的个子,有什么不放心的,又不傻!”
母女俩正说着,老梅工程师也过来了,老梅见到这个会炒股票的女儿的第一句话是:“今天在这里吃饭吗?”得到答案后的第二句问话一准是:“股票方面听到什么消息没有?”
父女俩见面肯定就是谈股票,过去梅子涵的妈妈从不插嘴,可是今年,每次他们谈股票的时候,梅子涵的妈妈就开始唠叨:“死老头子,叫你不炒股,不炒股,偏要炒,把几个养命的钱都输进去了。搞得过年都冇的钱。你说让人急不急。”
老梅说:“急也冇的法子啊!又不是我一个人亏,证券公司的个个亏,哪有赚的,过年嘛,今年就只有艰苦点了,家家户户都是一样的。”
“那别个冇炒股票的不是好好的?叫你不炒,你要炒!”
老梅说:“唉,你现在这么说,前几年我挣钱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不炒啊!还说该多买点啊!我现在想好了,等到我出来了,不赔了,就全部卖掉,再也不炒了,我老梅说到做到。”
梅子涵耳朵虽然听得起了茧,可是她知道,老妈唠叨也真是恨透了股票的缘故,这么几年跌下来,最惨的就是老梅工程师,在下跌开始的时候,他手里握着的股票是吴忠仪表,老梅工程师当初买它的时候也是反复搜寻了它的各种资料,认为这个公司是不错的,才买的,所以尽管大跌开始了,他依然坚守着,然而,吴忠仪表并没有像他所期望的那样,而是连年亏损,亏损的状况持续三年没有改善,终于在第三年戴上了ST的凤冠,股价从原来的十多元暴跌到二元多,还不到过去股价的零头。老梅这么多年炒股的所有收入都被这个“表”吞没了,老梅每天的脸色都很难看,心里痛恨这个可恶的上市公司,但是对于中国的股市,虽然经历了这么多年的熊市,可他依然坚守着,依然希望着,依然等待着,他也并没有因为错买那个“表”而退出股市,而是与梅子涵商量之后,将吴忠仪表卖掉,全仓换入了当时同样处在低位,三元多的武钢股份,老梅和梅子涵探讨的结果,这次变得简单了许多,认为武钢是大型国有企业,是不会亏损的,也不会倒闭,企业的效益也好,就算每年分红也还是比存在银行强,于是老梅现在还坚守着自己的武钢,顽强地等待着它能补回那个“表”的亏空。
梅子涵觉得父母在如今这个节骨眼上是帮不了自己了,就问母亲:“妈,最近怎么没有见妹妹他们一家来啊?”
梅子涵的母亲说:“还来这?他们都忙死了,她的老公爹前几日说是肝脏疼,到医院一检查才发现已经是肝癌晚期了,医生让他们转到大的医院去,可是他老公爹自己不愿意去,就住进了工厂的医院,工厂医院的水平,你又不是不知道,能治好什么病?也就是能打个针吃个药的。”
“那他为什么不肯转院呢?”
“还不是心疼钱!他老公爹跟你爹一样都是股票迷,病之前一直与你爸在一起炒股票,前几年还听说挣了的,这几年可能全都亏进去了,大概也是着急,惹出这么个病,这小儿子呢,又还没结婚,家里到处都要用钱。你说他能同意转院吗?”
“那也不能不要命啊!”
“听你妹妹说,就算是转院也是没有救了,已经是晚期了,花钱打针吃药也就是能多保几天。”
“那活几天是几天啊!那也得转啊!”
“你妹妹是说转啊!可他老公爹死活不动啊!说转院,他立刻就去死。你妹妹也难啊,这刚贷款买的房,每个月还了房子钱,哪还剩多少钱!也就顾个嘴巴,谁曾想还遇到这么个坎啊!难啊!我们今年也没法子,也帮不上忙啊!”
梅子涵听到母亲的一声长长的叹息,这叹息像凛冽的寒风,彻底撕碎了梅子涵心头的那一丝希望。
梅子涵回到家,拿出纸和笔,开始计算自己需要卖出多少股票,想想自己的年终奖金加上工资可以有二千多,给父母,今年只能五百了,剩下五百得留作生活,还剩下一千,如果给婆婆一万拿给小叔子去结婚的话,那还差九千呢!按照目前的股价,得卖三千股呢!那就的亏掉,接近二万七千多块啊!虽然现在是冬天,可是梅子涵的后脊梁直冒冷汗,卖掉股票就意味着真的亏了,真的没有回本的希望了,亏二万七啊!够我梅子涵在学校干一年半的工资呢!可是不卖又到哪去弄这笔钱呢?小叔子结婚总不能指给几百或一千吧,婆婆也知道他儿子走的时候留了点钱,虽说是给孩子读书的,但是就这么一个弟弟也得大方点啊!自己也不能告诉婆婆自己炒股票套住了啊!真是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