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最近的距离不是水乳交融,而是你我咫尺相距,你却不知我恨你。
——南巳影
又是周身粘湿、脚下湿润,一条黑川隔两岸、火红曼珠烈如烧、纯白曼陀洁如水。缓缓间,两岸花叶齐展。孟朝理所应当地看着花叶不同现的花儿花叶齐展,一切本应如此。抬眼,彼岸的曼珠沙华拱着潭池一方,潭池上方悬着一口墨色水晶棺,棺旁,婀娜身影婷婷而立,伴有渺渺之声传来:“终于来了······”
“小······”孟朝“影”字还未说出口,便见两岸景物对换了方向,这次,是她在棺中,那人在彼岸。窒息感缠紧了全身,明明该奋力挣扎,内心却教她安于现状。
“终于来了······”
夏日的太阳升起得早,孟朝醒来的时候分明感到周身无力,这是丧尸来袭的第一个夜晚,平安度过。她站起来准备活动活动因坐着睡眠而酸疼的身体,却见到从身上掉下来一个纸卷。打开纸卷,上面是张扬邪肆的四个字:正午,阳台。
那人似乎懒得和她多说,连个动词都没写,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名词。是让她正午的时候去阳台吗?
去做什么?
如今丧尸围校,出去不是很危险吗?
孟朝看看周围的老师、同学,都还睡着,昨天的惊吓已经耗尽了他们的精力,晚上人人提心吊胆,凌晨才睡着,每个人都疲惫不堪。她撕碎了纸条,扔进桌洞隐秘的角落。然后拉开提包拉链,拿出蛇箱。
“墨颜,你说我该不该去?”
墨颜睁着它圆圆的眼睛看着她,头一动,似是点头。
“你可要陪我。”
其实孟朝心里早就有了答案,那邪肆的字迹一笔一划都露出着信任的气息,应该去的,可是“怎么去”是个大问题。她走到窗边,见阳光明媚如前日,如果不是地上的血迹扎眼,又该让人怀疑昨天血腥的种种是不是只是噩梦一场。
“若噩梦不醒,伤害便会成真。”孟朝脑中浮现这样的话。
若真的要去阳台,楼梯是万万不敢走的,教学楼有三层,六道楼梯想都不用想,即便那里没有丧尸聚集,它们也有无数机会将她变成同类。那就剩下最后一种方式了,从一楼的窗户到三楼的阳台有一道墙梯,平时无人使用,如今看来该是最安全的。
孟朝看了看手表,快十一点了。
“啊!哼······”王琪从噩梦中惊醒,她看到丧尸的牙齿撕掉了她脸上的肉。
“怎么了?”一旁的红珍立刻抱紧了她。
“唔唔唔唔,啊······哼!”王琪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哭。
红珍也看到了窗外的血迹,起身拉上了窗帘。
其余人分团抱在一起,或哭泣、或发抖,刚刚从梦乡的舒适中清醒,未来迷茫而又绝望。
“我们没水了,人不能没有水喝,我们不能渴死。”孟朝说完,喝掉了水壶中最后一口水。
教室一片寂静,哭泣的人发现了新的可怕的事,再也哭不出来。他们暂时是安全的,可是人要活着,吃喝拉撒不能少,就算拉撒可以不嫌弃地在这个教室解决,没有吃喝,也终究会渴死、饿死。
“哪里有水啊……咱们怎么喝水?”姚瑞带着哭腔问道。
“一楼就有自来水,不知道能不能喝,外面都这样了······”孟朝说完,看向红珍。
“三楼有纯净水,要不就只有实验楼的过滤水了。”
“还是三楼的水吧,去实验楼太危险。”孟朝说道。
红珍点了点头,问道:“谁去?”
“我去。”
红珍以及七班众人都惊讶又感激地看着孟朝,没想到素来懦弱被人欺负的孟朝会这么勇敢,当然,也有杨帆几个觉得理所当然。
“再来几个男生和我去拿水。”
“这么着急吗?还能撑一会儿啊。”刘桥似乎不太渴。
“早晚得拿,晚拿不如早拿,我刚刚看了,现在外面没有丧尸,我们一晚上都没事,它们应该是去别的地方了。”孟朝鼓励到。
“姚瑞?”孟朝看向她最好的朋友。
姚瑞眼神闪躲,嗫嚅道:“啊?”
“去不去自愿。”红珍呵了一声,声音嘶哑得厉害。
快正午的时候。
红珍带着孟朝、姚瑞、杨旭、张川几人打开了九年级七班的门。红珍在最前面,男生在最后,手拿凳子、扫把等可以充当武器的东西。孟朝还是背着她的手提包。红珍看见了,呵斥她:”你给我放下!“
孟朝背得更紧了,抢先一步出了门。红珍阻挡不及也只能赶紧跟上,出去后人们发现走廊的窗户不知何时被何人封上了条幅,条幅还是他们中考前激励斗志用的,以前觉得难看,现在看来却无比怀念,从前他们是何等快乐?红珍还可以清楚地记得当初贴条幅时孩子们脸上的笑容,记得是谁踩上桌子架起了条幅,记得是谁说着这边高了、那边低了,又是谁拿来了胶带。这都是过去了,现在是丧尸的乐园,他们早就不再盘算着去哪里旅游、去跟谁玩,他们只想活命。
红珍率先爬上了墙梯,她是班主任,要保护自己的学生,可她无比恐惧在爬过窗户的时候会突然有一只手伸出将她拉进地狱、又或者爬上了三楼的阳台,迎面而来的是丧尸腥臭的牙齿,她的手在颤抖,脚也在打颤。所幸,什么事情都没有,直到她踏上了阳台的水泥地,精神仍是恍惚。
正午。
“嘭!”破门的声音。然后,孟朝听到了从一楼传来的惨叫。
“孩子······”红珍声音颤抖。
然后猛地扑到台沿上死死盯着一楼的窗口,那里面是她带了三年的学生们,此时正被怪物撕咬或已变成怪物,她多希望下一秒她的孩子们会从这窗口中逃出,甩开丧尸,扑进她的怀里。可惜······
没有一个人的身影逃出那黑色的魔口。
哪怕,只是在窗前闪一下。
然后,惨叫声没有了。
撕咬声也没有了……
杨旭等人又是惊恐悲伤又是许些庆幸--还好自己出来了,不然,就和那些人一样变成丧尸嘴下的亡魂了。
孟朝看着红珍的背影,想着从身上掉落的纸条:是谁写的?他料到会有丧尸攻击七班吗?不过不管怎样那人帮她是好的,来历不明的小纸条倒也信得。只是可惜那帮同学了,如果他们跟来一起的话就能活下来了。
红珍终于悲伤够了,直起身,人总是要想法活下去的。
孟朝想说自己很渴了,要去拿水,又一想觉得不太应景便忍下了没说。她其实有些厌恶红珍的姿态,总归已经如此了,光是在哪里伤心,即使把天哭下来又能怎样?
“老师。”张川忍不住叫了一声。
“走!“红珍下了极大的决心似的迈出步子,带领几人下了阳台往三楼的大办公室走去。
三楼办公区。
三楼的窗户处处大开,走廊被午日的阳光蒸得闷热。孟朝忽然想到了什么,被阳光笼罩的毛孔陡然收缩,一股寒意蔓延,她打了个激灵。还没来得及细想,他们已经到了大办公室门前,全校惟一一个有直饮水的地方。
红珍找出钥匙开始开门。还好,还好自她做上副年级主任之后就有了随身携带所有办公室钥匙的习惯。钥匙拧了几下门却不开,只能是有人将门反锁了。
“喂,有人吗?“红珍小声问道。
“······“无人回应。
红珍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四周静悄悄,不像有丧尸的样子。她胆大了些,轻轻敲了敲了门,又问道:”有人吗?我是红珍,开一下门,这里还有其他学生,外面没有怪物。“
大办公室内,一名学生抬头望了望门的方向想要说话,可看了看围在一起保持沉默的老师同学,还是和他们一样,选择听不见门外的声音。
门外红珍有些急了,门是只有在里面才能反锁,门既然反锁里面必有人,这门的隔音效果一般,她说话门里的人一定能听见,不给他们开门······
“怎么没人啊?“杨旭问道,窗外蝉声鸣鸣,他更害怕了。
“跟我来!“现在红珍除了恐惧就是愤怒了。
几人回到阳台,然后走进了一条狭窄的小走廊,走廊真是狭窄,仅容一人通过,孟朝将手提包护在胸前,又怕闷到墨颜,将拉链留出一条缝。走了几步,红珍从墙上拉下一块木板,竟是通往大办公室的窗户!红珍拉开窗户一步跳下,然后将孟朝、姚瑞、杨旭等一个个接下。这窗户原本是大办公室的高窗,后来教学楼整改,校长嫌这窗户老是进灰就封上了,不想此时会做这个。
红珍进屋后刚要质问屋里的人,朱霞就一脸激动地迎了上来。
“红老师!“没等红珍反应,朱霞便扑过去紧紧地抱住了她。
虽然红珍不信她没听到自己求救,却也不好说什么了。
孟朝喝了些水后,抱着蛇箱坐下,平复了平复因闷热而躁动的心,开始对方才的所见细细思索起来:她为什么会感到寒意?是的,从前只顾着害怕却忽略了许多东西。一楼的窗户被条幅封死,三楼的窗户大开,可是她明明记得初三生毕业后整个教学楼的窗户就应该擦净关好了的,而且昨天跑进七班教室的时候一楼的窗户还是透亮的,怎么今天就被封了呢?丧尸来袭,谁有时间管窗户呢?
想着,孟朝更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