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心客栈。
一道屏风将房间一分为二。
屏风内,我闲坐饮茶。屏风外,澋然与何家三公子何润之相对而坐,一脸淡然。
相比之下,何润之显得有些促狭,慌张喝了一盏茶,压低声音道:“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但是,我如今已别无选择了。”艰难地吞咽口水,他紧张继续:“不错,我的父亲是个贪官。为了能减轻他的罪过,多年以来,我一直家中拿出银两救济穷人。后来,我发现他私下里经营的商户,获取钱财的来源便从家中扩展到商户。可是我越发觉得这样根本解决不了问题,于是想要查清他贪污的始末,并说服他停止贪污。但是,我远远低估了他的冷血。就在参与这件事我朋友一个个消失掉之后,我醒悟了他不会因为我是他的儿子而留情。而且,我已经隐约感觉到他开始怀疑我。所以我不顾一切潜入风月楼,是拼死一搏,为了拿到证据。这样即便他动了杀心,我还可以要挟他,换回性命。可是如今证据非但没有找到,我的处境还更危险了……”
“何公子的意思是要我帮忙找出令尊的罪证了?”澋然印了一口茶,不咸不淡道。
“我现在只知道家父参与的商户,并且知道风月楼是总部,想必如果找证据的话,应去风月楼……”
澋然轻轻放下茶盏,冷眸看着他:“看来何公子不相信我?或者看了这件东西,你会坦诚得多。”说着,澋然拢拢袖管,露出白玉印章的一角。
“这是……皇家御用官印!”何润之低呼道。
“持此印者,可自由进出皇宫。盖此印的文书,可直接递交皇上亲启。”澋然说的很轻松,好似这东西没什么稀奇的一般:“现在,何公子可以告诉我风月楼藏着的证据到底是什么了吧?”
“原来是皇上派来的密使……恕我方才无礼。其实……整个淮南府,并不是家父私家金库,而家父,不过是为幕后之人经营的傀儡……我表面佯装废物,暗地里搜集贪污的证据,不是大义灭亲,而是想让家父脱离这黑暗的控制……”何润之微微攥起拳头,浑身因为激动而颤抖着:“即便最后也难逃一死,但是……我不想看着父亲在别人的操纵中,唯唯诺诺,苟且偷生下去……”
澋然静静等他倾诉,视线投向窗外,面容极为平静,似乎思维已然去思考起另一件事。待那何润之终于平静一些,他才缓收回视线,与他对视。
“证据是一本账本,记录所有交易的总部账本,就在风月楼。”何润之沉沉道:“昨晚,我本是与风月楼的歌姬月娘相约,去取她偷得的账本。没想到等我赶到的时候,月娘便失踪了……于是我走遍所有厢房是为了混淆注意力,实际上是到月娘的房间,寻找线索……”
“那么你找到了什么?”
何润之环顾左右,从怀里掏出一张宣纸,交予澋然:“好在月娘聪明,之前就把账本藏在淮南一处私宅中,这是她留下的地图。我想今晚便去取了这证据,以防中途遇上淮南府的护卫阻拦,还请阁下帮忙给我人手。”
“好。今夜子时,我们还在这里碰面。”澋然淡淡一应。
何润之拜了一拜,转身离开。几乎是同时,窗口一道黑影一闪而逝。
轻轻放下茶盏,我幽幽启口:“何润之被盯上了。”
“我知道,他也知道。”澋然绕过屏风,把宣纸递过来。
接过展开,我不禁莞尔:“原来是风月楼的地图……想不到这风月楼内部构造如此精细,竟会有这样多的密道和暗阁……”轻轻一叹,我慎重抬眸:“好一出调虎离山,只是这何润之今夜一旦做了这诱饵,怕是也要失踪了。而且,虽然有这份地图,找出月娘也绝非易事。”
忽而,澋然目光一滞,转身走到方才的木桌前,我随之过去,只见方才何润之坐着时,双手攥拳压着的地方,竟是用指甲刻出不甚清晰的三个字——凤求凰。
原来如此,风月楼飘着凤求凰曲子的地方,便是月娘藏身的地方!
“澋然,那便今夜子时,风月楼见。”
“好。”澋然一拂袖,内力消去一层木屑,三个字赫然消失。
是夜,月胧寒纱,静夜如墨。两道修长细影在越过高墙,在风月楼中穿梭如风。
我听声辩位引路,澋然运起真气相护,一路扳倒几个喽啰,很是顺畅便找到月娘的藏身之处。破门而入,只见一个娇小女子闭目吹奏着洞箫,雪白的罗衣一抹艳红刺痛了双眼。
“月娘——”我神色一滞,冲上去的同时,只听身边角落里一声闷哼,一个侍女拿着染血的尖刀死在那里。
回眸看着神色凛冽的澋然,淡淡说了句谢谢,继而转身,封住月娘的穴道,方要扶起她。只觉门外杀气升腾。
“走。”澋然一手抱起月娘,一手拉住我,两人跃身房上。瞬间,闪出数十黑衣人来善后。
澋然的暗卫?
一时有些错愕,澋然向来喜欢独来独往,怎会突然养成了带着十来个累赘的习惯?
不容我多想,二人飞速离开风月楼,在一处偏僻巷子里澋然忽然停住:“她快撑不住了。”说着放下月娘,解了穴道,轻声道:“我们是替何润之来拿账本的。”
月娘依然紧闭双眼,浑身颤颤的,一直“呜呜”的说不出话来。我凑身过去,检查喉咙,眼睛,耳朵……心头一凉,好狠的手段!
“她被下了毒,不能说话,看不见,也听不到……”
忽而,我发现月娘一直死死拽着她的衣服,往下脱。难道这衣服……
伸手翻过领口,发现里面竟是绣着密密麻麻的字迹。这时,澋然脱下外袍扔给我,径自转身。
我叹口气,帮着她脱下衣服,又用澋然的外袍裹住,这停当,月娘已然没了气息。
处理好月娘的尸体,云心客栈已然暴露,我们来到另一处客栈。昏黄的灯光下,我愤笔抄下衣服内绣着的证据,将衣服交给澋然:“这份证据澋然先替我保管,如要治罪恐怕还需要原账本稳妥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