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零逃了。
同住的净生本以为会被徐娘叫去问话,可是接下来的几天却是风平浪静,生意照样开门做,欢声笑语一如往常。就在净生以为他们已经逃出生天的时候,花零以及那个书生却被官府捉住了。净生没有想到的是官府居然还插手管此事。
花零自是被徐娘带了回来,关进了惩戒室。
净生偷偷潜进惩戒室,当看到被折磨到不成样子的花零时,她恼怒徐娘的恶毒又心疼花零的凄惨,她为花零解开绳索,昏迷中的花零倒了下去。净生抱住花零,将她轻轻放在地上,可花零却呻吟着清醒了过来。
见花零要坐起来,净生赶紧扶住她,说道,“你还是躺一会吧。”
花零干裂的嘴唇慢慢蠕动着,虽然没有声音,但是看口型,净生知道花零在说谢谢。净生动作轻柔慢慢喂着花零喝水。两人之间一时无话。
被关了七日的花零被放了出来,净生被指派去照顾花零。虽然净生照顾的仔细,可花零依旧恢复的很慢,还日渐消瘦。这次被捉回来的花零麻木得像是一具人偶,话也不说,只是时常依靠在窗边痴痴呆呆的望着外面的风景,有几次还差点折了下去,幸好都被净生看到及时抓住了她。
这天夜里,外面十分吵闹,院里的打手正狠狠的踢踹匍匐在地上的人,净生是被客人嫌弃赶出来才碰到这幅场景,本来净生是想当没看见走开的,但是见那人身上衣服甚是眼熟,走近细看竟是那书生。
净生跑向前推开那几人,把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书生慢慢扶着坐起,焦急的问道,“你怎么来到这里了?”
那书生见来人是净生,也顾不得礼数,抓住净生的衣袖便问道,“花零呢,她在哪里?”
净生还没等说话,却被一个尖细的声音粗鲁的打断,“你个穷鬼还来做什么,不是说过让我再看到你就打断你的腿,你当我徐娘说话是放屁吗?”说完,徐娘兰花指一指,恶狠狠的说道,“给我打,但别打死了,让他长点记性。”
“别,别打了。”花零虚弱的声音传来,净生向她看去,只见一脸憔悴的花零跌跌撞撞的向这边跑来,跑到近处却被打手们拦下。
徐娘撇嘴挥了挥手帕,让人放行。
花零瘫坐在书生的面前,轻轻的抚上书生脸上的鲜血,泪如雨下。可书生却挂着浅浅的微笑,满含爱意的握住花零的手。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已不存在,天地之间只有他们二人。
“是不是很痛,为什么要来?”花零啜泣的问道,慌乱的看着满身伤痕的书生,想去抚摸但又怕弄疼了他。
“不痛,只是这里慌得很。”书生握着花零的手放在胸口处,淡淡的说道,“但见到你,这里便安定了。”
花零哭得更凶了,说道,“是我对不起你。”
书生摇头,“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没有本事,不能为你赎身,不能护你周全,不能让你快乐。百无一用是书生,这话说得真是没错。”
花零摇头,哭道,“思郎,是天下最好的思郎。原想与君共白首,奈何缘浅难连理。我就是一个青楼女子,思郎你该遇见一个清白的女子,与她成亲,养育子女。所以,忘了我吧。”
“一生一世一双人,一生一世一双人,一生一世,咳咳。”书生紧紧抓住花零的手,急切的反复说道,说的急了反倒咳出一大口鲜血。
“好了好了,花零已经把话都说清楚了,麻烦你以后别再来骚扰我们花零。”徐娘用手帕遮鼻,不耐烦的说道,“花零,出了这种事,你的初夜身价倍掉,至于我到底能为你寻个什么样的人,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至于你。”徐娘嫌恶的瞥了眼书生,“没有那个钱,就别来嫖姑娘。安安分分读你的圣贤书不好吗,你们把他扔出去。”
几个打手走向前粗鲁的拉扯起书生往外拖,书生用尽全力的挣脱开,向花零扑去想要抱住她,可受伤的身体终是精疲力竭的倒了下去。书生狼狈的向花零慢慢爬去,伸出颤巍巍的手去抓花零的衣摆,几个打手拖起书生的脚,把他拉离了花零,这次不论书生怎样挣扎,都再也缩短不料他与花零的距离,他声嘶力竭的喊道,“花零,等我,等我。”声音直到被他拖出院外好久,才渐渐听不清了。
徐娘皱着眉,又甩着手里的巾帕,对花零说道,”好了,花零你要想清楚,你以为他说高中便娶你,你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吗,别忘了你的出身,你一旦入了青楼,你这一世都是这里的姑娘,回去吧,好好养身子,过几日。。。。。。。。”净生扶起失了魂的花零,在徐娘的叨念中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花零被净生扶回床上,净生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一直没敢问你,你们怎么会被官府抓回来?”
“是卖身契。”花零一脸落寞的回答道,“卖身契有两份。徐娘找到我们,污蔑我们是私逃,当我们拿出卖身契的时候,她也拿出了一张一模一样的卖身契,她用思郎的性命威胁我,若是不承认契约是伪造的,思郎便会丧命,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花零说着又哭了起来。
“这个狡猾的徐娘,没想到她还藏了这么一手。”净生不解道,“你就听徐娘的话,嗯,丧命是很大的处罚吗?”
花零抬头看了眼净生,眼神迷离,继续说道,“有时我真觉得你不像是这里的人?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净生认真的回道,“天上。”
花零却无力的笑了起来,“你是神仙吗?”
“以前是。现在算是人。”
“若你真的是神仙下凡,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等我回去后,一定帮你做。
“下辈子,不要让我再做人了,做人好累。我好累,好痛。”眼泪自花零木讷的脸颊滴落,无神空洞的眼睛怔怔的看着净生。
净生伸手去擦花零的眼泪,在触到的一瞬间,她的内丹一阵绞痛,她吃痛的捂住胸口,好痛,为什么内丹有异?所幸的是那种绞痛的感觉只是转瞬即逝,净生并没有太过在意。
又过了两日,花零身子大好,徐娘也已经为花零找好了客人,也算是为达官贵人,日子定在三日后。
这天净生在为花零梳洗的时候,花零突然说道,“净生,可以帮我去看看思郎吗?我只是有些担心。”
“好,我一会便去。”净生答应下来。
傍晚,净生从后门偷溜出来,轻车熟路的来到书生的书斋里,平静的书斋里弥漫着阵阵腐臭,净生捂着鼻子推门而入,只见书生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周围还有苍蝇围绕,净生走向前挥走苍蝇,又伸手推了推书生,可是书生没有理她,净生以为他睡的太死,又在屋里坐了一会,但是奈何那里臭气熏天,便留了字条,回去了。
回去后,净生把事情向花零说后,花零先是满脸惊恐的抓着净生,问道,“那气息呢,他还有气息吗?”
净生错愕,“什么气息?”
花零松开净生,跌坐在地上,颓然的笑道,“是啊,人都死了,哪里来的气息?”
净生蹲下身,想扶起花零,却被她挣脱开。花零像是发了疯似的往外跑去,但还没有门口便被几个打手拦下压倒在地。追出来帮花零的净生也很快被打手制服。
徐娘冷笑的说道,“怎么,还想往外跑啊。找你的情郎啊,醒醒吧,这么久都不来,怕是早把你忘了吧。”
披头散发的花零恶狠狠的吼道,“是你,是你害死他的,是你,你就是个杀人犯,你不得好死。”
徐娘脸上一冷,像是回想起什么事情,神色慌张,但转眼间便恢复如常,不耐烦的挥着手帕,“拉回去,关起来。”
花零对着抓着他的人又踢又打,完全没了以往高雅的仪态,更像是一个失心疯女人,但她一个柔弱女子怎么敌得过粗壮的打手,她很快力竭被打手制服,押了回去。
“都给我轻点,别弄伤了,过两天便要去姜府了,别给我出什么叉子。”徐娘招呼来一位下人,问道,“我让你请大夫去看那书生,你请了没?”
那下人一脸谄媚,“请了,请了。花零就是得了失心疯,她说的话怎么能信呢。”
徐娘皱着眉,心烦的挥退了下人,自己则往住所走去。
如此疯狂的花零,是净生从没有见到过的,坐在镜前的花零时而笑时而哭,这种状态维持到花零去接客的当天。
当天还未亮的时候,睡在侧榻上的净生被轻声唤醒,她睁开眼,是一脸浅笑盈盈的花零。
净生坐了起来,“姐姐,有什么事吗?”
花零语气柔和,轻声说道,“该为我梳妆了。”仿佛是回到了初见的时候,花零也是这般温柔和煦。
净生问道,“姐姐,你好了?”
花零笑骂道,“又犯什么浑呢?”说罢已经起身坐回到书桌前。净生也来到她的身边,为她梳着头发。
花零看着镜中的净生,缓缓道,“净生,你是个好姑娘,应该有个好归宿。”
净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你呢?”
花零笑笑没有接着净生的话说,“我原本也是想与情郎一生相守,一世陪伴,为他添衣做饭,为他生儿育女。可如今,只想清清白白的来,清清白白的走。”
净生不懂花零为什么说起这些,只是认真听着,手里为花零盘着发。
花零又说道,“是我福薄,却害了他。”
净生劝慰道,“姐姐,若是想见他,我可以偷偷让你们见面的,若是徐娘发现了,大不了我领个罚。”
花零却笑了,“不用了,我们很快便会见面了。”说罢,她握住净生的手,“净生,我想托你帮我办点事。”
净生点头应道,“你说。”
花零拿起摆在梳妆台上的一个小包袱递给了净生,说道,“你去帮我把这些东西交给思郎,你在那里等着,之后我便会来找你。”
净生接过包袱,沉甸甸的,她想打开来看,花零却按住了她的手,“你到了那里,再打开看吧。”
净生想了想这是给书生的东西,本就不该打开偷看的,她调皮冲花零吐了吐舌头,起身走了出去。
目送走了净生,花零看向镜中的自己一脸冷然。
天还蒙蒙亮,没有吃过早饭的净生被一阵包子的香味勾引住,当下要了5屉包子,在众人的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吃了起来。
就在净生还想再要两屉包子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大喊,“着火了,勾栏院那边着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