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短暂的从军生涯就这么草草结束了,掰指头数数,除了进去吃一顿免费的晚餐外,什么收获也没有。
走在下邳城高低不平的石地板上,韩信又恢复了不知道要去干嘛的茫然状态。参观了章法有度的秦军军营,看到了区区一个伍长的考核标准后,作为穿越者的那一点优越感已经荡然无存,隔行如隔山,术业有专攻,穿越前是个书呆子,穿越后没法凭空变成兵仙韩信的。
不知不觉间,韩信又走到了一座桥边。此时已经入夜,但在两千年前的天空,没有无数粉尘,也没有光污染,夜空中的半月和星星将自己的光芒毫无阻碍地泼洒到大地上。就在这诗意的月光中,韩信见到了桥上站着的那个人,那人戴着斗笠,从姿势看低着头,勾勾地看着桥下的流水,怎么看怎么像是想不开要跳下去的节奏。
韩信正无聊着,很庆幸还有人能说说话,便走过去,叹气道:“这位兄台,半夜还在这里,不知道是要看头顶的星空,还是脚下的流水?”
那人整张脸隐藏在斗笠之下,闻言不动声色反问:“看星空如何,看流水又如何?”
韩信道:“看星空,志存高远,看流水,心存死念。”
“那阁下是来看什么的?”
“我无家可归,没空看星空,但也还没到走投无路的境地。”
“我已走投无路,但我从流水中看到了星空。”斗笠人转身面向韩信,后退一步,淡淡地问,“阁下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能从流水里面看到星空,就是还不想死的意思了,韩信有点小失望:“本来呢,如果阁下只看到流水,在下是打算问阁下要点身外之物;如果阁下只看到星空,在下是打算为了明天的日出收点过桥费。”韩信没有拔剑,言语中也绝没有威胁抢劫的意思。
斗笠人又退了一步:“那我现在两个都看到了,又当如何?”
韩信道:“两个都看到了,说明阁下前途无量,我就跟着阁下混就好了。”
斗笠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清秀的脸,脸上带着似乎与生俱来的优雅:“跟我混没什么好处,且危险不安,把我绑了到官府一卖,倒是贵不可言。”
“张良?”韩信惊讶之余,也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这年头,打劫都能碰到如此NB人物,好运气……
对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但看那鹅蛋型小脸,肤质细白,蛾眉杏目,高鼻小嘴,已经不能用“英俊”和“清秀”来形容,称之为“漂亮”和“美丽”更合适。
从这张脸看,对方确实很像传说中的张良。
“你就是韩信?看着像是奔打劫来的啊?想不到,尉缭的高徒,居然也能穷到这地步!”
穷得没办法,韩信一开始还真是想打劫的,但一听这话,整个人瞬间就醒了!他怎么知道他是韩信?难道张良不是他打劫碰巧遇到的,是在这里一直在等他的!
穿越之后,他已经见识过神秘的鬼谷,也见识过NB轰轰的尉缭和黄石,下午还刚刚到秦军军营逛了一圈顺便还蹭了顿饭,现在一上街就碰到了张良!这都不是什么巧合,没有那么巧的巧合,这都是安排好的,虽然不知道是谁的安排,但他能感觉到这是一个安排,很全面很到位很精确的安排。在这样的安排下,安排好的情节里,肯定不会包括让他穷得去抢劫的!
这个身体是什么身份,值得这么大费周章的安排?!
心念百转,韩信觉得自己的思路空前地清晰,便开始出言试探:“子房让我好找!等久了吧?你消息还真够灵通的。”
张良后退一步,伸手就拔出了自己的佩剑,剑鞘和剑柄上的宝石和夜明珠在夜色里相互照应,光芒闪耀。
“韩信,别以为我不知道,满城的通缉告示,正是拜你所赐!消息不灵通的话,我张良有九条命,也该全死了!”
韩信稍稍举起手,把自己的青铜剑举在对方能看到的位置,讪讪一笑:“这一点,你张老兄不感激我也就罢了,居然还拿剑指着我,我真是看错你了……”
张良平举宝剑,剑尖遥遥点着韩信的心窝,往前踏了一步,两人相距不过四五步,他气愤地问:“现在下邳城被秦军围得水桶一般,可怜我出师未捷,身先死!你如何让我感激你?”
韩信笑笑:“现在天下人都知道是你张子房在博浪沙刺杀皇帝,你名满天下,所以你要感激我,这是其一;其二嘛,下邳城现在确实被围起来了,但不代表你就插翅难飞——事实上,我不需要翅膀,就能把你带离这里。”
张良沉吟片刻,问道:“我如何能信你?”
韩信想想,没有更好的法子,就只得又开始背书了:“夫高鸟死,良弓藏;敌国灭,谋臣亡。亡者,非丧其身也,谓夺其威废其权也。封之于朝,极人臣之位,以显其功;中州善国,心富其家;美色珍玩,以说其心。”这段书背得比较讲究,就像韩信对着尉缭背《尉缭子》一样,现在对着张良,他只能背《素书》里面的内容,反正整本《黄石三略》都在他怀里!
张良听着这段,整个人竟如遭重击!
韩信道:“这很可能是你我将来的命运。这段话你看过没?”他没有在瞎说,这确实就是历史上韩信的命运,黄石公魏辙很有先见之明地预见到了汉初功臣们的悲惨结局!
也许正因为如此,张良是汉初功臣中少数得以善终的异数之一。
张良从愣神中回过神来,摇头道:“不……不会的,你……怎么会知道,你到底是谁?”
从这反应看,张良起码是知道这句话的。
韩信只是笑笑:“你都知道我是尉缭高徒,我为何不能知道你的底细?”
张良沉吟片刻,举剑的手轻轻放下,问:“你说你能把我带离下邳城?”
韩信道:“离开这里不是问题,问题是我现在很穷,身无分文。”
张良归剑入鞘,道:“你要多少钱。”
韩信上前几步,直接拔出了张良的佩剑,剑柄上的夜明珠光芒四射:“不多,有这把剑就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