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仍被夜晚笼罩,只有东方的天空微微泛亮。
亚德拉的东方城市奥罗拉城仍然紧闭城门,不过城市周遭零星的村落已经开始有人扛着工具出门打猎或者播种冬季的作物。
这是临冬,来自北方的寒流首先进入了亚德拉王国境内,在各个角落呼啸肆虐。冷风就像把刀子,在这些早早出门的人的手上和脸上留下了一道道刻痕。
这个时候这个季节,本来应该如同往年一样十分寂静,普通人重复着为了生活一年又一年的重复的辛劳,除了今年税收这座大山压在他们身上令他们喘不过气来。
本来这一切应该就是如此: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什么魔法斗气都与自己毫无关系,自己的眼前只有那一亩三分地以及森林中弱小的鸟兽。或许家里万幸会出现一个魔法天赋的孩子,或许哪一家为了改变生活让自己或自己的孩子学习斗气成为冒险者、士兵或者其他提着脑袋赚钱的人。
一切本应该如此。
但是当人们扛着工具离开家门的时候,他们谁都没有想到自己成为了亚德拉变革启示降临的第一见证者。
启示从天空出现,从天空的尽头,那仍然被黑夜覆盖的北方天空。
一个火球从天空突然出现。
本来那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光点,隐藏在满天星辰中,谁也没有注意。但是当那个火球越来越近,震耳的声音在整个天空回荡,耀眼夺目的光芒似乎将整个世界照亮后,所有人才意识到这颗流星与以往完全不同。
它将所有人从睡梦中唤醒,不论贫富,不论实力,就连代表着魔法公会的魔法塔的亚德拉魔法公会会长都离开了自己久未离开的魔法塔,飞到天空亲眼目睹这场启示——这位驻亚德拉魔法公会会长拥有大魔法师的实力。
它在坠落,在向着地面坠落。
星辰坠地这样的事情在历史中在传说中屡见不鲜,但是亲眼见过后才意识到它的与众不同。
星辰坠地在传说中是创世神的惩罚,它的每一次降临都会给世间带来无法阻止的灾难,它的每一次降临都将带走无数的生命,它比来自深渊的恶魔还要恐惧。
一瞬间陷入白昼的天空中,格外注目的就是那个似乎比太阳还要明亮的坠星。
它在他们的眼中越来越大,它在天空中划出了一道白色的轨迹,它的温度似乎将经过的地方从临冬进入了夏天。
它呼啸着,从北方的天空划向南方。
本来人们以为它会就这样在南方坠落。谁也没有想到在它飞到了亚德拉领土的中心的时候,它突然转向东方,向着东方飞去。
这一次,所有的人才意识到这次坠星的不同寻常。
坠星最终坠落在东方奥罗拉城郊外。
没有震动天地的大爆炸,没有毁天灭地的力量宣泄,更没有一人死亡。没有传说中那般的毁灭性的灾难降临。
隐藏在亚德拉王国中的强者迫不及待向奥罗拉城前进。
被坠星降临的威势吓到的奥罗拉城的人们久久才反应过来,纷纷又叫又喊地向着烟雾升腾的地方飞去。
奥罗拉城的城主第一时间派出了城防兵前往坠星坠落地点,赶走了那里围观的人群,迅速将那里包围起来。
直径一百米的大坑,烟雾徐徐升腾,坑中充斥着炙热的高温,普通人一进入就会被烫出水泡,已经有几个胆子大的人在惨叫中被拉到了一旁,他们的衣服被烧化与皮肤黏在了一起,露在空气中的皮肤烧的不成样子。
城防军的军团长怯怯地看着这些人的惨状,看着坑中的坠星咽了咽口水。
“你说这件事情不会是与瑟琳娜公主有关吧?”围观的人群开始议论起来。
“说不定呢。圣火熄灭,晚上又经常有坠星发生,加上这些天瑟琳娜公主的传闻,说不定就是有关。”
“这是神的启示,是神对现在的亚德拉不满,神不满亚德拉的圣火熄灭,更不满现在弗雷德掌握亚德拉的权力!”
“嘘!息声!万一被他们听见了你要被吊死的!”
“神?哪个神?光明神吗?”
“听说瑟琳娜公主是亚德拉的女儿转世。”
“听说弗雷德想要杀了瑟琳娜公主,夺走亚德拉的王位!”
“听说亚利桑王国已经因为圣火熄灭毁灭了。”
“听说······”
······
前段时间所有的谣言在这一刻,在人群中开始爆发式扩散起来。人都有一张嘴,都用自己的那张嘴将坠星与所有的事情联系起来,有关的无关的,阴谋、现实、耀眼、传说、猜忌······在这个时候得到了无限的放大,信息被加工然后传到了另一个人的耳朵里,原先的言论是什么样子是真是假已经没有人在乎,特别是在坠星之后,似乎一切都得到了论证,这个时候更没有人再考虑谣言从何而起,原本又是什么样子。
城防兵包围坠星却无一人敢一探究竟。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已经不再是无斗气无魔法的平民,冒险者雇佣兵开始出现,斗气和魔法师的气息在围观的人群中比例越来越多,城防兵的压力也越来越高。
奥罗拉城的城主不敢离开自己的城主府插手这里的事情,他派出城防兵不过是为了防止骚乱发生。他知道,像如坠星这种事情,真正吸引的是魔法公会神圣教廷这类的势力,这些才是圣罗大陆真正强大的力量。
“时间到了。”
江原站在中央大厦的楼顶遥望着亚德拉的方向。身后,卫星城的机库顶门展开,两条机械巨龙在两声咆哮声中挥动双翼,很快消失在天空的尽头。
叛乱在亚德拉王国各处开始,似乎约好了一样,在同一个时间,在不同的地方,遍布整个亚德拉王国境内,犹如星星之火在干燥的草原中,从不起眼的火星迅速成为无法熄灭的熊熊大火,迅速向着整个亚德拉蔓延。
此时的亚德拉王国国故亚德拉城仍然异常平静,不见军队进出,不见快马加急,似乎与往常一样,人们照常工作生活。
城门口没有了值守的士兵,空荡荡的城门张贴着瑟琳娜和亚岱儿以及其他几个通缉犯的画像,经过风雨的拍打,这些画像一半已经脱落,随风哗哗作响。没有了士兵,也没有人再更换新的画像。
亚德拉各地的叛乱急报在哒哒哒的焦急的马蹄声中飞进了城中,飞进了城中央的王宫,但是却再没有了音信。
百姓们不安的望着王宫的方向。
穷人们,或者说是能够承担繁重赋税却无法挺过战乱也不想经历战乱的人开始收拾行囊陆陆续续离开这座城市。他们已经对这座城市失去了信心——当弗雷德开始掌管亚德拉王国的时候。富人和官员们,与当今的掌权者弗雷德有着千丝万缕的、哪怕是已经淡薄到无的关系的富人和官员们,依然相信着亚德拉城坚不可摧的防御力,以及城外驻扎的三支军团——城防军、国王军以及亚德拉王国能够固守自己国土的唯一天空力量狮鹫军团。在圣罗大陆所有王国中,只有亚德拉和圣罗兰帝国拥有御守天空的力量,而帝国圣罗兰天空的统治军队是亚龙种双头飞龙。
尽管这些富人们,尽管与弗雷德沾亲带故却又无权进入王宫的低阶官员们不知道王宫中的消息,也奇怪为什么王宫会如此宁静,不过他们一厢情愿的将其归结为弗雷德拥有足够的底气与魄力。
王宫中,魔鬼搓弄双手,阴笑着看着不断变换的亚德拉领土的沙盘。
“战争!”他非常兴奋,兴奋到忘记了自己的前面还站着被捆起来的进入王宫传递急报的士兵。“嘿嘿!战争!多么美妙的事情!死亡、惨叫、恐惧,颤抖的灵魂在黑暗中不断哀求,鲜血流淌,乌鸦啼鸣,绝望将会是死亡最美味的佐料!”
魔鬼抬起头,血红的眼睛里倒映着那几个传令兵因绝望和恐惧而扭曲的面孔。他们挣扎着,想要争夺魔鬼给他们的束缚,可是身上的血液不断流出,飘到了一直在垂涎他们鲜血的嗜血魔怪的嘴巴里。
这种来自深渊的魔物最喜欢的就是吸食人类的鲜血,特别是处在极度恐惧中的人类的血液,对于嗜血魔怪来说是无上的美味。
嗜血魔怪张着嘴巴,任由血液飘到了自己绞肉机一样的嘴巴中。它咂了咂嘴巴,这点血液根本无法满足它。
“我是遵守秩序的魔鬼,我一向公平公正,我一向只按照契约行事。我可以让你们摆脱这些痛苦,只要你们把灵魂奉献给我,你们得到的不只是安逸,还有力量、财富、美女、权力,任何你们想要的东西。”
魔鬼的声音充满魅惑的力量,这声音就像是美女的纤纤玉手,缠绕住传令兵的灵魂,让他们沦陷难以自拔。
传令兵们失去了理智,他们沉浸在了魔鬼给他们构建的虚假的梦幻中,他们幻想的一切都在梦幻中实现。
“同意。”他们不由自主的说道。
他们的声音化为了实质,缠绕在了魔鬼召唤出的契约上。
契约光芒一显,在空中烧成了灰烬。
“很好!”魔鬼满意的一笑,抽出了传令兵的灵魂塞进了自己的嘴中。
失去了灵魂的传令兵们瘫倒在地上,一旁等待多时的嗜血魔怪猛地扑了上去,吸干了这几个可怜的传令兵的血液。
“战争开始了!”魔鬼大笑起来。“让我们把这个国家,把这个压在我们脑袋上,将我们封印在无尽黑暗深渊中的国家给搅乱吧!”
恶魔身后,沙盘碎成了粉末,通往深渊的通道打开,深渊中的魔物张牙舞爪,在兴奋的嘶吼中冲进了宫殿。
“人的气息!”
“血的味道!”
“我嗅到了战争和死亡!”
······
所有魔物冲出了通道,飞出了宫殿,飞出了亚德拉城,飞入了驻扎在城外的三大军团的每一个士兵的身体中。甚至于马、狗,甚至于狮鹫。
黑紫色的雾气从通道中涌出,很快在城市中弥漫开来。城中的百姓,上到贵族,下到乞丐,都被雾气抽出了灵魂,吸干了血液,成为了一具具行尸走肉。
整个城市唯有魔法公会、武者公会刺眼明亮。强大的结界保护着公会中几百人的性命。
魔鬼站在王宫最高的地方望着这两个明亮的结界。黑紫色的浓浓雾气遮挡不了他的视线。
“还有活人。”魔鬼显得有些惊讶,不过这惊讶瞬间转为了奸诈的笑意。“魔法师和武者,这个大陆仅次于神圣教廷的势力。即便是在亚德拉这样的小王国的分会看来也有不俗的力量啊!大魔法师和中阶斗将,对主人来说虽然远远不够,不过也还是不错的零食。”
魔鬼身形一闪,消失在浓浓的雾气之中。
魔法公会——
魔法公会的会长帕西瓦尔绝望也震惊地看着外面。
“发生了什么事?这难道是深渊瘴气?怎么可能!深渊入口在几千年前就设下了结界。为什么还会出现?”
“也许结界已经消失了。”一个声音在他的背后传来。
他毫无察觉,顺着那个声音回答:“不可能,史书里记载那是法神设下的结界,比肩于神的强大魔法师设下的结界不可能在仅仅几千年的时间就会消失。”
“说不定那个法神没有史书里面记载的那么强大。”那个声音越来越近。
这个时候,帕西瓦尔才听出了这个声音陌生也阴险狡诈。
他回头一看,看到一个穿着贵族服装的年轻帅气的男子正微笑着看着他,那个充满礼貌且无可挑剔的笑容让帕西瓦尔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让他冷汗直流。
“你是谁?怎么通过结界的?”帕西瓦尔警觉地问道。
“我是商人,来做交易的。”男子回答道。
“在这种时候来这里做交易。”帕西瓦尔冷冷一笑,已经做好了攻击的准备。身上的魔法波动激荡结界也泛起了涟漪。
面对帕西瓦尔雄浑的魔法元素波动,男子巍然不惧,他从衣服里拿出了一张羊皮纸在帕西瓦尔的面前展开。“仔细看看这个交易,你会发现这个交易非常值得。”
帕西瓦尔扫了羊皮纸一眼,面色瞬间惨白。
他认得羊皮纸上的文字,他在史书中看到过,那是深渊文字,只有魔鬼才掌握的文字,而这种文字只会出现在一个地方——魔鬼的契约。
“你是魔鬼!深渊的魔鬼!”
帕西瓦尔话音未落,他身上的魔法波动越来越剧烈,他的皮肤开裂,红色的光芒喷薄而出。
禁咒——火龙转生!
帕西瓦尔的头发化作火焰,皮肤碎裂成为鳞片,生命的气息急剧下降,灵魂在魔鬼的眼中逐渐稀薄。
帕西瓦尔用生命的代价成为了一条火龙。
他在悠长威严的咆哮声中冲天而起。
公会的结界瞬间瓦解,雾气被缠绕在他身上的高温驱散,魔法公会所有魔法师震惊地看着自己的会长飞入了天空。他们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自己的会长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施展出了火龙转生的禁咒。他们绝望了,因为在这禁咒之下,死的不只是燃烧了生命的帕西瓦尔,还有他们。
化为火龙的帕西瓦尔庞大的身躯猛地一转,向着地面坠落下来。
威武震撼的龙吼依然在持续。
在龙吼威严的力量加持中,帕西瓦尔坠落在魔法公会的魔法塔,瞬间将魔法塔烧毁。
他的龙躯成为了火焰的海啸,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过去。
所过之处皆为焦土。
一个魔法公会,半个亚德拉城,几百个魔法师,成为了漫天飞舞的黑色灰尘。
“野蛮的人类。”
魔鬼在王宫中央看着亚德拉城那一半被毁灭的部分。
他的目光从焦土转到了另一半城市的武者公会上。结界的光芒仍在闪烁,火龙转生造成的强烈的魔法元素波动令结界就像是在飓风中颤抖的树苗。
武者公会中拥有中阶斗将实力的阿帕德神情复杂的看着已经成为焦土的亚德拉城另一半。“帕西瓦尔那老家伙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让他甚至动用了火龙转生?”
他有些恐惧帕西瓦尔未知的遭遇。不过即便是再强大的对手,在帕西瓦尔赴死的禁咒面前恐怕也已经成为了灰烬。
他微微松了口气。一边缅怀帕西瓦尔的死去,正要转身离开,却不想背后忽然传来了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声音:“要做一个交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