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村子那么繁荣,又怎么会沦落到现在这样?”我蹭了蹭嘴角的水渍。
“别着急,我正要往下说呢。”伴着渐渐明亮起来的天边,李铁又一次把我拉回进他的回忆中。
在村子发达后的第四年发生了一件事。如果没有那件事,矿山不会废弃,村子也不会变得冷清,我也不会在这里和你讲述曾经的往事。
我记得那是2000年的腊月的一天,还差几天到除夕,我和三儿和往年一样背着行囊从矿山宿舍往家走,我们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走在柏油路上,白色的雪和露出的黑色沥青石子勾勒出一幅乡村山水画。
“你手下带的那个徒弟叫什么来着?钱什么?”我问贺三。
“钱莱,前两周刚来矿上的那个,怎么了?”他瞄了我一眼,疑问都写在眼里。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我当初听到他名字的时候怀疑他是刘由的亲戚呢,一个流油,一个来钱。真逗!”
“你别笑啊,你这一笑我也忍不住了,好不容易在他面前学会了忍笑,你这一下子让我前功尽弃!”他也开始捧腹大笑起来。
“今天也不知道胡哥去哪了,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组织工人们吃一顿“年夜饭”,今天早上我路过办公室的时候发现门都锁的死死的。”我摸了摸空落落的肚子,没吃到大餐的我今早只吃了两三个馒头。
“哦…是吗,我还纳闷怎么一上午没见到他,也许他有什么事提前走了也说不定,别管了。”三儿把脖子缩进他刚买的棉毛围巾里,他恨不得把整颗脑袋都塞进去。
“嗯,不管他,咱俩研究今年年夜饭吃点啥呗,到时候咱俩去城里买俩菜带回来,我记得上次咱俩吃的…………”
话音未落,酒瓶子破碎的声音从前面传出,我俩面面相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又一次传出了破碎声,毫无疑问,那是村长家。
我俩弓着腰,挪到顺子的狗窝旁侧耳听着墙另一侧的动静。换作平时,狂躁的狗吠让我们对这里望而却步,今天却巧了,窝里的那位“爷”还在睡着。
“姐夫,你这么做未免也太不讲情分了吧!”这个声音无疑是工头的。
“这个矿本来就是我投资的,更何况没有我,你哪能当这个工头?咱村发展这么好,我多要点分成有什么错!”不用看也知道村长那老家伙脸一定都憋红了。
“你现在才想起来这个矿和你有关了!?你早干什么去了。现在开采的设备太落后了,还经常熄火,地下的金子多,你采不出来有个屁用!”
“地下的金子就不是咱村的金子了?我看你分明就是故意降低开采效率,阻碍我赚钱!”
“这些年,我的工资还是那么多,你现在还让我多给你钱,你个老东西还要不要个脸了!”
“看我打不死你!”我们抬起头看到老家伙抄起瓷酒盅往胡哥头上扔。胡哥手一扬,瓷器和手指关节相触变成了碎片扎在手背上,血流顺着指尖滴落在水泥地上。
“当初跟我说保我赚大钱的是你。后来村里人找上门讨说法的时候,说我出来你罩着我的是你。现在想方设法压榨我甚至拿东西砸我的也是你。到底哪个是真正的你?你只是把我当作赚钱的工具!我受够了!老子不干了!这矿你爱给谁就给谁,从今往后我们没有一点关系。”胡哥说完就往门外走,老家伙起身打算上去理论些什么,为了不让工头被他纠缠,贺三在地上找了块带着雪的石头往二楼的一个玻璃上砸去。听见声响的老家伙撇了撇嘴转身上了楼梯,胡哥也加快脚步走了出来,看到在墙角不好意思地低着头的我们,他欲言又止,向火车站的方向径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