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您。”
“谢我什么?”
“……朗逸的注资……还有,井一。”
病床上的人,满脸疲态,床头仪器上的各项数据无不显示着他的身体虚弱,可程岩分明感受到他周身散发的强大气场。
夏明博的语气不咸不淡,“我就给了你一串号码而已,能拿到投资,是你自己的本事。至于一一,我只是拗不过她罢了。”
气氛再次陷入尴尬,夏明博老僧入定一般,面色平静,程岩暗暗咂舌,“您要喝水吗?”
“不渴。”
“……您先休息,等会儿检查。”
“嗯。”
“……”
井一回来的时候,顺道找史密斯医生拿了检查单。长长一串检查项目,她禁不住皱眉。
夏明博的手术方案是他一手制定的,不得不说,其中有冒险的成分。手术成功,他不止救回了一个病人,也积累了十分珍贵的临床经验,好心情不亚于病人家属,“夏先生果然疼你,知道你要费心把他运回国内,马上醒了。”
井一扬了扬检查单,“我会尽快把他带回去,减轻你的工作量~”
医生办公室气氛融洽,欢声笑语,病房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老夏瞪着眼睛看天花板,程岩则背脊挺直地坐在床边盯着窗外,两个人谁也不理谁,专注投入,好似白墙空窗有瑰丽美景一般。
不知道在看什么。
井一随手把手上的外套搭在床尾,向窗边走去,“你们看什么呢?怎么不说话?”
夏明博看到女儿,眼里马上有了神采,脸上满是慈父柔情,“冷不冷?”
井一把窗户关小了些,“不冷,很凉快。”
“头发没吹干就跑出来,容易受凉。”
他喋喋不休地絮叨,井一没有犟嘴,反而心情很好,走到他床边坐下,“想见你了呗。”
夏明博被她哄得呵呵笑,牵动了伤口,咳得满脸痛红,井一吓了一跳,程岩早已按了救护铃,护士疾步冲进来,调整了送氧,帮着他平顺了呼吸,他才止住咳嗽。
“体征正常,病人身体很虚弱,不要有大的动作和情绪起伏。”检查完,护士便出去了。
“没事儿,笑岔气儿了。”夏明博温声道。
井一心有余悸,“老夏,不要吓人好不好,我都不敢给你开玩笑了。”
“怪他大惊小怪,我就咳嗽两声。”
程岩躺着中枪,却不敢有怨言,病房门开开合合,他禁不住打个喷嚏,“是我反应过度了。”
他鼻音浓重,感冒不是一天两天了,井一禁不住道,“穆助理给你拿的感冒药,你没吃吗?”
程岩抓起床尾的外套,三两下套在身上,“吃了。”
吃了?
所以,药力不够喽。
他感冒的起因源于她,她不关心一下,说不过去,井一自我劝解。
“下午我陪你看医生。”
“没事,”他最近熬夜工作,感冒才反反复复没有好,其实,没什么大碍,“喝点热水就好了。”
“有病赶紧治,万一传染给我,我跟你一起遭罪。”夏明博突然开口,语气依旧冷冷淡淡的。
程岩哪敢再说不,待了一会儿,寻个借口出去了。
“爸~你干嘛说话冲他?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医院照顾你,感冒也是因为我。”
夏明博有些心虚,转而理直气壮地道,“你对他的态度也不比我好。”
井一皱了皱鼻子,佯装听不懂,“老夏,你越来越坏了。”
夏明博哼了一声,不自然地道,“他这些天一直在医院?”
井一实话实说,“您不是知道了吗?他胳膊受伤了,我,我在他家照顾他,然后,然后,我们就一起来了。”她吞吞吐吐,偷偷观察老夏的脸色,“他公司刚确定了合作方,我说了不用他陪在这里,可他坚持不肯。您之前躺在ICU病房,我吓坏了,许多事都是他和穆助理帮忙处理的。前几天,公司不断有人打我手机找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建议让穆助理回去一趟,穆助理也同意他的意见,我就让穆助理回去了。”
夏明博闻言,轻飘飘地说了句,“他倒是会安排。”
井一眼尖地捕捉到他眸中的赞赏之意,嘴角不自觉浮起了微笑。
“还笑!你长点儿出息!”
“没笑啊,”井一小声嘟囔,“您不能人前人后两副面孔,刚才还扮演慈父呢。”
“给你好脸儿,你就蹬鼻子上脸。”夏明博没好气地道,“我刚出国,你就乱跑,等我身体好了再跟你算账!”
井一心虚,脑子一转,和他谈条件,“您生病这么大的事,竟然瞒着我,我还没跟您闹呢,咱们一笔勾销,好不好?”
夏明博老眼圆蹬,半晌,不耐烦地打发她,“把我的手机拿过来。”
“医生不允许您太劳累,您只能用十分钟。”井一严格把关,给他设定时间。
夏明博拿她没办法,连连保证不超时,她才把手机给他。
应了那句姜还是老的辣,说好的十分钟,若不是她强行夺走他的手机,半个小时也结束不了。
检查的时候,她仍在数落他,夏明博像个小孩似的,一脸幸福地听女儿埋怨,颇有几分像程岩炫耀的意思。
瞧,我女儿现在一门心思全在我身上,不理你了吧?
夏明博本就体力不支,做完一系列的检查,回到病房,刚一躺下就睡着了。
井一放了杯水在床头,轻手轻脚地出了病房,“我陪你去楼下看医生。”
程岩捏了捏干痒的喉咙,看向病房的方向,“伯父离不开人,我自己过去。”
“他睡着了,我交代护士帮忙留意了。”不等他开口,她接着道,“我们不要在这里争执,当心把老夏吵醒。”
程岩玩味地看着她,唇角挂着淡淡的笑,井一心虚地捉耳朵,“笑什么?”
“我突然发现,自己对你不够了解。”他过去只当她是死缠烂打、胡搅蛮缠,最近才恍悟,她很聪慧,拿人七寸,很是精准。
井一故意撞了他一下,口吻略带赌气,“你没了解过,自然不够了解。”
程岩低笑了一声,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随她下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