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氏庄园的日子,裴茳每天都过的非常充实和忙碌。上午授课,下午陪着陈禳督造酿酒作坊,为了更好的让学子们理解和应用力学基础,他有时甚至就领着这些学子参与作坊的建设。
比如,为了改进运粮运柴的工序,他特意画了一个滑轮的图纸,要求陈禳找铁匠打制出几十组铁制滑轮,并带着学生对滑轮进行组装,在组装的同时,讲解杠杆原理。这样一来,粮食和木柴搬运立时省力省工了许多。等他们弄懂之后,就要求他们对酒坊内各种原料和酒坛运输的省力工序进行重新设计和改进。
学子们激发出了极大的兴趣和热情。一个个绞尽脑汁建言献策,用裴茳教会的设计作图方法,在图纸上画出自己对酒坛运输工序进行改造的想法。
有利用滑轮吊装的,有利用皮带转动运输的;也有陷在固定思维里出不来,依旧是马拉人抬的。最令裴茳惊奇的是陈彷,他居然想到了在地上铺设铁轨,利用滑轮卡主轨道建成运输车的神奇法子。这家伙就是个天才啊!这完全就是铁路运输的雏形。谁再敢说一句古人不聪明,裴茳肯定会打的对方连老妈都不认识。
这些日子以来,最高兴的就是陈禳了,看着族中子弟一个个变成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模样,学会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神仙般的学问,他只觉得自己也快活的像个神仙。尤其是陈彷设计的马拉铁轨被裴茳大加赞扬是个天才之后,他感觉自己如同年轻了十岁一样,身轻如燕乐不可支。
这一切变化,都是裴茳带来的。这个少年绝对是神仙后人,要不然怎么会小小年纪就懂得这么多千奇百怪的神仙学问?
为此,他专门向族中宣布,从今以后要尊称裴茳为“裴先生”,人人见到裴茳都要行礼避让,凡是裴茳看中的东西,要什么给什么,任其自取不准阻拦。哪怕是看中某个族人的老婆,也要立刻和离,洗干净身子,敲锣打鼓的把那妇人送到裴茳院中。
陈琨与裴茳素来要好,就因为某天说话时,顺口叫了一句“青雀”,而被陈禳吊起来抽了二十鞭。
“老祖宗,您这么做就有点过了吧。”裴茳看着陈琨吊在树上被绳子抽的惨叫,十分不忍,不由劝道。
“尊师重道,此乃天理,怎么过了?另外,以后老祖宗这个称呼再也休提,你再叫一句,小老儿立刻去跳河。”陈禳说话的样子非常认真。
裴茳苦笑一声,道:“那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小老儿有个字,叫泉石。”
真是疯了!裴茳张大了嘴巴,险些一口老血喷了出来。自己脑子抽了,才敢叫陈禳“泉石兄”。这位可是当朝枢密副使陈觉的叔父,枢密副使可是位比宰相的二品大员。
无奈之下,只得掩面而走。
在陈氏的不懈努力之下,酿酒作坊的基础建造终于完工。而蒸酒器也早就改成了铁制的,有了巨大的财力支撑,原来小打小闹式的木制蒸酒器自然遭到了淘汰。天青玉酿的秘密就是蒸酒的工序,其余则不值一提。于是蒸酒间被设计成隐秘性的密闭空间,硕大无朋的十几个铁制罐装蒸酒器安置在房内,闪耀着金色的光芒。仅仅这十几个密封蒸酒器,就耗资万贯之巨。而以后再这个车间内操作蒸酒的,只能是陈、顾、郑三家的绝对直系子弟,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
所有的装置均已安装就位,检查完毕确定无误之后,决定开始正式酿酒。选好了黄道吉日,远在东都郑怀石和顾士同也赶到了陈氏庄园,一同见证。
这一天,以陈禳为首的众人共同焚香祭拜天地,十几个陈氏子弟和三十多名杂工庄严肃穆的站在作坊前待命。这些工人都是陈、顾、郑几家自家的奴仆,都签署了生死契约。即便如此,蒸酒间也被设为禁地,严禁他们入内。
一声号令之下,裴茳亲自主持酿酒。酒糟是早就酿好备在那儿的,今天主要的工序就是蒸酒,只有把酒蒸出来,才能证明这座酒坊的价值所在。
蒸酒间内,除了陈禳和打下手的陈氏子弟,只有顾士同、郑怀石两人,其余的杂工只负责将酒糟和柴火送到蒸酒间门口,便被守卫在门口的陈氏族人遣走。一应事物都是陈氏子弟利用铺设在地上的铁制轨道,再用木滑轮车搬运到各个蒸酒器前。
顾士同见了大奇。这是一种新奇的搬运工具,只需要一个人,就可以推着木制滑轮车轻松的搬运近千斤重物,如此巧思真是令人叹为观止。问了陈禳,才知道是裴茳带领着陈氏子弟设计的,不由跌足叹息,深恨自己当时还是心软了,就该舍去老脸,将裴茳强行抢回家去才好。
他是陈禳的老朋友了,这次来陈氏庄园,粗粗一见,便感觉到了陈氏的变化。原先郁郁葱葱的文华之地,幽静如晦,如同一个龙钟老人显得沉静闲适。今日一来,却感到一股如日之升、朝气蓬勃的活跃氛围。尤其是这些陈氏少年,个个龙精虎猛,不复当初那股子酸儒气息,似乎全是上下有着使不完的力气,用不尽的精力。嘴里也没有了“之乎者也”,说的都是“动力、角度、平衡”等一些奇怪的名词。
地方还是同样的地方,人也是那些同样的人,然而一切都变得异常陌生起来。
究竟是什么使得陈氏有着这么神奇的变化?莫非都是这个少年带来的?顾士同瞧着在蒸酒器前忙碌着的裴茳,若有所思。
郑怀石却没想那么多,他只关心天青玉酿能否顺利蒸出来。眼见着裴茳指挥着陈氏少年,用一副吊装在屋顶的奇怪的铁轮子,将早就备好重逾百斤的酒糟倒入一个密封的铁罐子中,爬上梯子,用一根巨大的木棒在罐中搅拌,接着又用那铁轮子倒入一些糠皮等物夯实,随后又倒入约摸百斤酒糟。这般操作了三四遍,似乎已将铁罐子装满,便将那锥形的盖子拉下来封住了罐口。又从尖锥处,引出一个细长的管子,同样用木塞子封住管口。
等一切就绪,又细细检查了一遍封口,凡有缝隙接缝处,均用黄泥抹匀,方从梯子上下来,指挥陈氏子弟生火蒸酒。因为是在陈氏庄园第一次蒸酒,蒸酒罐又是超大型的,虽说酒糟原料和糠皮都是按比例放大的,裴茳心里还是没有底,故而还是决定这一次只蒸一锅,如果成功,再按这些比例推广,同时开始大规模量产。
火势很旺。那是因为裴茳给每个锅灶都装个了简易的脚踩鼓风器,羊皮蒙在两块木板上,大肚小口,肚子那侧的木板之间用簧片撑开。东西很简陋,却也十分实用。
众人注视着蒸酒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心思都在酒上,毕竟投入了这么多,眼看就要出成果了,现在也没心思想别的。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蒸酒器上早就白雾缭绕,酒味四溢了。裴茳掐算着时间,觉得差不多了,便命人将火灭了。没有温度计,没有时间控制器,全靠个人感觉和经验,这才是蒸酒最难得一点。等待冷凝的过程同样漫长,同样也是最煎熬的,直到裴茳摸了摸蒸酒器铁制外壳,觉得已经不烫手了,方才吐出一口气,轻声道:“应该差不多了,可以接酒了。”
在裴茳的示意下,陈禳亲自举着一个瓷罐放在导流管的下方,颤颤巍巍地拔开导流管的木塞,一股裹挟着浓烈酒香的透明液体流了下来。
顾士同和郑怀石对视一眼,哈哈大笑道:“看来是成了!”
陈禳将瓷罐里凑到嘴巴,小心地啜了一口,闭目品尝。随即睁大双眼,将瓷罐高高举起大笑道:“成了!我们成功了!”
蒸酒间内顿时欢声雷动,陈氏子弟们有的抱在一起欢声大叫,有的索性拿起瓷罐就去接酒痛饮,有几个乖巧的,更是将接到的酒浆送到裴茳、顾士同和郑怀石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