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丽进入张瑞民公司实习的那年,正是于恺在公司工作的第二个年头。
于恺虽然勤勉,但业务能力确实不算很强,作为一个公司员工,想要得到领导的器重,最终还是要靠业绩说话,于恺毕竟年轻,资历尚浅,跟那些老业务员相比,不足之处也是颇为明显。张瑞民的个性是很现实的,绝不会为了人情去盲目照顾哪个人,但是借着张瑞峰这层情面,再加上于恺自身也确实足够努力,张瑞民在工作当中还是给于恺留了不少余地。好在,于恺天生有一股子韧劲:别人花一天可以做好的事情,他愿意花三五天的时间去做;别人一天拜访五个客户,他可以拜访十个;别人周末双休,他就一天不休。凭着这份不认输的精神,一年下来,于恺也算是在公司拼出了一片立足之地。但是,尽管如此,他心里却清楚,当自己工作做不好,顶着被同事、领导瞧不起的压力是一种怎样的感受。所以,当他看到王春丽被斥责的时候,不由地就泛起了怜爱之情,忍不住想要上前安慰。
于恺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地跟王春丽谈起了恋爱。起初他也只是把王春丽当成了小妹妹,在她有需要的时候给她传授一点自己不足为道的经验,直至有一天,他突然发现,自己似乎习惯了王春丽缠着自己问这问那的感觉,习惯了每天下班跟王春丽一起走一段路再回家,习惯了看着她揣着略带羞涩的笑容向自己讲述一天中经历的趣事······
那夜,他们看完电影回来的路上,王春丽自然地就挽起了他的胳膊,于恺心头骤然一紧,但随即便默认了她的行为。应该就是那个晚上吧,他跟王春丽算是确立了恋爱关系。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于恺常常会问自己:“这到底是不是爱情?”但是不管问了多少遍,都没有答案。但是于恺一个人漂泊在异地他乡这么多年,挫败的时候、沮丧的时候,都只能一个人躲在角落里暗自神伤,王春丽的陪伴让他感到自己的生活里有了温度,笼罩在周身浓浓的孤独感逐渐消散。
王春丽对于恺的感情犹如熊熊燃烧的烈火:为了让于恺见客户时更有面子,她拼命省钱,给于恺买最好的西装;于恺老家是山西的,虽然来杭州也有五六年,但依然不喜吃米饭,从未做过饭的王春丽便学做了各种面食;冬日里的杭州潮湿阴冷,于恺不论晚上几点回来,迎接他的都是一盆烧好的洗脚水和一晚热乎的汤面······后来的几年里再谈论起这段日子,王春丽自己都忍不住感慨:女人啊,似乎天生就有一身会照顾人的本领,如若没有被开发出来,一定是没有遇到那个对的人。
当然,这种无微不至的付出背后必然伴随着高度的情感依赖,自从跟于恺同居之后,王春丽的世界里似乎只剩下了于恺,或者说,于恺成了她的全世界。虽然都在一个公司上班,但是于恺是做销售的,每天要外出跑业务,而王春丽是销售助理,主要是坐在办公室为业务员处理订单信息,所以两个人早晨到公司后,一天都见不到面的时候也是常有的。于恺不在公司的时间,对王春丽来说是极度难熬的,她几乎一两个小时就要给于恺发条信息询问一下情况,但凡于恺没有及时回复,她便会立即把电话拨过去。
刚开始,这种密切的联系可能还会让人体会到恋爱的甜蜜,可是时间一久,便令于恺感到了巨大的精神压力。他曾尝试着跟王春丽讲道理,但是王春丽多是小嘴一撅,嗔怪道:“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于恺无力辩驳,只能叹气作罢。
在他们在一起的第三年,王春丽觉得他们该结婚了,于恺心里却开始躲避这段感情。面对王春丽提出拜见双方父母,商讨婚事的问题,于恺拒绝了,他的理由是:“我现在还没有攒够钱,我们既没有房子也没有存款,拿什么结婚?”
王春丽戳着于恺的额头笑他傻,她说:“没有钱怕什么,我爸妈会赞助我们的。我是他们的女儿,他们不会不管我的。”
于恺看着她有些生气道:“我不想依赖父母,我不想靠我父母,但也不想靠你父母,我想靠自己打拼出我们的未来,那样的生活我们过着才踏实。”
那是王春丽第一次见于恺对自己露出愠色,但她并没有恼火,反倒有些骄傲,她为于恺的上进心而骄傲,为自己没有选错人而骄傲。
可是,自从那次拒绝了王春丽结婚的要求后,于恺对王春丽的关注越来越少了。但每当她质问于恺的时候,于恺就会跟她解释说:“我现在不多跑业务多挣钱,怎么能早点跟你结婚。”
最初的时候,王春丽对于恺的理由是深信不疑的。然而过了一年多,于恺不仅没有跟自己再提结婚的事情,反而对王春丽的冷落变本加厉,那段时间王春丽变得迷茫而暴躁,她有些搞不清楚于恺说得是真心话还是托词,她也不知道于恺到底有没有变心,而父母不断的催婚,以及逼近三十的年纪更是让她感到如山的压力。她于是逼问于恺,强迫他做出选择,她们的争吵在那一年如同家常便饭,于恺开始成宿成宿不回家。
王春丽终于崩溃了。那天下班之后,于恺利用一贯的借口:“晚上有应酬。”王春丽借机跟踪了他。她的跟踪手段低端极了,冷静后回想起来,她甚至觉得于恺当时是故意留给自己机会,将她引向了真相。但无论有意还是无意,结果赤裸裸地摆在了她的面前——她眼睁睁看着于恺和一个姑娘手挽着手一起走进了一个高档小区。
王春丽六年的爱情结束了,她回到家,哭得歇斯底里,她拼命地给于恺打电话,都没有接通,一直等到第二天早晨,她收到了于恺的一条短信:“分手吧,房租我交到了明年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