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春怡院,小丫鬟们正在东厢房廊下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不时传出一声声娇笑。
卓嫣坐在西次间的罗汉床上,喝了口玉竹递过来的茶盏,问道:“外面怎么这样热闹?”
玉竹回道:“这不马上到中元节了吗,到时候没有宵禁,这些丫头都在议论要买什么花灯,去那条街逛呢。”
对啊,还有两天就到中元节了。
卓嫣转瞬一想,没有宵禁,那借着祈福的由头去无相寺找出尘法师就名正言顺了。只要她提前拿到别院里的那颗珠子就万事具备了。
玉竹蹲下来想要查看卓嫣的腿,小心翼翼地挽起襦裙下的裤腿,只一眼,便抑制不住心疼地哭了出来。
原本白璧无瑕的两条玉腿上,膝盖处已经紫黑一片了。
卓嫣安慰玉竹道:“没事儿,早都不疼了,快别哭了,起来起来。”
玉竹哭腔道:“邬童少爷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啊?应该让奴婢去的。”
依照邬童当时的反应,若真让玉竹去,怕是就没有命回来了。
她将玉竹从地上拉起来,道:“根本不怪他的,许是这副身子太娇嫩了,轻轻碰一下都能出印子。”说着,拿出帕子给玉竹擦了擦眼泪,又道:“你若是真心疼我,就快些给我擦了药。”
闻言,玉竹这才止住眼泪,忙到东次间里去找药膏了。
“三少爷来了。”门外的玉青出声提醒道。
说话间,李有容走进了正厅。
卓嫣忙放下裙摆,起身出了西次间,笑道:“三哥哥怎么有空过来?”说着,吩咐玉青倒茶。
两人在正厅的太师椅上落了座,李有容道:“今日早上在祖母屋里,看见妹妹似乎腿受伤了,第一次骑马难免磕磕碰碰,我略懂些医术,刚好制了些伤药,给妹妹送过来。”
不过是踉跄了一下,他的眼神也太凌厉了,卓嫣掩饰道:“三哥哥多虑了,我并没有受伤,不过突然骑马是有些不适而已,伤药就不必······”
忽然,她闭上了嘴。?
因为,玉竹从东次间里拿着一瓶药膏急匆匆走了出来,口中还嚷着:“奴婢只找到一瓶四少爷之前送来的药膏,虽比不上小姐自己制的,想必也是有些用处的,奴婢先给小姐······”
玉竹这才发觉坐在太师椅上的李有容,忽然惊醒,无措地看向卓嫣。
就这样被戳穿了,卓嫣下意识咬住食指指背,察觉到李有容的目光,她勉强平定了心神,吩咐道:“玉竹,你先下去吧。”
玉竹屈膝应诺,忙走出了屋子。
卓嫣对着李有容,故作天真状,笑道:“没有声张是怕你们担心嘛,没成想还是被三哥哥发现了。”
他无奈地笑了笑,宠溺道:“妹妹,你不必这样坚强忍耐的过日子,不管发生任何事情,我们四个兄弟都能够保护你。所以,无论是伤了,疼了,还是委屈了,都要告诉哥哥们,知道吗?”
她虽然发誓绝不相信这世上所有男人的誓言,但是再次听到的时候,心底还是很暖,很暖。
卓嫣刚要说话,玉青忽然来到门口,道:“小姐,夏全过来求见。”
见状,李有容识趣道:“既然妹妹有事,那我就先走了。”
卓嫣忙拦住他,道:“不必,三哥哥难得到春怡院来,多留些时候,正好我想让三哥哥帮我写副字挂在书房呢,不如三哥哥先到东稍间的书房里坐坐,我一会儿就过去。”
难得卓嫣挽留,李有容颔首,来到了她的书房,正好临窗的案上摆着棋盘,他顺势坐在边上,一边琢磨棋局,一边等着卓嫣。
正厅里,夏全拿出一个牛皮套子,里面是之前在铁行定制的弓箭,兴奋道:“那铁行的老板得了这新奇的样式,也十分感兴趣,日夜赶工,这才三四日就制成了。还特意送了几只短箭来配这弓呢。”
卓嫣亲手摆弄了几下弓箭,暗中赞许,与她画的图纸上相差无几,道:“不错,这两件事你办得我很满意,想要什么赏赐?”
闻言,夏全偷偷看了眼卓嫣的神色,不知该如何回话。
卓嫣在弓臂两端,摸索了下,果然发现了机关,反向用力一掰,咔的一声,原本就短小的弓瞬间就折叠成了男子手掌大小。
在夏全惊吓的目光下,她将折起来的弓和短箭放到皮套子中,撩起裙摆,将其绑在小腿处,眼角扫了他一眼。
夏全忙低下头,丝毫不敢僭越。忽然明白为什么小姐敢把图纸交给他了,没想到里面还有机关,怕是他私藏了也不懂其中的关卡,答道:“小的不敢要赏赐,能够再次服侍小姐已是万幸,不敢奢求其他。”
卓嫣嗯了一声,笑道:“只要你尽心,我就会给你一次机会,无论是什么,只要我能做到的便都应允。”
夏全神情一振,沉声道:“小的一定尽忠竭诚!”
待他走后,卓嫣稍稍整理了下襦裙,脸上重新挂起天真烂漫的笑容,缓步进了书房,却看到了令她心惊胆颤的一幕。
李有容坐在案边,手里正拿着那张藏在棋盘夹层里的舆图,整个人一动不动。
听见脚步声,沉着面转头,看向了她,眼底似乎包含些许凌厉。
卓嫣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脚底一歪,一痛,瞬间回了神,勉强收敛心虚,心想:只要她足够淡定坦然,他就什么都问不出来,就算起疑也拿她没办法。然后慢慢坐到案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半晌,两厢静默无言。
李有容沉声道:“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卓嫣无比坦荡地问道:“三哥哥这话什么意思?”
见她毫无心虚的神色,迟疑了一下,道:“这图是怎么回事?”
卓嫣做恍然状,道:“前几日常常去父亲的外书房,偶然看见的,我觉得很有趣,便悄悄照着也画了一副。三哥哥可千万被告诉父亲,不然他定会斥责我的。”
见妹妹撒娇,李有容下意识应允道:“好,不告诉父亲。”说完,又问了句:“真是在父亲外书房看到的吗?”
一定要咬死了,就算他找不到也有可能是被李元纮拿走了,淡定自若道:“当然是啊!”
过了一阵,李有容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忽然回头看了一眼,眼底尽是欲言又止和半信半疑。
而卓嫣自始至终都淡定自若地看着他,见他回头她脸上露出些笑意,丝毫不露破绽。
待李有容的身影看不见后,卓嫣脸上的笑容一瞬间消失殆尽,心道:李有容起疑了,他是非常敏锐警惕之人,若是一不留神,露出一点小尾巴,他都会不断地试探。
她明白日后行事更要万般谨慎小心,也就以为着更加艰难,绝对不能再掉以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