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之间,苍源已经在这真武观内修行了三年。这三年里他已从一个孩童长成了一个少年。
山林之间,一处花草盛茂之地,一个精壮少年完成吐纳,睁开了双眼。那少年将身上所穿道袍脱去一半系在腰间,赤膊着上身。他身上肌肉虬结,宛若铜铸。这少年正是苍源。
“你怎么老是到处乱窜,害我好找,喏,这是师傅让我带给你的凝气丹,你吃了吧。”说话的是一个瘦弱少年,也不知他何时来到这林中空地之中。
“晓月师兄,你来了。老是劳烦你替我跑腿,实在过意不去。”
那瘦弱少年正是晓月。
这几年里,多宝经常让晓月送丹药给苍源,这些丹药都是些凝聚灵气的丹药,苍源吃了确是有些好处,可越到后来,效果就不明显了,但多宝还是会偶尔差晓月给苍源送药。苍源更是不肯放弃,哪怕只能吸纳一丝灵气,也要日夜不停的修炼。晓月来的次数多了,慢慢的便和苍源熟络起来,虽还摆着师兄的架子,但也不像当初那般冷漠。苍源也知道晓月住在和山更高处的一处地方,那里只有他一人居住,甚是隐秘,所以晓月老是给人神出鬼没的感觉。
晓月看苍源光着身子,也不看他,只淡淡问道:“师傅让我问你,你近日修炼可有进步?”
“别提了,这天地灵气我现在再也无法吸收半点。之前那洞中灵泉对我就不起作用了,师兄你给我的兽晶倒是还有些用途,但那兽晶毕竟有限。至于师傅给的这些丹药,现在是彻底没有效用了。”苍源道。
“你体内灵脉可有增加?”
“依然还是两条。”
“怎么可能,师傅给你的这些都是极品凝气丹,莫说这隔三岔五的就给你一颗,其他人就只要两三颗就能凝出一条灵脉,你这简直是一个无底洞啊。”晓月惊讶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感觉还有一条灵脉就要形成,但无论吸纳多少灵气那灵脉就只是一条虚影,而且现在似乎体内所含灵气太多,外面的灵气老是被身体排斥,无法吸收了。”
“我看你就不是修行的材料,莫不早点儿放弃算了。”
“师兄你怎么能这样说呢,无论如何我是不会放弃的。”苍源急道。
“那你好自为之吧,我走了。”晓月转身就要离开。
苍源赶紧将他喊住,“哎,师兄别走啊,你老是给我送东西,还教我识字和功法,我都没机会报答你,今天正好打了点儿野味儿,做给你吃啊?”说着,苍源从身后草丛里拿出一只剥好了的山鸡,在晓月眼前晃了晃。
晓月看那山鸡血淋淋的还沾满了泥土,掐着鼻子道:“脏兮兮的我才不吃,我道你为什么老是没有长进,还以为你多刻苦,原来跑到这林子里就是为了抓鸡掏鸟儿的。”
“师兄你可冤枉我了,昨晚打雷这鸡害怕自己撞在树上撞死的,我正好在此修炼,捡到了而已。”
“你倒好命,我怎么捡不到。”
苍源挠着头道:”我确实运气好,这鸡我倒是经常捡到。”苍源没有撒谎,他平日在林子里经常会发现一些野鸡啊兔子什么的,那些虽不都是在他面前自杀的,但既然看到,抓个一两只还是狠轻松的。
“我说你怎么长得傻壮,原来尽吃这野味儿了。”晓月想笑,却故意板着脸道。
“师兄说得是,咱么观里整天粗茶淡饭的,你看不管大老道还是小老道一个个都瘦得像竹竿一样,你也是,这都几年没长个子了。”苍源见晓月态度缓和,竟也开起了玩笑。这晓月确实瘦瘦弱弱的,但也不是没长个子,只是苍源长得太快,所以在他看来,晓月就好像没长一样。
苍源这样一说,晓月便不高兴了,一下子把脸拉得老长,道:“你说什么?”
苍源看晓月面带怒色,马上改口道:“没,没什么,我是说师你太过瘦弱,得补补身子。”
“哼,算你有点儿良心,那你就做了给我吃吧,不过先把你的衣服穿好了,修道之人整天光着膀子成何体统。”
“哎,遵命。”苍源嬉皮笑脸的应道。
苍源准备了柴火,将那野鸡架在火上烧烤,晓月一旁馋得直咽口水,不停的催促苍源快点儿。不多时烤鸡就做好了,两人高兴的吃了起来。那晓月确是好久没吃过肉了,狼吞虎咽的也不再顾及自己师兄的形象。两人吃到高兴处便开心的攀谈起来。
苍源道:“师兄,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但却一直不敢问你。”
“嗯,什么事,你问吧。”晓月满口鸡肉,满嘴的油,吐字也不是很清,苍源只道他一向高冷,没想到这吃起鸡来就全然不顾形象了。
“师兄你修为那么高,之前听你提起已经是心动期很快就要结丹了,可看你年纪也比我大不了多少,你怎么修炼得那么快呀,莫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办法?”苍源试探道。
晓月舔了舔嘴唇上的油,道:“哪个和你年纪一般大,我的年纪做你祖宗都行,平时让你叫我师兄那是便宜你了。”
“师兄你尽开玩笑,看你也不过十来岁年纪,却故意把自己说的那么大,就是不想告诉我修炼的诀窍吧?”
“有什么诀窍,只是比你聪明罢了。你不知道修道之人可以容颜永驻也可以变换容貌吗?我要是想,变成老太太也可以,只不过我喜欢现在这样的样貌。”
“这样貌有什么好的,瘦得像柴火一样,不过你胸肌倒是挺发达的。”苍源看晓月虽然身子瘦弱,但胸膛却高高挺起,与观里其他道士不大一样,倒是与娘亲和寒山村那些姑姑婶婶的相似,好奇间他竟忍不住伸手上前摸了一把。
晓月只顾着吃鸡,哪想到苍源会来摸她,自然没有防备。
苍源碰触之间只觉得软绵绵的一团,他在这观里长大,可以说是不食人间烟火,哪知道人世间的诸多常识,还道这肌肉倒是不甚结实。
晓月像被针扎一样,腾的一下从地上跳起,也顾不得手里还抓着半个鸡腿,甩手就扇在苍源脸上。苍源被扇得在地上转了两圈,眼前一黑,竟然昏了过去。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脸上还沾着鸡皮鸡肉,身上还有几处小巧的脚印儿,但师兄晓月却早就不见了踪影。他也只记得清醒前最后一幕,是看到师兄那一张涨红的脸,比真武大帝雕像上披着的那件红披风还要红。
这之后,晓月很久很久都没有来找过他,苍源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但必定是大大的得罪了这位师兄,自然也不敢去找晓月。
“呆子,还在练功呢?叫了你半天了,还不出来,我不找你,你便不知道去寻我吗?”苍源正在屋子里打坐,忽然听到屋外师兄晓月的声音。
苍源听晓月叫自己,便停止了修炼,走出了茅屋。晓月以前来苍源住处从来都是招呼都不打就直接闯进来的,直到有一次因为天气炎热,苍源脱光了在屋内打坐,被闯进来的晓月看个正着,当时晓月一边骂一边红着脸跑了出去,从此便不再擅自往苍源的屋子里闯了。
苍源来到院中,循声看到晓月正坐在远处一处山石之上,他双臂向后撑着,头仰着向后,显得他的脖子又长又好看。
苍源跑到晓月身旁,站在一边低头道:“师兄找我何事?”苍源看晓月那样子有种莫名的感觉,只觉得自己心跳会无故加速,脸也涨得通红。
晓月看到苍源来了,这才坐直了身子,双腿在山石上凌空的摆来摆去,漫不经心的道:“你这个呆子就知道练功,我可是叫了你半天了,你难道没听到?”
苍源的头更低,道:“确实没有听到。”
晓月道:“怎么着?这么刻苦,修为有进步吗?”
苍源道:“还是没有丝毫进步。”
晓月轻叹了一声,道:“你怎么这么好命,生了这么笨的脑子,我就惨了,哎!”
苍源听到晓月奚落自己,红着脸道:“师兄不要再笑话我了,我心里苦的很。”
晓月扑哧一笑:“没想到你还挺要强的,可是我真的是在羡慕你呀!”
“这世上只有羡慕人聪明的,哪有羡慕人呆傻的?”苍源道。
“你年纪还小,这世上的事本就懂得不多,等你长大一些就会知道这呆傻可远比聪明幸运得多了。”晓月道。
苍源有些不悦,“哼,你老是嘲笑我,我不理你了,我要回去练功了。”说完转身就要走。
晓月从石头上飞身落下,正落在苍源身前。他上下打量了一会儿苍源,又笑道:“修为没见增长,脾气倒是长了不少,我准你走了吗?”
苍源道:“我要走便走,你又不是师父。”
晓月道:“可我是你师兄啊,按观里的规矩你得听我的,不然我告诉师傅。”
“你。”苍源一时语塞。
“好了,好了,不欺负你了,你太笨,欺负你也没什么意思。呵呵。”晓月笑了笑又继续道:“我来是要问问你,最近师傅可是又给了你什么灵丹妙药,传了你什么特殊功法?”
苍源道:“我又见不到他,每次还不是你来送药、传话。”
晓月点了点头。忽然他一把抓起苍源的手,拉着他向山上就跑,口中道:“今天师傅要你陪我到山里去玩儿。”
苍源知道那是晓月胡说的,可他只觉得晓月的手柔软无力,却又无法挣脱。许是他内心也如孩童,还是贪玩儿的,所以便没法拒绝。他跟着晓月发疯了似的向山里跑,晓月开心的像一只小鸟儿,咯咯咯的一路笑个不停,苍源则像一只被牵着走的小鸡,只是在身后踉跄的跟着。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两人来到了一处树林深处幽静所在。这里山花遍地,一条小溪横贯,那流水潺潺,时而还有彩蝶与那水中鱼儿嬉戏,真如一处世外桃源。
“怎么样,这里很美吧?”晓月问道。
苍源道:“嗯,是,是挺美的。”
晓月忽然又道:“那是我美,还是这里美。”
晓月突然这么一问,苍源有些不知所措,支吾了半天也没答话。
晓月轻哼一声,甩开苍源的手,一个人坐在溪水旁一块石头上,对着水中的小鱼,道:“说你是个傻子,你却从不会让人家失望,只是你什么时候才能变得聪明一些。”
苍源道:“你怎么老是说我傻,我本来不傻,也快被你说傻了。”
晓月道:“人家这次又没说你。”
他忽的转头看向苍源,看了好久,看得苍源只感到浑身都不自在。
苍源道:“你今天是怎么了,老是怪怪的。”
晓月也不搭话,在怀里捣弄半天拿出一个香包一般的东西,“喏,这个送你。”
苍源接过一看,是一个小巧的青布制的小口袋,上面还绣着鸳鸯图案,“这是什么啊。”
“这是储物袋,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苍源笑道:“你可真会开玩笑,这明明是一个香囊啊,这么小,十个铜钱就装满了,能储什么物啊?”
“真是呆子,你试着将灵力灌注其中再看看。”晓月叹口气道。
苍源运动体内灵气,将灵气灌入那口袋,忽然之间,他感觉到那袋子里竟然自成空间,那空间竟有一口大箱子那般大,“这是,这是什么宝贝啊。”
“这是储物袋啊,你可以把自己的东西放到里边,里面自成空间,即使东西再大放在里边也不会觉得沉重。我修为不够,这可是我话大代价才做成的,虽然小了点,但你用也足够了。”
苍源把弄这那布袋,简直爱不释手,口中连连道谢。
晓月道:“你也不用谢我,我还有一件事求你。”
“求我?我能帮你什么,平时都是师兄你帮我的,再说我这么笨,这么呆,呵呵。”苍源傻笑道。
晓月抿了一下嘴,道:“我求你的事很简单,就只求你以后别再叫我师兄了。”
苍源一怔,道:“不叫师兄,那叫什么?”
晓月道:“叫我师姐或者月儿,喜欢怎么叫,随你。”
苍源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道:“师姐?你,你是女孩子?”
晓月啐了他一口道:“你还真是个傻子,不枉我平日骂你。”
苍源此时不知为何觉得很害羞,他红着脸,挠着脑袋,傻笑道:“那还是叫你师姐好了。”
“哼!呆子,傻子。”晓月大声嚷道,“你既喜欢叫我师姐,那储物袋还给我好了。”
苍源不知晓月为什么这般生气,只涨红了脸,极不情愿的将手中储物袋递还晓月。
晓月更气,伸手一巴掌将那储物袋拍打在地上,“哼!呆子,傻子。我以后都不想理你了。”说着,转身飞也似的跑了。
苍源捡起地上储物袋,看着晓月跑远的方向,他不知晓月这是要干什么,完全的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