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这时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侧过头来,淡淡地说了一句,“你来晚了,得付违约金。”
对方轻笑了一声,“是,不会少你的。”
这时风停了,尘沙慢慢地落了地,空气中的沙雾也慢慢地退去,天空中的月亮露了出来,柔光落在了所有人的脸上,一个穿着黑色军甲的年轻男人就站在阴雪澜的身边,他正看着阴雪澜笑,男人的眼有点深,鼻梁很挺,所以看起来五官深遂而俊朗,他的眉毛很粗很浓,配着那深而发亮的眼睛,很有剑眉星目的感觉,而此时那眉目之间流转着温柔,可是却又从他的眉宇之间看到正气与坚韧,这张脸不用多说话,只是第一印象就会很人一种很值得信任的感觉。
“我没有想到这次是你亲自送来,辛苦你了。”男人对阴雪澜这样说道,语调很温柔,并不像他在军中时的样子,此时若是有属下在旁边,肯定会惊讶的。
“最近大大小小的战争不少,我们家生意不错,家里只剩下我能出镖了。”阴雪澜懒懒地掀了一下眼皮,然后就着身后的一块大石头坐了下去,可还没落坐,发现上面有血这,便又站了起来,往自己刚才睡觉的地方走。
男人跟了上去,“今天晚上我们休整一下,明天得兵分两路,我收到消息,中原候那边不家一队人马正赶过来。”
阴雪澜顿了顿,斜着头望着天空看了一眼,啧了一声,“这中原候是太看得起你,还是太看得起我?居然这一路用了这么多人?他的人都不用留在战场打仗的吗?”
“他不知道我亲自来接应你,所以是冲着你的,你们阴家现在可谁都不敢小瞧了。”男人笑了,他笑起来那一脸的正气凛然又有几分可爱。
“鲜于意,你是觉得你肯定会打胜仗,所以在这个时候还出来窜?”
阴雪澜说话的时候,没有看着身后的鲜于意,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刚才睡觉的地方,因为那地方可能是这里唯一干净的地方,还可以躺着。
“那倒也不是,我担心你,所以就赶过来看看,反正也已经不远了。”鲜于意跟在他的身后,他的身材高大,两人这么近的走着,便把阴雪澜给显得更加瘦小。
阴雪澜没有接话,此时那座废弃的客栈已经在眼前了,阴光和巴峰起还有乐春儿就在门口。
“少爷。”阴光走上前几步,然后看到了鲜于意,便又低头行了个礼,“鲜于将军。”
鲜于意露出不敢当的神色,连忙说道,“阴伯,您不用跟我客气。”
阴伯露出笑容,但态度依然恭谨,“哪里。”
然后他看得阴雪澜,“少爷,小卓正在打扫战场,这些尸体是直接烧了,还是埋了,或者直接堆在这里就可以了?”
阴雪澜仿佛很累,眼睛都要睁不开了,他说道,“这一路上我们看到的枯骨太多了,就别污染这大好的河山了,烧了,然后给中原候把骨灰送去下酒吧。”
阴光和巴峰起等人互相看了一眼,这中原候是真把少爷给惹火了,先是送死人肉,现在送骨灰,也许中原候再蹦跶下去,他都能让卓类直接把中原候的脑袋确下来然后挂到他军队的战旗上。
对于阴雪澜的行事做风,鲜于意也并不奇怪,他只是笑笑,说,“这一路来,他肯定让你很烦吧?”
阴雪澜没看他,直接进了客栈里,然后坐到自己刚才睡觉的位置,他才回答鲜于意刚才的话,“他早看我们阴家不顺眼了,刚好我看他更不顺眼。”
鲜于意坐到了他的旁边,点头,“以他现在的消耗,他自己的武器工厂根本供应不上,如今最大的武器制造只有别家和阴家,别家是官商,他不敢找,而你们阴家又不怎么感冒他,既然别家他动不了,那只有先找阴家的麻烦了,至少他认为,如果他毁了阴家,或者收了你们阴家,他可以在战场上如虎添翼。”
“嗯,他这梦做得不错,值得奖励一下。”阴雪澜头倚着墙,似要睡去。
鲜于意坐在他的旁边,看着他的侧脸,无比认真的看着,并不是打扰他,不知不觉,他的呼吸已经平静,而这时有脚步声走了进来,鲜于意抬头看来人,然后把手放在了唇边,自己则站了起来。
进来的人也放轻了脚步,轻轻地退了出去。
来人是鲜于意的副将,叫钟强,是个长相十分粗犷的年轻人,他其实只有二十岁,可是却因为长相以及满脸的胡子长被人叫大叔。
“将军,武器已经交接完毕。”
鲜于意点点头,“钟强,你带一批人直接把武器运回战地,记得走隐密小路,剩下的人留下给我,我明天会走另外一条路,引开中原候的人的视线。”
听到这样的命令,钟强有些犹豫,“将军,前线还需要您,要不我去引开他们吧。”
鲜于意此时只看了他一眼,“这是命令。”
钟强心中一凛,当下打了个军礼,领命而去。
而后,他又回到客栈里面,此时阴雪澜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越来越有将军的样子了。”
鲜于意之前脸上的冷酷与凛然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似小男孩般的羞涩,“你别取笑我了,这是我第一次带兵,其实心里很紧张的。”
“颖候既然敢让你带兵出来,就说明他对你是有信心,现在是你得对自己有信心,这场仗胜了,以后你在颖候那里的地位自然便水涨船高,若是输了,结果你也应该明白,很可能再次回去当伙头军,这回还你没信心?”
阴雪澜说话的声音和他给人的感觉一样,有种慢悠悠的慵懒感,若是说的少时还不明显,但此时一段话下来时,你听着就像是在听一段催眠的音乐,很容易就跟着想要犯懒的感觉。
可是鲜于意却因为她的话精神一振,他不知道是是对自己保证,还是对阴雪澜,只是坚定地说了三个字,“我会赢!”
“那你还在这里干什么?引开中原候的事情,用不着你这个主将来做吧?”
“那不行,我得确定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这一次,他又出奇的坚决。
阴雪澜这时睁开了眼睛,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懒散地闭上了。
鲜于意知道他没睡着,便问,“刚刚你用的是什么武器?相当强悍了,是这次我购买的武器之一吗?”
“不是。”
“呃……”他痛快的否定让鲜于意有瞬间的词穷,还好他又说了下去。
“这炮弩的制工艺耗废较大,而且并不适合大型战场,比较适合几百人的小型战役,这是我自己个人武器,并不属于阴家,你要是想要租用呢倒是可以,给你给你打个折。”
即使在精明的算计别人,他依然一旧睡不着的懒散样子,而鲜于意听到这里不由莞尔,“我们这么熟,你好意思和我要租金啊?”
“亲兄弟明算账,没的商量。”
“那你为什么不把这炮弩大生产呢?如果一台只适合小型战役,那么多台呢?”
阴雪澜把闭着的眼微微睁开了一条缝,静静地看着了鲜于意一会儿,后者则疑惑地回应着他的目光。
过了一会儿,她才懒懒地动了一下,说道,“一个帝王管理整个天下势力,讲究一个平衡,而我们兵器商同样也得讲究这个。我们阴家的合作对象并不是全天下的势力,如果一个杀伤力高过其他武器的武器面市,那么和我们合作的一方定然在战力方面更加强上一筹,而这样,便失去了平衡。”
“难道现在的朝庭不应该被推倒?或者说中原候不应该被打败吗?”
“就算这些问题是肯定的,但不代表胜利的一方就是绝对适合一统天下。甚至有可能因为胜利来的太过容易,而失去了本心,那样,天下依然不平,而我反而成了助纣为虐的一方了。”
鲜于意沉默了,他静静地看着已经闭上眼睛的阴雪澜,最后,他叹了一口气,“雪澜,你的想法总是让我很惊讶,可是你想过没有?大商国的武器商并不是你一家,皇商别家可没有你这样的原则。”
“没关系啊,他别家敢打破平衡,我阴雪澜就敢把他打破的平衡给平回来。”懒散的语调,却有着掷地有声的自信。
“那你想过没有?卖武器本身就是助村战风,也是助纣为虐的一种呢?”鲜于意并不是想要打击他,只是让他明白,这样的时代,想法不能太过天真。
“你的意思我明白,不过在这样的时代,我不卖总有别人卖。而且不管什么事都是双面的,武器商乍看起来似乎是助长了战争,但是没有武器商便没有战争了吗?曾经大商国只允许皇家武器商的存在,那是朝庭想要控制天下,可是即使是那样,大大小小的民间武器商也不是不存在,可是那时天下依然太平。事实说明,天下大乱与武器商的关系并不大”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鲜于意,接着说道,“而今天下大乱,朝廷昏聩,群雄并起,可是到底又会是谁才是那真正的天下之主?我们还需要慢慢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