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啷……”
本是砍向阿刀的那柄金刀掉落在了地上,金韬那原本握刀的手,止不住的抖。
原来在方才的电光火石之间,金韬身子扭转,阿刀原本拍向他胸口的那一掌狠狠的击在了他的肩头之上。
虽然阿刀血掌大法如今的功力远远不及当初的普憎大师,但是凭借着伪先天的功力,这一掌下去,金韬肩头的衣服上顿时便出现了一个手掌形状的窟窿,虽然夜色尚浓,也能隐约瞧见里面的皮肤上,已经印上了红色的手印。
金韬只觉得整条手臂都失去了气力,疼痛感在初被拍上时还很浓郁,如今已经减淡了许多,准确的说,此刻他这一条手臂已经完全麻掉了,感受不到疼痛,但也使不上力气。
他可没想到这一掌下来,竟然如此威力!
他有些吃惊的看着阿刀,身子后掠,倒退了一丈有余,一个尚算安全的距离。
阿刀轻声笑道:“我想你该十分疑惑方才的一刀,为何砍不进我的腰身。”
金韬皱了皱眉头,方才的一瞬,他都有些怀疑对方是不是施展了什么邪术。
“三十六重天功,想来你不会听过这个名字。”阿刀掂了掂手中的刀,“让你死个明白,这个功法可以将内力凝聚成一道气墙,抵挡一切利器。”
话音落下,阿刀一步踏出,整个人凭空跃起,一刀!
快速的一刀!
是覆红雪的刀法,金韬只看到一道弯弯的白月,他根本看不到刀是如何劈下来的。
他只能下意识抬刀去抵挡,凭借着一个刀客在刀头舔血多年的敏感反应。
“锵”的一声,他果然抵住了那白月映照下的一刀,但这一刀太快了,也太锋利了!
他行走江湖十余年引以为傲的双子金刀,就在这一劈之下,断作了两半。
他其实没有吃惊,在看到阿刀这一招出手之时,他便知道结果了。
在两刀相碰撞的气浪冲击下,他随着那被荡起的满地烟尘一同滚了出去,等他伏稳了身形,抬眼去瞧,只见那弥漫烟尘的空中,阿刀纵身而起,手中的长刀高举,似乎要一刀取掉金韬的性命。
金韬嘴角勾起一个微妙的弧度,一个刀客终其一生,可以死在刀下,实在是个令人欣喜的事情。
他缓缓闭上了眼。
他已经可以感受到刀风拂过头顶,拂过面前。
他在等,等那个使其这一生终结时的那一场短暂的疼痛。
他没有等来这疼痛,但他却等来了一句话。
“我欣赏你,我不太了解人,但我足够了解刀客。你是整个西川府,最像刀客的男人,我不杀你。”
这声音稚嫩中透露着一股硬朗,洒脱中又透露着一股莫名的霸气。
说话的自然是阿刀,他蹲在金韬的面前,露出了极为真诚的微笑。
“今夜,西川府的江湖会被填平,虽然只是暂时性的,但我想这地方总归不太适合你,跟我走吧,去更大的江湖。”他如是说。
他第一次向别人投出了橄榄枝。
金韬不是个太会说话的人,他也笑了起来,同样是极为真诚的笑容,使他本来冷峻、刀削一般棱角分明的脸庞,变得有些奇怪。
“你得赔我一把刀才行。”他是这样回答的。
……
……
阿刀本来想杀进人群帮忙的,不过似乎已经不太需要了。
只这顷刻间,这野店门前已经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真正还能站着的人,已经不多了。
阿刀这一眼望去,正瞧见那西川剑楼的老人被彭十三豆一刀削去了脑袋,半边的白发被鲜血染的通红,在并不太明亮的灯笼照耀下,映射着诡异的红光。
这其实是一场屠杀,血刀老祖甚至已经杀的满身是血,他是最早动手的人,也是杀人最多的那个,只不过他杀的都是最初在门外站的那些人,这些人比之野店内的人还要不入流一些,最多是些二三流的高手。
随着西川剑楼的老人脑袋落地,这群所谓的江湖中人,顿时便失去了主心骨,什么革命,什么“大计”,什么尊严,都被他们抛诸脑后,在生命的威胁面前,这些鬼东西,不值一提。
也没注意是谁第一个跑的,总之现在所有还活着的人,都在卖命的逃,顺着那条延伸在黑暗中看不到尽头的官道。
在官道的最那段,视线可及的接近天际的那里,正悬挂着一轮刚从阴云中探出半个脑袋来的弯月。
“一个不留,咱们今晚,要用鲜血祭刀刃,以刀光敬西川。”阿刀看到覆红雪他们几个望过来,冷声开口说道。
覆红雪面无表情,迅速朝前走了几步,手中漆黑的刀赫然斩出,白光一闪,就像将这深夜划破了一道口子,如同巨大弯月般的白光斜飞出去,但见所过之处寸草尽断,何况人哉。
金韬紧绷的脸忍不住抖动了几下,这样的一刀,他曾在三年前见过,那是从山脚一路斩断桃树直至山顶的一刀。
这一刀过后,顺着官道又横七竖八躺了许多尸体,可怜有些被切断了腿脚,哀嚎挣扎,令人胆寒。
还有七八人尚活着,没命的奔跑,在这地狱一般的黑夜里。
丁宁动了,他就像一只翱翔天际盯紧了猎物的鹰隼一般,速度极快的横掠了出去,只一眨眼的工夫,远在百米外的一个人已经头身分离。
再一眨眼,那七八个人的脖子上都出现了一道红线。
他们还在奔跑,只是身子罢了,头已经掉落在地,遗弃在了身后的官道上。
丁宁已经回来了,站在阿刀的身边,将手中的刀归到鞘内,那几个仍在奔跑的无头身体才零落倒地。
风冷飕飕的,夜还是深的。
阿刀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索然无味,无论是江湖、鲜血还是那些阴谋。
“这家店不错,咱们进去喝一杯。”阿刀笑了笑,率先将刀背回身后,抬脚朝那家仍旧烛火摇曳的野店门内走去。
“掌柜的,上酒。”阿刀进门随便挑了个地方坐下便喊道。
躲在柜台后面的掌柜一家老小,看着这几个杀尽了先前那些江湖人的煞星,逐一走了进来,话都说不囫囵,吞吐道:“酒……酒没了,摔了一……坛,还有米酒……”
阿刀和蔼笑道:“是酒就行。”
“哎,这……就去拿。”掌柜的看到阿刀这和蔼笑容更是瘆的慌,逃也似得跑掉了。
阿刀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己现在竟然令人这么害怕了吗?
他看着桌子上精灵一般跳跃的烛火,心中却生出一股悲凉。
不多时,米酒上来了。
阿刀倒了一碗,对着包括金韬在内的众人道:“咱们明天便离开西川府,这地方实在太无趣了。”
他顿了顿,笑道:“就用那刀光敬西川,以这米酒敬今夜。”
“干了!”他昂头将尚还有些滚烫的米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