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香眸色一沉,但脸上着实又看不出什么神情变化,看了一眼并没有关上的房门,微有思量,继而对一旁的侍女摇了摇头,几分淡然几分伤感地说道:“若是傅公子不介意,可否等上一会。”这话是在屋里说的,但听见的两人是各有神色。
侍女欢越出了房门,对着屋外的傅祈卿行了礼,将刚才屋内女子的话传达出去了,屋外的小厮似乎想开口说话,但看了一眼傅祈卿的脸色,便默然退后了几步,此时傅祈卿的脸上依旧淡漠的很,似乎对于这话不痛不痒。
“公子,那您在偏屋歇上一会。”小厮看了眼荒芜的庭院,院中的石桌大概也是许久没有清理了,杂草都比石椅高了,初秋时节看来更是荒凉的很。
傅祈卿进北苑时便将四处的情形看在了眼底,那晚灯火不济,尚不觉得如此萧索,今日一瞧,原来十年未归,竟留下了这般景象。
不知他那未能如愿的生母,是如何看待日渐衰败的庭院的。
这偏殿里大概更是灰尘扬天了……不过,傅祈卿眼底略有所思,这庭院中央的阵法是已经消失了。
屋内的顾梵音,不知这回是以什么身份前来的。
自进了这傅府,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阳光,顾沉香的肤色显出一种不正常的白来,若是加上气血不足的时候,便几近透明。
顾梵音的视线落在眼前女子的脸上,沉香的容貌还是与姑母更相似些,若不是下山来才知晓顾家如今的境况,他倒不至于突兀的前来,只是顾家如今唯一的血脉在此,他虽做不了什么,但也不能全然不顾,况且现在,还有了另外一个理由。
此时屋内仅有两人……
“不知是否能像儿时一样唤你一声鲤儿。”屋内一时的沉寂之后,顾梵音先开口了。
原本就是温润如玉的男子,清秀的面容上多了几分笑意,五官甚是柔和。
大概也是失神状态中的顾沉香因这话突然回过神来,神情有些怔怔地看着座上的人,继而看清眼前的人时,眼底的一抹失落很是明显……鲤儿是她的小名,只是自双亲离世后,再也没有人这般唤她了。
嘴唇微撇,神情中的眷恋可见,但人还是摇了摇头,对着顾梵音回道:“表兄唤我沉香即可。”她并没有故意疏远的意思,只是觉得鲤儿这个名字已经消失很久,便可不必再提了。
顾梵音眉眼间的温和不变,但是眼底的眸光深邃了许多,眼前人的性子似乎并不是他猜想的那般柔弱。
微微颔首,顾梵音眸色幽深,面容依旧温和,但是整个人的气度已然有些改变,似乎一下子……人变了。
“表妹把身体养好,如此也告慰许多人了。”这话说来颇有几分伤感,但是顾梵音嘴角上挂着的一丝浅笑,使得这话听来并不是那般意思,蓝衣女子点了点头,眼底依旧不免点点泪光。
屋内一男一女,年纪相仿,在聊着一些年少往事,女子脸上神情总是淡笑的,尽管笑有悲意,男子温和有礼的面容让人看来心中舒服,气氛渐佳,似乎往事不尽。
虽则只是入门的修为,但云青兮在客栈已是闲不住了,不愿将麻烦揽在身上,便只好主动将麻烦事收拾好了,阎焰手头上抓住的妖尚且不知会如何处理,但也得需过问一下,查明是否与近来蓬莱与瀛洲弟子遇害一事有关,至于如何寻阎焰的踪迹,还是得夜间上街问几个行事的鬼差。
依阎焰的性子,大概是不会一直呆在傅府的,但是那个阵法又着实厉害了些。
站在窗边等着夜幕落下,云青兮看着远处的天色有些失神,天边绯红,如女子脸上涂抹的胭脂一般,但是映在她的眼中,渐渐染上几分血的颜色,这临川表面如此平静,不见任何血腥,极不像是他们从京师过来是预想的那般,如今渐渐发觉,倒像是有人故意引他们过来的。
可是当初来临川,她也是十分赞同的。
“吱呀”有人进来了,云青兮转过身来,见着穿着瀛洲弟子衣着的明羽,白衣少年,若不是那眼底的空洞神情减了几分风发意气,当真周身气度也不见得逊色于谁。
一根玉簪将墨发束起,长及腰的头发比之女子还要黑润不少,虽是往日常见的白衣,但是今日一看,总觉得有哪一处不同以往了。
“师姐……”眼前少年似乎是下意识开口的,瞧见云青兮挑起的眉头时,面无表情中仿佛有了一丝神情变化,稍后改口了。
“五师兄,今日收到师父用飞流千鹤传过来的消息,说让师姐好生修炼,三月之后蓬莱与瀛洲的弟子比武切磋,治镜阁还是派师姐参加。”乍听还有些欢喜,毕竟她那捡来的师父终于现身了,但是后面的话,该不是为了激励她,故意如此说吧。
虽说两仙门是友好切磋,其实在她看来还是因为闲的无聊才做这种事,但说实话,三月之后她的修为也不一定长进多少,如此出战岂不是丢了瀛洲的脸面,就算他师父老人家不要这颜面,她还是要的。
只是为何……不派明羽参加呢。
原本只不过是来报个信的人,却看着眼前人那紧盯着自己打量的幽色目光,明羽也只瞧了一眼,转身有意离开了。
云青兮嘴角的笑意扩大,似乎看穿了什么,但是笑而不语,既然师父他老人家如此看重自己,那自然是要好好表现一番的,起码不能丢了师父他这张老脸。
三月……那便三月之后再回瀛洲好了。
“师弟,这师父能用飞流千鹤与我们通信,那我们能否也如此?”她来瀛洲虽有些年头,但这千鹤却未曾见过几只,只是知晓三殿各养了一些,治镜阁的皆是在师父手中,如今来了这一只,是不是应该趁此留下。
似乎她的话……面前少年还未懂其意思,明羽摇了摇头,自有一派天真无辜的模样。
“师姐问的是什么?”略显得生硬的语气,若是在以前,大概她这师弟是不会搭理自己的。
“自然是……你有没有将那只千鹤留下。”云青兮眼底的亮光因为眼前人再次摇头而熄灭了,果然……她向来都不能指望眼前人能做些什么事。
“不知师弟是已然知晓师父行踪了,还是觉得有一个送上门知晓师父如今在何处的机会却不要是较为稳妥的。”这么一段话,她也算是心平气和说完的,那风初不提她去蓬莱切磋还好,一提起,她便想起那日的场景……后背中箭可不是什么好事。
白衣少年静静地站了一会,然后实在不明白眼前人生气是因何故,只是知晓,他们此行大概是要三月的时间了。
师父如此说,一是为了让师姐好好修炼,二是告知他们,他们在凡间最多有三个月的时间,虽这头一个月已经过去十天左右,但这三月时间于他而言,实在长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