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螭吻龙君的话语中,骑士敏锐地意识到对方有意将矛头指向云翳公主。假设云翳公主的确是现任“枢”组织的首脑,放在三霄神剑门这件事上,她无可推卸地负有连带责任。
但若是考虑天龙帝国和镜花王国、水月王国这个最大的“棋盘”上看,云翳公主则是维系镜花、水月两国同盟的重要纽带。借三霄神剑门之手除掉云翳公主,对天龙帝国来说有着不可估量的好处。
骑士在螭吻龙君离开之时提出了“祸首”的概念,正是在提醒卓星尘——云翳公主和“枢”也许只是别人手里的工具,真正要灭三霄神剑门的,另有其人。
“螭吻龙君不但实力高超,心智和机变也是不遑多让!对镜花王国来说,是个极为麻烦的对手!”骑士暗暗想道,“仅凭三言两语就将星尘的敌意引到了云翳公主身上,竹林这一行,他是稳赚不亏!”
“先生,这个螭吻龙君果然是当年之事的知情人。”卓星尘说道,“可以我不能令‘元磁子母剑’开口说话,否则定能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
“令剑‘说话’?”听着卓星尘的一番话,骑士若有所思,“老师传授的‘启慧之书’中,有一门‘顺藤摸瓜’的秘术,专用于追查一些陈年旧事。但要顺利施展这门秘术,需要两个条件——第一,有经历此事的器物;第二,该器物需有所灵性!”
骑士仔细端详着那柄“元磁子母剑”,目光落在了剑鞘上镶嵌的那两枚宝玉上:“对了,玉石便是有灵性之物!或许真的能令此剑‘开口’!也或许可以就此追查到螭吻龙君的真实身份!”
想到这里,骑士依照“启慧之书”中记述的方式暗暗催动“顺藤摸瓜”秘术,翻阅着两枚宝玉的“记忆”——然而令他失望的是,他所能查阅到的信息极为有限,都是一些断断续续的“碎片”,并没有找到连贯有用的信息。
“可能……是我的方式不对?”骑士暂停了秘术,从钱袋子里取出一枚玉石,尝试着对其使用“顺藤摸瓜”,顷刻间这枚玉石在神眠岛以及离开岛后经历的种种,便如泉涌一般进入了他的脑海。这些信息清晰而连贯。
“从螭吻龙君的表现上看,显然他知道‘秘术’的存在,也有可能他拥有反制‘秘术’的本事!”骑士感到失望之余,对于螭吻龙君以及他身后的天龙帝国的兴趣加重了几分。
卓星尘看着骑士愣愣地发着呆,知道对方必是有所感悟。他难以抑制内心的疑惑,开口问道——
“先生可有收获?”
骑士摇了摇头,将“元磁子母剑”还给卓星尘:“对方将信息都抹得差不多了,依靠这柄剑难以追查到当年的真相。不过,螭吻龙君越是如此隐藏,就越显得他可疑。”
卓星尘的眼神黯淡下去:“先生,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三霄神剑门可能的仇家除了飞廉门,就是天龙帝国……”
听着卓星尘的这番话,骑士陷入了沉默。当年的三霄神剑门纵然在镜花王国声名鹊起,但在天方大陆纷扰动荡的时局面前,也不过是茫茫大海中的一叶扁舟罢了,一个浪涛就能将其掀个翻天覆地。
现如今掀起的这股风浪比之十年前愈加猛烈,也愈加混乱,殊不知又会增加多少有着三霄神剑门、卓星尘这般悲凉遭遇的家庭、宗门,甚至于是国家!
“先生,今夜委屈就您在三霄神剑门的断壁残垣中过一夜吧……”卓星尘带着骑士和熊武卫穿过竹林,一堵半塌的围墙出现在了他们眼前,耷拉着的山门上锈迹斑斑,门口枯草零乱,一副破败不堪的模样。
眼前的这副光景,令卓星尘鼻头一酸,他默默地走到山门口,拾掇着地上的杂草……
骑士和熊武卫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走进山门中去,料想那里的场景比之门口更加零乱和破败。骑士望着朦胧的夜色,用手轻轻地拍打着熊武卫的头,在它耳边低语道——
“如果今夜我回不来,星尘就交给你照顾了。”
熊武卫“呼呼”地低吼了几声,温顺地任由骑士摩挲着自己的棕毛。
夜色愈加深沉,卓星尘将收拾好的杂草堆在了山门东侧,又去竹林里拾了些枯竹,在门外燃起了篝火。正当他寻思着是否要去后山寻找螭吻龙君所说的三霄祖师石像时,蓦然发现骑士竟然消失了!
千里之外的水月王都,此时此刻正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这与白日里的欢天喜地大相径庭。
月照公爵与宁悠公主的婚礼早被期待已久,只是这一段“满当户对、才子佳人”的姻缘之中掺杂了太多的权谋算计,也因此注定得不到美满的结局。
贵族之间结亲有一整套极其繁复的礼仪,主要的流程是:上午月照公爵前往王宫迎亲,将新娘宁悠公主接往公爵府举行“入门”仪式;“入门”之后宁悠公主要在新郎月照公爵的陪伴下进入王宫答谢国王一家,完成名为“回门”的仪式。
夜晚时,国王在王宫内举办盛大的宴会,为月照公爵和宁悠公主这对新人庆贺新婚之喜——原本这场宴会应由月照公爵府来举办,但新娘是国王的爱女,于公于私这场婚宴就由国王来主持。
对于骑士团和学子阿良来说,配合宁悠公主除掉月照公爵的最佳时机,就是在这次夜晚的婚宴上。
在此之前,水月国王也听到了元老会中的风声,对于以艾辛侯爵为首的贵族们打算废掉自己、另立白水侯爵为国王的打算他也是心知肚明。因此,接着这场婚宴,他特意将这些贵族们都邀进了王宫,甚至连躲在王都外城的晋彦子爵也给挖了出来,特意“请”入了王宫。
一切都准备就绪,国王这边磨好了屠刀,只等时机一到,他便可以一举肃清王都方面的反对势力。
婚宴一开始,国王与贵族们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丝毫没有流露出一点异常;身着华丽礼服的月照公爵则携着雍容娴雅的新娘频频向众人敬酒,夫妇俩一唱一和,也丝毫看不出任何不妥的迹象。
场面上看着平静如常,可低下却暗涛汹涌,这一点所有出席宴会的贵族都心知肚明,朦胧的醉眼背后,实则都打着的十二分的精神!
当然也有人对此一无所知,就比如国王最小的女儿希柔公主。打从婚宴一开始,她就四处张望着,寻找着未婚夫铂叡的踪影,因为国王曾向她许诺,这一天会准许正在接受骑士团特训的铂叡进宫参加婚宴。
可左顾右盼,却始终不见他的踪影,希柔公主的心中不免有些打鼓。
“希柔……”水月国王凑到了希柔公主的耳边,“一会儿父王喝醉了,你和宣谊就扶着父王回寝宫,顺带叫上你三姐。”
“哎……”希柔有些心不在焉地答应着,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父王,三姐是今夜的新娘,怎么好把她从姐夫身边叫走!”
水月国王微醺的脸顿时严肃起来,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让你叫你就叫!”
“可……”希柔公主心中还为没见着铂叡感到委屈着,忽然被父王这么一顿呵斥,更是感觉鼻子一酸,眼里的泪水差一点就流了下来。
水月国王看着这个最没心机的女儿,怜爱地抚摸着她的发丝,说道:“女儿大了都是要嫁人的,今夜之后,你三姐就是公爵夫人了,父王想见她也不是随时都能见到的了……”
“希柔知道了。”希柔公主揉了一下双眼,用力地点点头。
约摸过了一刻钟,水月国王脸上的红晕越发浓重,他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忽然笑着对贵族们说道:
“真是老了,想我年轻时,再多一倍的美酒也不在话下!这会儿才喝了这么点就已经不行了!算了,朕要回去休息一下,诸位继续!”
“恭送陛下!”贵族们嘴上这么说着,实则心中都升起了强烈的危机感,特别是被强迫“请”来参加婚宴的晋彦子爵,更是如热锅上的蚂蚁。他朝新郎月照公爵使了一个眼色——眼下能救众人的,也只有他了。
月照公爵放下手上的酒杯,携着新娘宁悠公主一齐走上前扶住了水月国王,说道:“请陛下准许让小臣和宁悠公主送您回寝宫!”
“公爵夫妇才刚成婚就如此体恤陛下,下臣恭喜陛下得此佳婿!”艾辛侯爵见状,赶忙举起了酒杯,高声奉承道。
“是啊是啊,臣等恭喜陛下!”晋彦子爵等一众贵族见月照公爵亲自“护送”国王,心中焦虑瞬间消了大半。
水月国王“呵呵”一笑,对此早已有了应对:“月照、宁悠,这场婚宴是朕为你们而设的,你们本是婚宴的主角,切不可抛下众位贵客!这样吧,月照你留下,就让宁悠送朕入内宫,宣谊、希柔你们也一起来,咱们父女趁着宁悠还在时,再叙叙家常……”
“来三姐、大姐,咱们一起送父王回宫吧!”希柔公主得了水月国王的指令,连忙从月照公爵手里夺了宁悠公主,与宣谊公主三人一起搀扶着国王向内宫走去。
走了没多远,只见骑士团副团长步诺全副武装地立在一旁,似是已经等待了很久。
“陛下!”步诺向国王父女致礼道。
水月国王“嗯”了一声,虚浮的双腿恢复了往日的力量,脸上的红晕也退了大半,威严的双目中弥漫着浓浓的杀机。
“动手。”国王冷冷地碰了一下嘴唇,脸色阴沉得可怕。
“是!”得到命令的步诺正要挪动脚步时,一名内侍忽然风急火燎地跑来禀告:
“启禀陛下,第一、第二两位储君殿下已来到中庭,向新婚的月照公爵和宁悠公主致以新婚贺礼!”
水月国王脸色大变,无不担忧地说道:“朕严令他们不得回王都,他们怎么敢私自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