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2点。偏僻的公路上,一辆车也看不到。唯独几辆警车,停在路边草丛里。苏眠跟着韩沉等人下了车,抬头就看到前方林中,阳光透过繁密树冠照射下来,而地面上,荆棘丛生。
徐司白穿着浅蓝色工作服,戴着头套手套,正从口袋里掏出口罩戴上。高高瘦瘦的身材、白皙清俊的容颜,站在一堆刑警里,显得非常安静。
他带着叶子到岚市就直接来跑现场了,小姚回去整理宿舍物品。
所以旁边站着手拿报告正在专心记录尸体鉴定的叶子——
南城区发生了三起连环杀人案。
秦文泷早到现场了,就站在他身侧,看到黑盾组众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徐司白转头望过来。
清澈目光掠过一周,最后落在苏眠身上。苏眠冲他和叶子甜甜一笑。他戴着口罩,看不到脸,但是乌黑的眼睛稍稍一弯,似乎也笑了。
叶子瞥了瞥徐司白的反应,吹了口气,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当看不见韩沉在旁边嘛...
“这位是徐司白,你们都认识。”秦文泷介绍道,“他今天正式来省厅报道了,直接被我拉到这儿来了。以后就这样,他平时会呆在鉴证科,单独有个办公室,找他出马的案子多着呢。但是只要你们黑盾组有案子,他会优先协助。”
唠叨、冷面、小篆都跟徐司白打招呼,他一一点头。
小篆还偷偷朝叶子挥了挥手。
她便露出了小白牙。
秦文泷又拍拍韩沉的肩:“我对你不赖吧,这么牛的法医,专门给你们留着。”
韩沉看徐司白一眼,伸手:“辛苦。”徐司白伸手与他交握:“份内的事。”两人松开手,就都没再说话。
啧啧啧,情敌交锋悄无声息,叶子抱着胳膊看好戏的样子。
——
傍晚时分。
徐司白从书案前抬头,就看到窗外已暮色弥漫,省厅大院里灯火稀疏。与江城警局是不一样的景致,却同样的宁静。
旁边助理桌上叶子已经安然趴在桌上,睫毛微微颤动,是一天跑外勤累了。
小姚刚刚做好报告,放在徐司白桌上:“老师,检验报告完成了。”
“嗯。”徐司白点头,“给他们送过去吧。”
小姚却没动,他觉得要帮老板助攻一下,反正...他瞥了瞥叶子,已经趴着睡着了。笑了笑:“要不我打电话让锦曦姐过来取吧。”
徐司白蹙了蹙眉,不假思索:“他们应该挺忙的,还是你送去吧。”
小姚虽然点了点头,但心里有些奇怪,这么好的机会boss都没要。
徐司白不在意地笑了笑,其实他心里想的是,像他这种人,这一生连争取机会的资格都没有,奢求什么呢。
揉了会疲惫的眼睛,环顾四周,而后他的视线停在叶子身上,她在念叨什么?
有些疑惑,他轻轻拉开椅子,走到助理桌旁,低头盯着叶子的神情,眉头微皱,嘴里一直断断续续呢喃着什么...
俯身以耳靠近她的唇瓣,她在重复念叨着两个字,是什么...
柏海...
柏海?
徐司白突然起身,好像哪里见过?
微微一怔,几年前他查她的底案,仿佛记得...是她哥哥?
是那个著名的花艺师。
徐司白不禁有些困顿,这些年没听过叶子提及几次她的家庭,朋友那些也围绕着医科院和苏眠那边,这个女孩身上...好像迷雾重重。
但她对他们最好。工作从来卖命一声不吭,有好东西也叫着苏眠他们,生病也极力忍耐刚抗着...其实他觉得她上次的腿伤不可能那么快就好,但她近日都穿着长裙长裤遮盖,不知情况如何。
微微叹了口气,他转身回桌想继续看文案。
“老徐,”苏眠轻手轻脚半开了门。
“你怎么来了,小姚没把资料送到你们手里吗?”他有点惊讶。
苏眠坐在他对面的课桌上:“送到了的,但还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他拿着文案报告走过去:“瞧,受害者的胃中,除了残余的红酒,还检测出牛肉和鳕鱼,酒是进口的罗曼尼洛克干红,肉是上好的雪花牛排和银鳕鱼。另外,我看了前两名受害者的尸检报告...”
“检测出的是一些海鲜和10年陈酿的茅台。”有个人幽幽出声站在他们身后,手还轻轻搭在苏眠的后背上。
苏眠本来略带惊寒地听着这起变态的报告分析,突然身后就这么冷,寒意使她一噤。
吓了一跳!
她蓦然转身,扯着叶子的耳朵力气极大地摇晃着:“好啊你,刑警都敢吓唬——”
“啊放手放手,我不敢了...”
苏眠这才住手,回头竟然发现徐司白略带戏谑的笑意看着她俩。她又装作气势汹汹地质问叶子:“你怎么专吓唬我呢!”
叶子捏了捏她白白的脸蛋:“我要是吓破了boss的胆就没人发工资啦!”
徐司白挑眉,点了点她的额头:“敢情你是为了钱才留在我这的?”
“我养你啊,”苏眠开她的玩笑,“本来这趟我就是来带你们去宿舍看一下啦,老徐,你也一起跟我们走吧?”
徐司白点了点头。
叶子被苏眠拽着先出门了,鉴证科里就剩下徐司白,他简捷地脱了身上的白大褂,才拿起下衣帽架上的外套,穿在身上。然后关了灯,从办公室走出去,跟在她们后面。
——
省厅专案组下来,到警员单身公寓也有一段距离。苏眠便圈着叶子的臂腕,两个女孩一摇一晃地走着,在昏黄的夜灯下投射出长长的影子,后面的徐司白安静从容地跟着。
迎面吹来临秋飒爽的风,苏眠很开心:“没想到你们都能来岚市一起跟我们生活和工作,等老徐的房间弄好了开个小灶又能大吃一顿啦!”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叶子话锋一转,八卦神情瞬间跑出来了“你跟韩沉发展的怎么样啦?我听小篆可是说已经一起住...”
苏眠顿时捂住她的嘴:“天呐,你是想让整个省局都听到吗?”
叶子委屈求全,摆了摆手,大眼汪汪眨巴眨巴看着她,苏眠才将属于刑警‘有力’的双手从嘴她前移开。
“你的时间除了工作都被韩沉霸占了,要对我们雨露均沾啊!”叶子拍了拍苏眠的肩膀,大义凛然地说。
苏眠哈哈笑了一下,说:“等老徐开窍,你也做不到雨露均沾了。”
叶子微微有点诧异,回头偷偷瞄一眼徐司白,很奇怪:“你的老徐跟我跟我有什么关系。”
苏眠轻轻问她:“老徐亲自陪谁去看过病吗?他什么时候给别人披过外套?这些都跟谁有关系?”
叶子笑了笑,不说话。
他爱的人,从来不都是你吗。
“你俩聊什么这么起劲,到楼下了。”徐司白不知什么时候停在了她们身旁
俨然看见‘警员宿舍’四个大字,而里面是有男女各两栋楼,但他们分别都在不同的一栋。
叶子避开那个话题,仍旧捏了捏苏眠的脸蛋:“我等着收你跟韩沉的请帖了!包个大红包!”
苏眠不好意思地抿唇笑了笑,而徐司白倒没什么反应。
唠嗑了一会三人便各回宿舍了。
……
啪嗒。
叶子关上门,拨开了房间的开关。果然是单一色的简白系,两室一厅风格。小姚已经将她的行李放置床头旁,床头隔壁倒便是有一个宽度很大的飘窗,垂曳着淡紫花纹的帘纱,有朦胧的美感。
也就只有飘窗容积是大的。
而她的床...果真如徐司白所说,面积小到可以轻易滚下去。她不禁想起花店里浓郁芬芳的花骨朵儿,木楼梯上爬满的绿叶藤蔓和紫色苞蕾,还有那两只猫儿...
对了,她搭寄在邻居家的猫儿怎么样了?
她其实非常喜欢这两只她哥哥特意托朋友送来的小动物,但苦于来岚市省局案子多且忙碌,常常跟着徐司白跑外勤,根本没有时间养。
苏眠、小篆看着它们就想着吃。
小姚跟她一样忙,但他是内勤(她主外他主内,不容置疑。)
徐司白可能想着怎么剖解...
最主要的她哥嫂都去贝市了,没有千里迢迢赶回来养这两只小东西。
速递的话可能收到的就是尸体了..
“……”
她可没有寄托着隔壁老奶奶那尖利的嘴脸能善待她的小动物...但还是打个电话问一下吧——
“喂,白姨,我是叶子,我的两...”
“行啦,是你啦...我知道啦——那两只小畜生天天抓着挠着我,前两天终于被人领走啦!”
“可我忘了告诉您暂时还没找到人来养我的猫,是哪个人带走了?!”她奇怪却又怒不可遏。
“是个穿着白褂子的,像是医生...我老眼昏花啦...我说你搬走啦,还剩两条小畜生却迟迟不领走...”
她听见那边寂静了一会,然后是白姨一阵猛咳的声音——
“白姨...?”
“讲得累死啦...那小伙子让我告诉你有事找那张名片...虽然我也不知道什么名片...噢...”
“好谢谢您,祝您健康。”
挂了。
长长吁了一声,猫没事就好。她怎么听老白姨说话就这么心惊胆战呢。。
想了想,几乎确定猫儿是在那个只见过一面的穆医生手里了,但他怎么会...?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慢慢低下头...掀开自己的长裤,嘶——
发炎脓肿,毫无消退之际!
天...
跌坐在床单旁边,她抓了抓头发,思索片刻,啧……无论是怎样都是要见见这个穆医生了,即使让她回江城!
毁腿啊。。
她立即斗志昂扬开始翻箱倒柜找那张名片,可是...小姚到底帮她搬箱子的时候弄到哪了,她记得放在箱子面上夹着角落了啊...
……
找不到。没有比今天更郁闷的时候。不会弄到boss那里了吧?
她仿佛瞬间被抽去了力量,瘫坐在飘窗旁,困顿,无奈。
那就明天再想了。。
她俯身嗅了嗅放在窗上的矢车菊,心里暂时舒服了点,果然只有她的花才永远忠诚她...慢慢睁开微瞌的眼,想拨弄一下叶片,她却又一僵——
这特么,是浅蓝色的矢车菊。
“小姚……”她握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