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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最后的留言

深黑色的西装、

浆洗过的白衬衫、

夜幕下微微反光的雪白手套……

一切都经过了精心打理,

筒直就像是马上进棺材的尸体,

也或许,

是刚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亡魂。

他是谁?

竟和死去的刘宁打扮得一模一样!

刘宁之死

高三理科C班的刘宁,像个蜡像,穿一袭黑色西装,打着黑丝领结,躺在铺着紫绸的棺材里,脸上的白手帕让围观师生看不到他死亡的表情。

他父亲和哥哥穿了同他一模一样的丧服,神情凝重地推着停放了棺材的灵床,从走廊里缓慢走过。铁轱辘碾过石砖的声音,刺耳地回响,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呻吟。刘宁母亲随在棺后,边哭边对两旁的师生痛诉:“我儿子莫名其妙死在学校里,校方不但不肯承认,还在警方面前说谎!丧尽天良呀!”

大家用同情的目光注视着她,没人敢吭一声。

治安员拨开人群冲过来,一把拖住哭啼啼的刘宁母亲:“谁让你们闹事?别妨碍学校正常秩序!”边说边将灵床强行拖下台阶。他们粗暴的动作弄掉了刘宁脸上的手帕,让死者的脸彻底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

短暂的寂静后,惊叫四起,走廊乱成一团。同样被吓住的老师面对到处逃窜的学生束手无策,刘宁的家人趁乱和治安员扭打成团。

“张聪,大家在干吗?”杨凡睡眼惺忪地晃出教室,走到我旁边。

现在还能保持镇定的,大概只有我这位同桌了。这家伙每天到学校只做两件事:睡觉、看漫画。即便如此,他的成绩在年级里从没掉下过前三名。也正因如此,老师对他的行为总睁只眼闭只眼。

杨凡迷迷糊糊地扫着失控的人群,问了我一句:“打群架啊?”

图片

我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瞥了他一眼,没说话。他很快就看明白了:“什么呀,还是刘宁那事嘛!”

预备铃反复响起,混乱的场面越发失控。人家只想远离棺材,却事与愿违地一次次冲撞到它旁边。棺材终于被撞翻,刘宁像个软趴趴的面口袋,翻滚着摔落,脸孔朝上,用他苍白的死亡表情,平静地嘲笑在场的每一个人。

这一次,没人尖叫。大家都像被蝎子蜇了似的,畏缩着手脚,惊呆了。

树林探秘

整整一上午,学生和老师谁也没心思上课,索性课程全改成自习。趁老师出教室的工夫,同桌捅了捅我,小声提议:“咱们去探险吧,怎么样?”

“探险?”我不懂杨凡的意思。杨凡压低声音:“刘宁的死亡真相,不想知道吗?”

“啊?你有线索?”

“有一点儿。”

“是什么?”我激动起来。

杨凡故作神秘地摇摇头:“还需要进一步证实。总之,你来不来?”还不等我细想,他已从座位上站起,向班长谎说上厕所,大摇大摆出了教室。我捂着肚子,也说要上厕所,未等疑心的班长追问就溜掉了。

我们向校园最深处,也就是发现刘宁尸体的小树林走去。密丛丛的树枝在头顶上交错成天然棚架,阳光透漏下来,脚下一片光影斑驳。三天前,刘宁的班主任就是在这里,发现刘宁吊死在了某棵树上。

生满青苔的软泥地上插着一块退漆木牌:禁止靠近。此刻,即使没有这警告,校内也无人敢涉足于此。

昨天的积雨莆在大大小小的软泥坑里,形成一片片水洼,泛出幽绿的光,倒映出灰蒙蒙的蓑衣草、白惨惨的树干,和不远处教学楼上那一排排空洞洞的、像极了眼睛的窗。

风过,周围的草木嘶嘶作响,一股异乎寻常的气味伴着水洼的腥扑面而至。我凝视着水洼和水面上颠倒的奇形怪状的影像,忽然嗅出这古怪的气味源于我心中的不安,于是下意识地用日光搜寻杨凡的身影,只见他正弯腰在一棵树下摸索。他拨开草丛,看着树下的软泥地,指指地上的发现,对我说:“你瞧?”

树下有摆放过椅凳的痕迹,四脚压下的陷窝里虽积了些雨水,却还清晰可辨。

“刘宁就是吊死在这棵树上,没错吧?”

杨凡向我确认着,抬头看看这棵树,在树附近不停地移动脚步,以各种视角仰望教学楼,日光最终锁定了四楼最中间的窗户。那是刘宁班主任的休息室。杨凡好像发现了什么,兴奋地往教学楼快步跑去。我紧迫着他:“发现了什么?”

他笑笑,刚要回答,被一阵突如其来的下课铃声打断。喧闹声顿时充满整个校园。

我在杨凡的怂恿下,同他来到教学楼四层。这层是高三师生的专用楼层,左边三间教室是文科班,按升学前摸底成绩划分出尖子A班、中等B班、后进C班;右边三间是以同样方式划分出的理科的三个班级;中间的两个办公室临时划分成了一个个小独间,成了毕业班老师的特别休息室。

我把死寂的高三楼层仔细环顾了一番,用日光询问杨凡:你确定这样?他坚定地点点头。我壮起胆子,跑到刘宁班主任的休息室前敲打房门,大喊大叫:“老师!老师快开门!”

高三理科C班的班主任李晨,顶着厚厚的瓶底眼镜开了门。不等他开口,我就拖住他往楼下跑:“有人打架!老师去阻止吧,不然要出人命的!”

“你、你是哪个年级的?”李晨紧张兮兮地打量我,“怎么不找你们班主任?”

“因、因为……”我努力编着不擅长的谎话,祈祷杨凡已经混进没来得及锁门的休息室,“因为我们班主任给今早刘宁的事吓得跑肚去了!”

我领着李晨在一楼转了两圈,又跑到二楼慢慢绕上一圈。

根本没人打架,李晨责问我怎么回事。我正想不出理由,杨凡出现了。他镇静地朝身后的方向一挑拇指:“两个鼻青脸肿的家伙跑过去了。”谢天谢地!他来得可真及时!李晨满脸狐疑地反复打量我们,推一推眼镜,无言地上楼了。

“怎样?”我赶紧问他。

“在纸篓里发现了这个。”杨凡从口袋里掏出被撕成两半的纸团。

我打开纸团,拼到一处,见上面打印着一排铅字:

三日后,亡魂会亲自接你到地狱共舞。x年x月x日。

我不解:“这和刘宁的死有关吗?”杨凡耸耸肩,说:“想抓住真凶,咱们必须冒一次险。”

公园惊魂

按照杨凡的推断,匿名信上的日期是刘宁尸体被发现的第二天,那么李晨的死期无疑就是今天。放学后,杨凡和我迫不及待地把惹眼的校服外套塞进书包,以防“凶手”窥探,我们轮流在校门口附近徘徊。

直到晚上九点半,李晨提着公文包出了校门。真奇怪!我看着他,心想:明知有生命危险,为什么还要拖到这么晚?

我跟着杨凡混迹于匆匆人潮,尾随在李晨身后。我们追着他穿过十字路口,穿过冷清的小巷潜进街心公园。李晨紧紧抱着公文包,左顾右看地在路灯下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杨凡带着我躲到距李晨身后五十步之遥的绿植间,轻声说:“想办法蒙上脸,给人看见就不妙了。”说着,他扒了草地上的软泥,在自己和我脸上一通乱抹。

此时,这片仿如亚马逊野林的园子,异常宁静。街市的喧闹好像远方海浪的拍击声,若隐若现地回荡;向天际挣扎的红杉、泡桐,伸展开遮蔽了星空;藤类攀缠着比自己结实的植物,张牙舞爪地恐吓着昏暗的路灯,只允许它在我们的眼前撒落些细碎的光晕。

脸上的泥巴充斥着落叶腐烂的味道,一阵阵地让我反胃。我忍不住伸手拂动面前的灌木,以模仿微风缓解内心的不安,却被杨凡无声地制止。我用眼神告诉他,我快受不了这窒息的感觉了。他只是蹙起眉,对我摇头。

忽然,前方的草木疏动了。细细碾碎枯枝落叶的轻微响动,慢慢徘徊到了耳畔,随即又淹没在如海潮般的都市喧闹声里。我才要探头看个明白,就被杨凡一把按下去。他迅速趴到地上,用目光示意我照做。我们悄悄将身体退到了更为黑暗的灌木深处。

树影摇曳,斑驳的光晕瑟瑟地抖散。一个轻柔的东西,滑溜溜蛇似的,无声地拂过草尖,扫过我的眼底,吓得我几乎叫出声来。我赶紧双手捂住嘴巴,定了定神,看清了那东西不过是条黑丝质地的领带。

一阵更为猛烈的风忽然撕开绿色人幕的一角,月光倏然漏下。一霎时,我分辨出了密林明暗深浅的层次——某些朦胧的未知物在它们之中镶嵌了片片浓黑,我看见一个动作轻盈的人影拖着光波潋滟的黑丝领带,于片片浓黑间快速且无声地穿梭。他时而走进“鬼魅口中”,时而被“鬼魅”吞噬,内敛着危险的气息,一点点接近长椅上毫无防备的猎物。

深黑色的西装、浆洗过的白衬衫、夜幕下微微反光的雪白手套……一切都经过了精心打理,简直就像是马上进棺材的尸体,也或许,是刚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亡魂。他是谁?竟和死去的刘宁打扮得一模一样!

真该死!浓重的阴影始终大大地倾斜在他脸上,虽然不一会儿,他又转进路灯的光晕里,却是背对了我!“人影”忽然拉直手巾的领带,扑到李晨背后,紧紧勒住了对方的喉。李晨毫无预知,挣扎起来。断断续续的喘息声刺激着我的耳膜,我看见那条长椅跟着他挣扎的动作剧烈地抖动。黑色的凶手逆着光,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投下一大片浓重的影子,影子托拽、拉伸着,做出各种足以使人致命的可怖动作。要不是杨凡紧紧扯住我的袖肘,不让我轻举妄动,我早在凶手扑向长椅的瞬间也跟着扑过去了。

“……听、听我说!”不知是凶手放松了力道,还是李晨挣出一口气,只听李晨喘息,“我知道你是……而且……”话语掐断在倏然勒紧的力道里。

再坐视不管,李晨会死!我甩开拼命阻止我的杨凡,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把凶手扑翻到长椅上,又双双滚打在地,连惊疑未定的李晨也一并被我扑倒。

我与凶手纠缠到一起,四只手互相抓握,彼此都想制服对方。李晨摸着公文包慌乱地爬起。我没精力理他,只能对他人喊:“快跑!快!”他没有逃,抓起碎了镜片的眼镜挂到耳朵上,无措地后退了几步,眼看着我同凶手厮打着翻滚,一个压一个地滚到路灯底下。

视野中猛然白亮一片,我和凶手在看清彼此面孔的一刻,双双惊呆。他大概是被我这张泥糊糊的脸唬住,动作略略迟疑,继而把冷汗森森的我撞翻在地。我没能还手,确也是给他的脸吓住。刺眼的光线照耀下,他的脸苍白异常,死亡独有的寂寞,尽显扭曲的五官——是刘宁!是刘宁的脸!

黑色的、走出地狱的亡魂,缓缓站起,从袖中拿出个明晃晃的东西。当我看着他把手中的东西举过头顶时,他的身影在一片反光中模糊起来;当我意识到他手中的是把刀时,他已将我扑倒,刀锋抵住了我的脸颊。

我盯着那把刀,明白只要动一动,左眼就会马上报废。我忍耐着左脸伤口的疼痛,尽量不看那冰冷的凶器,把全部注意力都转移到凶手脸上,盯住了他的眼。

这时,我才注意到,他的脸很不自然,有些僵,却不是死人的那种僵;眼眶与眼珠明显脱离。我立刻意识到,眼前的家伙,不过是戴了一张劣质的纸制面具!

杨凡无声地溜到凶手背后,用他那张泥糊糊的脸与瑟瑟发抖的李晨对视。他用冷峻的日光逼走了李晨,转向我,对我做个不要声张的手势,冷不丁地从背后环抱住凶手。

我趁机脱身,同时去揭凶手的面具。就在这时,头顶的路灯突然发出噼啪的爆裂声,兹啦啦地跳了几个火花,灭了。半块碎砖飞落到脚边,吓得我跳得老高。

凶手狂暴地扭动身体,用刀子划伤杨凡的手背,把他远远地甩出,掉头逃进了茂盛的草丛。回头看看刚才砖头飞来的方向,只见一抹玻璃的反光转瞬即逝。

“那是……”

“是李晨老师。”杨凡捂住手背的伤口,“是他打坏了路灯。”

脸上的泥混着汗渗入伤口,伤处刺痛难耐。我边用衣袖擦脸上的血渍,边问:“李晨明明是受害者,为什么还放走要加害他的凶手?接下来怎么办?”我接过杨凡递来的书包。

“还有什么接下来?”杨凡用校服外套抹着脸,叹了口气,“本来不需要咱们露面就能摆平的事,全让你搞砸了!”

“你的意思是,见死不救?”

“李晨不会死。”杨凡肯定地说,“相反,他还会说服凶手放弃行凶的念头。”

“这、这么说,你早知道凶手是谁了?”

“大概吧。”杨凡狡猾地一笑,“我在他身上留下了记号。”

“要不要报警?”我又跃跃欲试。

杨凡想了想,摇摇头:“没必要。咱们今晚打听一下刘宁家的地址。明天是周末,去他家问问情况。我们电话联系!”

死亡揭秘

我向认识的高年级同学查明刘宁家的地址,给杨凡通了电话。

第二天,我和他在约定地点碰头。当我正要上前按门铃时,一辆送快递的自行车停到了我身侧。

“请问是刘宁家吗?”,快递员从背包里掏出个厚实的信封,问我。

不等我说话,杨凡凑了上来:“我是刘宁。”我诧异地看着他,不知他搞什么名堂。快递员竟没有怀疑,把信交给他,让他签了单离开了。

杨凡扫一眼信上填寫了收信人姓名住址的字迹,撕开了密封的信件。

“私拆别人信不好吧?”我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他取出信草草扫了一遍,揣进衣兜,按下了门铃,还嘱咐我:“昨晚凶手听到了你的声音,一会儿进去,你千万别出声。”我点点头。

开门的是刘宁刚上大一的哥哥刘启,长得和刘宁有点像,高高瘦瘦。

刘启神情憔悴,态度却十分警觉。杨凡谎称我们是刘宁的同班同学,他才让我们进屋。一进门,迎面看到满屋子的花。花香馥郁,还是难掩一股浓烈的腐烂恶臭,原来刘宁的棺材停放在客厅中央。棺盖密闭,上面洒满各种带香味的花。我毛骨悚然地看了一眼,把视线转到了杨凡身上。他倒镇静得很,还拾起棺材上的一朵百合闻了闻。

“不好意思!”刘启请我们到他的房间,也是刘宁生前的房间。房里纱帘紧闭,光线有点模糊。刘启为客厅里的棺材反复向我们道歉,“凶手没归案,身为家人,怎么能眼看他死不瞑目地进火葬场?所以就……”

“唔,伯父和伯母不在家?”杨凡环顾整个房间,打断刘启。

“去警局了。”刘启有点不好意思,“为我弟弟的事……”

“我一直觉得奇怪,”杨凡再次打断他,“你们为什么觉得,刘宁是被学校里的人谋杀的呢?”

“还不是……”将出口的话又被刘启吞了回去。他握紧手心,低下了头,仿佛忍耐着莫人的痛苦,“你们真的是我弟弟的同学?”

杨凡没作答,盯着刘启憔悴的脸,眼里闪动着冰湖般的冷光。

沉默了几秒钟,杨凡忽然怪腔怪调地说:“还不是那个最先发现了尸体的班主任呀,在警局录口供时说:‘我透过休息室的窗户,看到刘宁搬着把椅子,偷偷摸摸往小树林里去。当时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后来听说他在那里吊死了。我能证明他是自己上吊死的!是自杀!”

杨凡把话顿下的间隙,我和刘启震惊地看着他,谁也没说话。

他继续说:“即使警方到现场做了勘察,证实了证词,可是,刘宁一直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自杀?还有,如果班主任看到了一切,又为什么不去阻止?思来想去,还是作证的班主任最可疑!不是他第一个发现尸体的吗?他一定是在杀死刘宁后设计了现场,才让后来赶到的警方也落入圈套。如果警方执意认为我弟弟是自杀,不肯惩治凶手,那我只好用自己的方法复仇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刘启挣起身,脸上怒云四起,“想说我要杀死弟弟的班主任吗?”

“难道不是吗?”杨凡的口气恢复了正常,“给李晨寄匿名信,昨晚又假扮死者行凶,不都是你?”

“你有什么证据!”

杨凡遗憾地扬了一下眉:“你昨晚戴的纸制面具,早就烧了吧?”

刘启瞪着杨凡,不说话,脸已经狰狞成一团。

杨凡笑了:“我还是有证据。”他快速移动到窗边,猛拉开窗帘,推开了窗。屋檐下一排晾晒的衣服,他扯下其中一件黑西装,丢给刘启。

这回,反而是刘启笑了:“是我在葬礼上穿的衣服。就算它跟我弟弟死后穿的一样,也不能证明我昨夜穿着它……”

“不是衣服,是衣服领兜里的东西。”杨凡笑着指出。

刘启狐疑地盯着杨凡,把手摸进领兜。他的手刚伸进去,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拿出来看看?”

杨凡的话像句咒语,让刘启把兜里的东西掏了出来——半张浆洗的纸条。刘启默默打开纸条。上面有半行铅字:三日后,亡魂会亲自接你到地狱。

“剩下的半张在这儿。”杨凡从自己兜里掏出另半张,在刘启面前晃了晃。

他说的“留下的记号”,原来是昨夜搏斗时偷偷放进凶手口袋的半张匿名信。

“你们要怎样?”刘启把半张纸条揉进手心,用充血的眼睛瞪着我和杨凡,“要去警局告发我?”

杨凡无惧地耸耸双肩,回头看看我,又转向刘启:“如果我想让你坐牢,绝不会把证据交到你手里。李晨肯定也这么想,昨晚才打破路灯帮你逃跑。”

刘启似乎不相信杨凡的话,紧绷嘴唇,似乎随时都能朝我俩扑上来。

“不信的话,看看这个。”杨凡掏出那封皱巴巴的书信,“这应该是你弟弟最后的留言,也是证据之一。”

刘启还是瞪着他,没有动。杨凡亲自展开信,把它递到刘启眼底:“是你弟弟的笔迹吧?念出来。”他像在命令。

那封信一小部分用红墨水寫成,一大半用蓝墨水,笔迹各不相同。

刘启向信上扫了一眼,一下子跌进身后的椅子,脸色苍白。

杨凡冷哼了一声,以一种奇异的声调朗读起来:“我寫下这段文字,只想澄清我的死不与任何人有关,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决定,是我反复思量的结果。如果一定要在现实中指出一个凶手,便是推我走上死亡之路的不公平的制度,和……”短暂的沉默,杨凡叹息,“和家人的不理解……”

气氛变得越发沉重,谁也没有再说话。这段时间里,我注意到刘启的表情起了变化。而他仍坐在那里,动也不动。两分钟过去,杨凡的朗读声又起,应该是蓝墨水部分:“我想不需要我说,当你们看到这封信,一定知道我是谁。我寄出这封信,只希望刘宁能够瞑目。那天,我赶到小树林前,也就是发现尸体前,在休息室门缝下捡到这封信。传讯前,我才意识到它的重要,读了它。有这么一件事,我想应该是促成刘宁自杀的主要原因。高二最后一次摸底测验,刘宁因为闹肚子,没能把试题答完,开学后被分到了后进班,也就是C班。他对此耿耿于怀,和我反复商谈了好几次,希望我能看在他以往成绩优异的份上,把他调回A班。我也同校方反复沟通,可校方执着于制度,拒绝了请求。不管文科理科,凡分到C班的,按照升学规定,没资格报考重点大学……”

听到这里,我才知道信的后半部分是李晨寫的。

“刘宁一定希望他的心声让亲人知道,才将遗书塞进我的门缝。我害怕教师生涯会因此一败涂地,没勇气把遗书的事说出来。直至收到匿名信,我才意识到自己的自私。我想赎罪、想寄出遗书,也想用它澄清自己的清白——毕竟,我的疏忽和怯懦导致了刘宁的死亡,让死者家属产生了种种误会。如果我知道刘宁当时搬着椅子是去自杀,我一定会阻止他,但当我意识到这点时,太晚了!我决心和要为刘宁报仇的人见面,不管冒多大风险,一定要当面把遗书带给他,向他道歉,可惜没能如愿。我只好把心里话同刘宁的遗言寫在一起,祈求原谅。另外,我不会告发想杀我的人,就当为自己赎罪。”杨凡的声音戛然而止。

屋里静悄悄,清风拂过白色的纱帘,光线透过来,颤动着,包裹了泪流满面的刘启。

“我们知道学校那个规定,当他说摸底测验考砸了时,父母的确是训斥了他!可谁也没想到他会想不开!如果我知道他比我们都在意,我就该好好劝他……”刘启颓丧地倒在椅子里,双手捂住脸,“他从小就怕别人说他是‘差等生’,一直努力学习。其实,是怎样的学生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他能活得开心,比什么都好……”

“真想替刘宁报仇的话,就让学校的不公平制度死亡吧。”杨凡轻声说着,把另半张匿名信和遗书放到了刘启手边。

尾声

我跟着杨凡退出刘宁的家,刘启没有出来相送。街上冷清的空气,慢慢抚平我心上的波纹。我从凝滞的气氛中缓过神,问杨凡:“你之前说的‘刘宁的死亡真相’,就这些了吗?”

“啊?这些还不够?”杨凡惊讶地看看我,“粉碎校内的不合理制度,才是我此行的真正目的!”他学着电影里的英雄,做出了一个代表正义的手势。

“粉碎制度?这么说,你早知道事情的真相……”

“对呀!不是早跟你说了‘大概知道’吗?在知道了真相的情况下,还必须去冒险,当然是另有目的了。”他对我别有深意地笑笑,“你也不希望在人生还没步上正轨时,就被莫名其妙地打上‘我是某种人’的烙印吧?”

是指我希望分到哪个班吗?我认真地想了想,回答:“我大概会到B班吧,不过你一定是A班啦。”

听到我的回应,杨凡张大了眼睛:“不是那个意思!我才不喜欢那种一刀切的鬼制度!”

“可你学习真的很好啊。”我格外诧异。

杨凡习惯地耸肩:“又不是我想学习好,根本是学校教的太简单了嘛!反倒是我搞不懂,为什么还有大学不好。”

他这种人真叫我又妒又恨!他怎么能理解我们这些“平凡人”的苦恼?我有点不服:“你跟我们不同,天生头脑好!即使不努力,到哪里也都会受欢迎。刘宁的事,你不去管,也和你没太大关系吧?”

“不不不!”杨凡夸张地摇摇头,“万一我也在摸底考试那天闹肚子,不是全完了嘛!”

这家伙想得还真多!

事情过去一周,大家好像早把刘宁忘了,生活恢复了以往的有说有笑。

又过了一周。某天,我在校门口通往教学楼的路上,看到教导主任气乎乎地往通告栏里贴了一张大大的通知:即日起,学校撤销升学分班制度。

制度是取消了,可已经留在大家心底的“我是某种人”的观念,还有因这观念衍生出来的不平等待遇,也能随之取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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