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晏晏拉好门，坐在靠窗户的位置，二楼没有人，刚好凑成两个人的私密空间。这一点让姜晏晏感到十分满意。
“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姜晏晏漫不经心地摊开纸巾，仔细地擦了擦桌子。只有仔细看，才隐隐约约看得出姜晏晏眼底此时的忐忑。
樊程抽出一根筷子，掰成两部分，利索地左右摩擦，把筷子上突出来的部分全部磨光。
樊程嗯了一声，说实在的，对于姜晏晏的话也没太往心里面去。
姜晏晏踟蹰了一会，刚想说出口，二楼的门就被打开了。姜晏晏话又咽了下去，看见来人也是礼貌的微笑。
“菜好了，慢慢吃啊！”大妈招呼着几个年轻小伙子把菜一次性上齐了之后，便拉上门下去了。
姜晏晏看着丰盛的菜，一时间没了胃口。“你好好吃吃，等比赛开始打起来之后，你就只能吃方便面了。”
樊程一边夹起青菜，一边往嘴里送，还不忘嚼了几口后哄哄她，“我不是有你嘛！我们没时间出去吃，你不是也会帮我们带好吃的！”
姜晏晏叹了口气，说：“这就是我今天要告诉你的第一件事情，温大小姐帮我报了周日的钢琴班，我可能周日下午来不了俱乐部了。”
樊程夹菜的手一抖，菜就直接掉了下来了。见此情景，姜晏晏立马拿起筷子，讨好式地夹起掉落的菜，夹到樊程的碗里。
“你还想吃什么吗？不够我再叫阿姨去做。”姜晏晏放低了姿态，语气温和讨好。樊程明显显得有点闷闷不乐，撇了撇嘴，没说话，倒是把筷子放在了一边。
“晏晏，你明知道这次比赛对我们来说有多重要，你现在和我说周日你不来了？”樊程有些难过，耷拉着脑袋，可还是倔强地看着姜晏晏，眸子坚定又决绝。
好半天，樊程似乎做了一个决定，咬了咬牙还是说出了口。
“晏晏，你要是真的喜欢和我们在一起，就和你妈坦白了吧。我真的有点不理解，就算你妈反对你打游戏，那她也无权控制你的人生才对。你就一点也不想摆脱她的控制吗？”
樊程的话有些出乎姜晏晏的意料，姜晏晏知道他听见这话一定会生气，但是这还是姜晏晏第一次听见樊程用这么坚决的语气告诉她，他不喜欢她妥协。
“如果说，钢琴和电竞你只能选一个，你会选择哪一个？”
“钢琴和电竞我哪一个都不能失去。你这是在要我的命，你知不知道？”
樊程又是一阵皱眉，脱口而出，“晏晏，你就不能为我牺牲一下吗？我需要你，pcl也需要你，就为了我，你不能和你妈坦白吗？”
姜晏晏看着樊程，眼里第一次出现了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樊程低下头犹豫了一会，又是抬起脑袋，眼里闪着光，“你可以和你妈坦白，如果你妈断你经济来源，我可以养你的。我有比赛的奖金，等这次比赛赢了说不定我还能当上职业的。那个时候，我相信，温大小姐一定不会再反对我们了啊！”
姜晏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手指紧紧的抠着桌子一角，眼眶泛起红光。
“算了。”
姜晏晏瞥开脑袋，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再多说几句。樊程还是试图说服她，依旧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希望你还没有忘记你加入pcl的初心。你是人人喜爱的钢琴公主，可同时，你也是我们pcl不可代替的Princess啊！晏晏，说真的，坦白了吧，好吗？”
“吃饭，吃饭吧。”姜晏晏勉强地扬起微笑，拿起筷子，掩饰性地给他夹了好多菜，一小会，他眼前的饭碗已经堆成了山。
樊程长叹了一口气，忍不住伸出手去揉了揉她的头发，最终还是软了脾气。“转移话题也不用给我这么多菜吧，我吃不完。”
姜晏晏手一抖，眼睛里漫出点点难受与似乎要豁出一口气式的轻松。“我一次性告诉你好了。你别怪我，我憋在心里太难受了。”
樊程一听这话，浓浓的不安从心底里漫出来，“什么啊？这么严肃，比你不参加集训还严重吗？”
姜晏晏笑了一下，低下头，愧疚地几乎无法看他的眼睛。“我们做了决定，包子已经不再适合打游戏，所以我们找了新的人来替代他。”
樊程一愣，一双大眼睛里猛的染上几分红丝，眼眶刷的一下就红了。“你们和我商量了吗？包子是我们最好的朋友，说好要一起打职业的，现在他只不过是出了点小毛病，你们就要抛弃他了吗？”
樊程很激动，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声音巨大，带着他一贯的质问口气。
姜晏晏也忍不住红了眼睛，可还是好脾气地解释：“包子的手不再适合这么高强度的比赛了，再撑下去，他的手以后能不能拿笔都是个问题。你非要让他连同自己的未来也一起葬送吗？”
樊程气得直喘粗气，忍不住靠近姜晏晏几分，“包子这辈子就只学了怎么打游戏，你让他退出，他以后能干什么？”
“你能不能不要开口闭口就是包子该怎么办，他有多难过，你也为我们pcl想想好不好。包子的手究竟能坚持多久，我们pcl又能坚持多久，你心里到底有没有一个普啊？”
姜晏晏终于也火了，站起身来直视着樊程，语气是说不出来的严肃与痛心，“当初是你要说成立战队，带我们大家一起打入职业的世界。我想也没想就决定为你放弃我原来生活的节奏，现在你为了你所谓的英雄气节，就要抛弃我们pcl了吗？”
“我没有要抛弃pcl！我怎么可能会抛弃他！”樊程紧紧地盯着姜晏晏，眼里满是受伤，“晏晏，我只是以为你会一直站在我这边的。包子是我们的队友，没了包子，pcl还能叫做pcl吗？”
姜晏晏只觉得内心一阵无奈，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忍也忍不住。
“可是，当初是你说要带我们拿冠军的。你，我，包子，纯生，原木，林训，都说好了要让pcl成为一代人的偶像的。可是，包子没办法继续和我们一起走了，难道就要让我们所有人的梦想都为了他一个人而消失吗？”
“樊程，你什么时候才能懂事一点？包子出事，所有人都不好受，可是面对换队友这件事情，却只有你一个人强烈反对。没有了包子的pcl，难道就不是属于你们的pcl了吗？”
“你以为包子最难受的是他不能打游戏了吗？不是！他最难过的只是不能和你们一起见证pcl的荣誉了而已。你的强烈反对，只是让包子深刻认知到，他再也不能打游戏了！他的心一次又一次地被你，也就是他那个了不起的队长，他最希望一起拿下冠军的那个人，深深地捅了一刀。”
“你以为你没有错，以为这样子才是对pcl负责，对包子负责。可是这样子做的你，才是伤害包子最深的那个人。”
樊程瘫坐在椅子上，已经泛红的眼眶很是打眼，他就像是被抽干了全部气体的气球，没有一丝生气，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看不见希望。
姜晏晏凑了过去，用手轻轻碰了碰他的头发，“我超级心疼，看见你这样。可我更心疼包子，跟了你这么一个幼稚的队长。”
姜晏晏不再犹豫，站起身来走下了楼。樊程的眼神这才浮现出茫然与无措，目光落在楼梯间好半会，也没声张。
他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和姜晏晏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悄然之间发生着变化。
姜晏晏好像一直都是姜晏晏，可他，好像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另一个樊程。
一个不那么可爱的樊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