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
咖啡厅。
“贺安原。”阎灵纤白的指尖、捏着泛着银光的汤匙，随意的搅动着杯中的咖啡。声音很清冷，像面对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对面的贺安原苦涩的勾了勾嘴角，在她的眼里，他和陌生人，的确是没有什么差别了罢。
她望着杯中的咖啡，不徐不疾的喝了一口。
苦。
她最讨厌的味道。
哪有酒好喝？
阎灵望着他，狭长的眸子挑了挑，冷意陡生。
“我不是来和你叙旧的，也不是来跟你演父女情深的。”声音别寒冬的冰块还要冷上几分，除了嘲讽，再无其他，“你做出这种悲苦的样子，又给谁看？”
阎灵勾了勾唇角，冷笑，格外刺眼。每一个字都宛如一把锋利的剑，直插心底，字字珠玑，仿佛带着咬牙切齿般的恨意，“对了，我妈早死了，可没人再看你这种假惺惺的表演了。”
贺安原沉默了，眼里似有无奈，与心酸。
他竟找不到一句话来反驳她。
半晌，阎灵抬眸，望着他。声音很淡漠，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
“贺安原，我得肺癌了。”
贺安原愣了几秒，反应过来时，眼里有泪水在氤氲。
声线颤抖的不像话，“是，真的？”
他此刻多么希望她摇头，或是回答一句“不。”
可她只是轻声说了句，“对。”
将他的期望全部粉碎，心，也碎了一地。
“安安，对不起。”半晌，他垂眸，眼里有泪在翻涌，“是我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
阎灵沉默了片刻，抬眸，望向窗外。声音带点不觉的悲叹，仿佛在自嘲一般。
“没想到，我跟我妈还真是像啊。”
她握紧了手中的杯子，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像在问他，又像在问自己，“这世上哪有每一个道歉，都能换来没关系的？”
阎灵望向他，眼里竟有泪光闪闪。
“我说过，我不会原谅你的。”
她起身，丢下一句，
“我今天来，只是想跟你说，我妈没有得到幸福，而我也不配拥有。”
泪水，似乎夺眶而出，把恨意也一并倾泻出了。她轻轻的说了句，带着些许悲叹的意味，
“贺安原，我们谁也不欠谁了。”
她转身离去，背影清瘦而悲凉。像极了少女时的莳容。
贺安原恍惚了一瞬。
他知道，她是原谅自己了，可是，他怎么配得到她的原谅。
他不配得到莳容的原谅，也不配得到莳安的原谅。
他从来都不配。
他想，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你刚刚拥有了一个亲人，可是她马上就要离开你了。
比得到和失去更痛苦的是，失而复得，又再一次失去。
就像从高处，狠狠的跌落至谷底。
摔得粉身碎骨。
痛，很痛很痛。
他这一生，亏欠了两个人，莳容，和莳安。
他从未给过她们幸福，所以他现在也要尝受失去亲人的痛苦。
是报应么。
贺安远抬头，有泪落下来，砸进已经凉透了的咖啡里。
要他用整个余生来偿还。
并且，万劫不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