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话锋一转，“录像是你做了手脚。你可以不承认。但有一个最关键的情节，你不会忘了吗？”
“什么关键情节？”阿多脸上充满惊惶，好像很害怕我说出什么来。
“两个劫匪被抓，他们对结伴打劫财务科，打死杨明武，搜到密码数字，打开保险柜，劫走现金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但是，在劫走多少现金的问题上，却有出入。”
我这么一说，阿多脸色苍白，动了动嘴就不敢说什么了。
覃兆菲问道：“有什么出入？”
“劫匪供述他们劫走的钱是四十万，而不是六十万。”我介绍道。
“可保险柜里明明是六十万，全部被拿走，怎么说成四十万？”覃兆菲很气愤，“他们还在狡辩吧，说成四十万，可以减少二十万的罪责。”
“是啊，最初刑警审讯时，听他们说四十万，确实认为他们在虚报数字，想少判两年，经过一番严厉的警告后，两名劫犯只好承认是六十万。所以后他们也被按照抢劫六十万元来定罪的。”
“那实际上呢？”覃兆菲问。“难道不是六十万吗？”
“不是，他们只拿走了四十万。”我说道。
“那还有二十万呢？”覃兆菲急问。
“呵呵，这就是杨明武愤而显灵，高喊漏网之鱼的原因。”
阿多已是低眉垂眼，只剩颤抖了。
覃兆菲似乎明白了，“难道，还有二十万，是舅舅你拿走的？”
“不不，没有……”阿多试图想否定，却显得很无力。
“呵呵，阿多舅舅，谁是漏网之鱼？你还不想说真话呀？”我对他冷嘲热讽。“你避得了别人，避不过杨明武啊，你已经向他求饶了，怎么，以为我和菲菲没听清，你又在我们面前不认了？”
“舅舅，你到底是怎么做的？快点坦白吧。”覃兆菲几乎要哭了。
阿多仍咬着嘴唇，没有吭声。
“小培，还是你来说。”覃兆菲指了指我。
我就讲述起来：
“那天夜里，歹徒打死了杨明武，搜到了密码，打开了保险柜，胡乱装了些钱匆匆逃走。他们走后，阿多发现财务科还亮着灯，就从另外的办公楼跑了过来，到了门口发现杨明武倒在里面的地上，奄奄一息。阿多知道发生了劫案，正想报警，忽然发现，打开的保险柜里，还留着两捆现钞。霎那间，阿多的脑子里涌起一阵海啸，一番激烈的心理搏斗后，他做出了抉择，决定不报警了，他叫了杨明武两声，发现他没有反应，于是就咬咬牙，将两捆现钞藏进胸前，迅速跑出去……
“第二天有人发现杨明武已经死亡。警方迅速破案，抓到了两名歹徒。案子就这样结了，属于抢劫杀人案。但是在劫匪具体拿走了多少钱的问题上，却出现了两种说法，劫匪自称只拿走四十万，但覃老板却声明保险柜里有六十万。最后劫匪承认是拿走了六十万，有二十万挥霍掉了。其实歹徒自己也搞不清，到底拿走了多少钱，马马虎虎就认下了。
“案子就这样结了，没有人知道阿多拿走了那二十万。阿多自己也感到很庆幸。可他万万没想到，杨明武竟然没忘记他。这些天阿多的耳朵里，也灌满了漏网的鱼的指责声。而当今天掉进臭水，浮出来看到杨明武就站在岸上，血流满头地看着他，他才知道杨明武没有放过他……”
我说到这里，覃兆菲以手掩面，哭泣起来。“舅舅，原来你不报警，不报告我爸爸，是偷偷拿走了二十万。可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这么贪心二十万呢？你在我爸爸这里工作，不是每年能有四十多万收入吗？为什么还那么贪心？”
阿多的嘴动了动，惭愧地低下头。
我也不想多说什么，保持了沉默。然后掉头就走。
覃兆菲在后面跟上来，还在嘤嘤哭着。我劝道：“何必这么伤心，都是大人的事，他们不长进，只能由他们自己承担责任。”
“我就是想不明白，舅舅每年有那么多收入，为什么还见钱眼看，见利忘义，连二十万都可以让他不报警，偷偷拿走。”
“人是有两面性的，”我解释道，“比如你舅舅，他平时工作很勤奋，很投入，很努力，可是另一面，他的生活呢，又完全是相反的。”
“相反的？你是说，他的生活很不检点？”
“可以说，很腐败，很糜烂。”
“吃喝嫖赌？”
“嗯，主要是赌博，他每年四十几万年薪，根本经不起一赌，所以他在外面其实已经债台高筑了。老实告诉你吧，你舅舅这次是正好撞上有人打劫，顺手牵羊拿走了二十万，他在此前受人逼债，正急着要弄一笔钱还债，这次正好帮了他，所以他无论如何是不会选择报警，或者先报告给你爸爸的。在他看来，是天助于他，无意中得到了二十万呢。”
“唉，没想到，我的舅舅，竟成了这么一个堕落分子。”覃兆菲感到很悲哀。
我让她回家后，好好跟她爸爸汇报一下，至于对舅舅怎么处置，就由她爸爸作主了。
然后我们分手，我回到自己屋里。
接下来本来还有姚森的有关怪车问题，不过鉴于覃兆菲被舅舅的事给搞得烦透了，估计她也没有心情跟我一起去揭谜了，明天我一个人陪汪森去乡下。
但第二天，我正要出门，覃兆菲却来了，她说已经把事情原原本本跟爸爸讲了，爸爸的一句话，让她很意外，“他说他早就料到，这件事跟我舅舅有关，只是一直藏在心里，从不流露，当然那只是一种猜测，现在得到了证实。”
“你爸爸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我爸说，既然杨明武都惩罚过阿多了，差点把他引进黑水河闷死，又是小培救了他，阿多也向杨明武跪地讨饶了，这事我爸也不想多追究了，毕竟我爸还想跟我妈复婚，他不想让这件事影响到两人的感情，就打算忍下算了，那二十万，就当是给我舅舅买个教训吧。”
“好，你爸爸既往不咎，宽宏大量。但愿你舅舅痛改前非，洗心革面，不要再当两面人了。”
“嗯，这件事，就这么了结了。”
我们说着聊着，来到了医院。汪森已经在医院大门外等着我们。他看上去精神很好，完全不像个昨天还躺在病床上的伤者。
“现在，我们到哪里去？”他问道。
“北郊，黄杏村。”
“那是一个山村吧？”
“周围本来都是山村嘛。”
我们叫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前往北郊黄杏村。
当黄杏村就在前面时，我叫停出租车，让大家下了车。然后我一指村外的山中，对汪森说：“往那里走吧。”
覃兆菲问：“我们不进村吗？”
“不，不需要进村。”
一听不需要进村，覃兆菲就紧张起来，低声问道：“是不是进山，又要看那种古怪的东西？”
汪森听到了，问道：“什么古怪的东西？”
“不是山中破庙，就是山中的坟墓。”
“啊？破庙和坟墓？”汪森脸上涌上一片惊恐，“为什么要去看这种东西？”
“因为，答案往往在这种东西那里。”我淡淡地说了一句，带着他们向山里走去。
很快覃兆菲就有了发现，她手指前方，叫道：“看，那里有一座庙呢。”
确实，远远望去，山坳中座落着一个房子，其残旧的程度，很像一座山中古庙。
我却摇了摇头，呵呵一笑说：“不要见到一个建筑，就认定是庙了。那不过是老一代山民建在山中，开荒时用来遮风避雨用的，现在还继续发挥作用，有人进山如果当天不能回村，就在这个房子里临时住下。”
“我们不找它吗？”汪森问。
“我们要找的东西，在它的另一面。拐过去，你们就看到了。”我介绍着。
“到底是什么？”汪森不解地问。
覃兆菲脱口而出：“不找庙，那一定是找坟了。”
“找坟，是真的？”汪森显然很恐惧。
我没有回答，继续往前走，拐过那座屋子后，果然在那边山坡上有一座坟墓。
“哇呀，真是来找坟墓的？”汪森惊道，“到底为什么呀？”
“为什么？你不明白吗？”我瞪了汪森一眼，严肃地质问，“难道不就是替你来寻找答案吗？”
“你是说，幽灵摩托车的答案？可跟这里有什么关系？”
“你认识那辆车吗？”我问他。
“当然认识，”汪森说，“它两次停在我们小区的公共停车棚里，我看到过它的真容。”
“那么你看看，是这一辆吗？”我说着指了指坟墓。
汪森和覃兆菲都打量那座坟墓，都有点茫然。
“这里什么都没有哇，只有一块墓碑嘛。”汪森说道。
“你绕过去，到另一面去看看。”
汪森听了我的话，就往另一面绕过去。突然间，他怪叫了一声，迅速退了回来。
“怎么啦？”覃兆菲问。
“车，果然在这里……”汪森惊呼着。
覃兆菲也绕过去看了一下，她在那边叫我们：“确实有一辆摩托车，可早就散架了，都锈坏了，不知扔在这里多少时间了。”
我也走过去，只见坟的一侧坡上，扔着一辆破损的摩托车，说它是摩托车，其实只是一个摩托车的骨架了，没有前后轮胎，没有前车灯，油箱破裂，架子也扭屈了，并且锈蚀严重，几乎要被茅草覆盖住。
“难道就是它吗？”汪森有点拿捏不准了，“我怎么觉得不太像啊。”
“你不认得它，它可认得你。”我警告着，“要不要看看它的姿态？”
“什么样的姿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