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草的微光完全被阳光盖过,缩回到石缝中,空中的雪也停了。这是寒山的早晨,在阳光的陪伴下,万物疯狂生长。
胐胐伸了伸懒腰,对京墨说道:“再过会儿,他们就都醒了。”
秋白无奈地看看京墨,京墨脸上满是为难。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太阳在缓缓地升高,二兽倒也不急,往日里它们都是这般度过的。
秋白见京墨迟迟未开口,想着那就自己来出头,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京墨难堪。
日头越来越高了,时间不多了,秋白深思一番,鼓足勇气站起来,整理一下衣裳,端端正正的跪在胐胐和奚囊面前,眼神坚定。
“二位前辈,秋白有一事相求。”
胐胐和奚囊一脸淡定,静静地看着秋白。
“二位前辈可愿收麓子栩为徒?”
“……”
“……”
二兽的目光如同阳光一般静静地停留在二人的身上。
“实不相瞒,二位前辈应该也发现了,麓子栩并非妖族,而是人族。”秋白深呼一口气,像是卸下了重担。
奚囊睁大眼睛,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胐胐则依旧是那副早已知晓真相的表情。
京墨拦住秋白,向他摆摆手,示意他闭嘴,剩下的自己来,然后“嗵”的一声跪下。
“前辈们,后面的事,融京墨来说明,麓子栩本是人族木氏的小公子木栀灵,得鹿仙麓子墨相救,才苟活下来。京墨曾受过小公子兄长木栀琴的恩惠,如今小公子孑然一身,我实在是放心不下,故望二位前辈能够收他为徒,教他些许本事保身即可。”
胐胐朝奚囊使了个眼色,奚囊马上意会,它告诉它不要轻举妄动。
风吹动着胐胐的毛发,把奚囊的思绪拉回到过去。虽然现在的它们都被世间认可为神兽,但胐胐出现的时间确确实实要早于奚囊很多百年,对于奚囊来说,胐胐才是正真的经历过沧海桑田变迁的前辈。奚囊一直觉得自己最多是个稀有的物种罢了,只有像胐胐这样的才能被称为是神兽,即使它的嘴巴永远不会承认。胐胐能够在《山海经》中被记录下来,它的祖先定是和第二代的神明一并存在过,拥有了这样的血脉才能算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神兽。
秋白跪着向前一步,向胐胐一叩首。
“前辈,您是神兽,您的本事有多大,我们都是知道的,如若您能成为麓子栩的师傅,是他三生有幸,是他祖祖辈辈修来的福分呢,是他……”
“行了行了,够了够了啊!”秋白越说越离谱,奚囊听不下去便打断了他的话。
奚囊朝着二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睛不自主的飘向胐胐。
胐胐深叹一口气,看着远方的太阳,眼底尽是忧伤。
神兽之所以被称之为神兽,就是因为它们与野兽不同,它们会思考、有情感、与人族无差异甚至思想境界在人族之上。所谓能力越大,责任就越重大。它们会思考这世间的万物是如何运转的,会思考这世间的生与死是如何轮回的,它们会思考这世间的情与爱是如何产生与消失的。它们会思考很多很多的东西,或许这些事物的背后本就没什么规律可言,但这并不会影响,因为它们的目的在于思考而不是追寻所谓的答案。
其实,有些时候胐胐也会苦恼自己族群的思维逻辑是否真的存在问题,但是换个角度再去看待这件事情,又会发现这样的境界似乎是对的。作为神兽,它们能改变的事物能有多少,除了去思考和感受自然给予的这一切,还剩下些什么,神明给予了它们思考的能力,为的不就是区别于其他无知的野兽。
“我该怎么做?”胐胐在心中问着自己。
作为胐胐一族,插手不是自己族群的事情,万一导致事情的发展失衡,给他族带去不好的影响,自己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于公于私,这件事都是非常棘手的。
胐胐深思许久决定不给予他们帮助,准备开口时,却又迟疑了。
麓子栩的笑容浮现在胐胐的脑海中,单纯、坚强、善良且孤独,这些是麓子栩与胐胐相处一段时见后,胐胐从他身上感受到的气息。一个六岁的孩子,在那个懵懂的年龄目睹了自己家破人亡,见证了一个氏族的灭亡,看见了人心最丑陋、最黑暗的样子。即使这般,他还是保留了自己善良的本性,而非怨天忧人或仇恨世间。
“这样的孩子,不值得去帮助吗?”胐胐再一次向自己发问。
世人皆说得胐胐者,可以解忧。天下又有多少人得到过胐胐,又有多少人真正的解了忧愁。归根究底,都不过是心魔在作祟罢了。
奚囊见胐胐的表情忽然开朗,心中便对他的想法有了个大概的估摸。
胐胐转过身子,面向二人。
“人族有句话叫做‘得胐胐者,可以解忧。’我不知道我的祖先们是怎么做到的,但是我愿意为了麓子栩,去试一试。”
二人又惊又喜,惊的是这件事的过程真没想象中那么困难,喜的是麓子栩日后有了个神兽师傅,定可护他一生周全。
秋白咧着嘴一笑,忽觉得脸边的伤又开始疼了,想起一旁久久未曾开口的奚囊。
“那……前辈您呢?您愿意吗?”
奚囊愣了愣,看向胐胐,像是在征求它的意见。
胐胐面无表情的看着奚囊,不知是个什么意思。
奚囊又细细推想了一番,才缓缓开口应下了。
二人见奚囊也同意了,心中大喜,立马俯首行礼,向二兽道谢。
此时,胐胐背光而坐,阳光围着他身子一圈,像是绣了一圈金边泛着金光,奚囊静静地盯着它。
心道:或许这就是神兽的境界。
“告诉麓子栩,今晚月出之时,我在这儿等着他来拜师。”
说罢,胐胐甩了甩尾巴,向湖的岸边飞跳而去。
奚囊在一旁重复了一遍胐胐的话,紧跟着飞走了。
京墨与秋白相视一笑,牵手飞向湖岸边。京墨站在一块儿石头上,将手一挥,湖中心的凉亭便收走了,湖面上只泛起一圈圈的涟漪,其他的什么都没有留下。
二人抬头望望天边的云彩,深吸一口气。
“寒山的空气真不错。”秋白说。
“阳光也刚刚好。”京墨道。
二人哈哈大笑一阵后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