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禅将蛮族和设立山寨的事务,全权委托给邓艾之后,就带着诸葛乔、赵风夫妇以及五百精壮押解着车队,又在山里转悠了几天之后,才终于走出山区。
其实,未出山之前,他们还在山区周边走了点弯路,去了一趟庞德公隐居的鹿门山。可惜刘禅派出全部人手去寻找,也还是找不到地点,真不知道庞德公的住处,怎么会那么隐秘的。
刘禅感觉甚为失望,他本来还想要跟庞德公好好聊一聊的!但是现在实在是时间紧迫,不能再多做停留,只好掉头出山……
出得山区后,刘禅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山口,暗叹他这一路走来实乃真不容易,不想会经历了这许多的风波!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他也只能祈祷老天能够眷顾于他,能够改变荆州的历史进程吧。
诸葛乔见刘禅的坐骑走几步,他就要回头看一下,心里不免感觉有些奇怪。
其实,身后并无什么好风景,除了了自己的那长长的运送各种物资的车队之外,也就是个山口而已。
两侧山崖高高耸立,如同两个高大威武的门神,山体的颜色有些发白,看起来似是岩石,也似是白土,但质地一定是极为坚硬的。
山口入口狭窄,其实里面也并不宽敞,一直蜿蜒进去不到七八里长,加上两边山崖长着茂密的绿色灌木,看起来如同一条弯弯曲曲竹叶青在地上趴着。
诸葛乔就问道:“世子,你在看什么?”
刘禅本在走神,被诸葛乔这样一问,才醒悟过来。他心里当然不愿意再多谈自己在荆山蛮族里面,所做的那件不甚光明正大的事情,就只是哦了一声,然后不再说什么了。
诸葛乔虽然心里依然感觉奇怪——世子怎么不搭理他?但是既然世子不愿意说,他自然没有再追问的余地,只好默默地跟在一旁。
刘禅这时候才想起来,怀里还揣着一张地图,就将之拿了出来。上面是画了几条极为简单的线而已,并非是什么精细之作。其中标注着襄阳、当阳和江陵的名称,应该是一副荆州的地图。但是这几个地点之间,却有个醒目的中心点——长坂坡。
这张地图乃是临行之时,刘禅让邓艾画给他的。其中的长坂坡,自然是当年赵子龙在曹军中杀了个七进七出,将刘禅救出死地的那个长坂坡。
只不过,当年长坂坡之战的时候,刘禅还在襁褓之中,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甚至连灵魂都还未重生到这个刘禅身上,都不一定的。
但是,就在那场大战之中,糜夫人确确实实为了救下他而殒命的,真可谓已经做到仁至义尽。这样的恩人,在这个充斥权谋的时代,实在是已经不多见,所以他至少应该去祭奠一下糜夫人的。
于是,刘禅掉转马头吩咐赵风将白耳军整备起来,跟他先行前往长坂坡。然后,他又扬声传令后面的五百步兵部队,以及由他们护送的车队,稍后加快行军速度赶过去会合!
长坂坡东有汉水为屏,西有山峦层叠的荆山和险峻的沮漳二河,北有虎牙关,是荆襄古道南下的惟一通道。那么,它自然也是刘禅等人出荆山、南下江陵的唯一通道。
但是长坂坡的范围其实不小,据邓艾所言,足有方圆五十里,要找到糜夫人当年埋首之地,自然是要花费一番功夫的。所以为了协调好时间,刘禅才会如此传令。
刘禅扬起马鞭,不轻不重地在马屁股上抽了一下,一声轻响后,座下白马随即向前奔出。刘禅的骑术已经练出来了,但是却并不算好,在山里自然是不敢跑得太快,但是如今已经出山,前方的路途还算平坦,疾驰起来并不是太大问题。
刘禅等人紧赶慢赶,两个多时辰之后,众人终于看到眼前的一马平川之地中,出现一个高高的坡岗。
山冈上树木稀稀落落的,如同一个个营养不良的孩童,长得干枯瘦弱,那些微黄的枝叶,则如同孩童略带发黄的头发了。
地上露出黄色与褐色的泥土,如同一只杂色的碗倒扣在地上,位置正好卡住荆襄古道,构成了一个险要的地势。
刘禅心里暗道一声就是此地了。他就将地图交给赵风确认,毕竟人家对行军打仗还是很在行的,指认地理应该不在话下。
赵风当然知道长坂坡对公子的意义,所以丝毫不敢懈怠,拿着那张地图左左右右地比对好几遍之后,才颇有信心地向刘禅禀报道:“世子,那里应该就是长坂坡!”
刘禅就传令下去,让白耳禁卫全都散开,去找那个糜夫人当年殒命之地,他的身边只留下赵风夫妇,保护他与诸葛乔的安全。在那些白耳禁卫快速散去之后,刘禅等人这才不急不缓地向山冈方向而去。
不一刻,便有护卫回来禀报,他们已经发现一处废墟与枯井,极有可能是糜夫人殒命之地的地方,并且那里还立着一个石碑。刘禅知道他们找的地方应该是没错的了,毕竟都能找到石碑。于是,他就命那人前面带路。
当刘禅到了那护卫所说之地,下马后就见那人所说之废墟,其实已经不能算作废墟。原本的砖石早已经化成一堆黄土,要是看得细致,还真辨不出那些土,原来还能够构建成一座房子的。
废墟之上如今已经青草萋萋,看起来更像是个大大的坟头了。废墟的旁边是一口枯井,井口边缘被风雨侵蚀得发黑,而且还破了一个大角,如同一排好好的牙齿掉了一颗,变成一个难看的豁口。
井是废旧得很了,但是旁边树立的一块挺大的石碑却是颇新,显然还没有多少年头,上书:
汉中山靖王之后、豫州刺史、领徐州牧、镇东将军、宜城亭侯……(最后是)领益州牧、汉中王刘备妻甘氏,性温良贤淑,然不幸遭难于此地,立碑以记之。
看着这一连串让人眼花缭乱的文字,居然大部分都是在写刘备所做过的那一连串官衔的。而关于糜夫人的文字,才只有少少的十八个,不禁让人看得有些傻眼,甚至生出一种错觉:这究竟是在显摆刘备的身份,还是在纪念糜夫人的呢?
刘禅心里暗骂,这究竟是哪个混蛋做的混蛋事情!肯定是个善于溜须拍马的家伙,要是让他遇到,非得抽个几十鞭子方才消气。
不过,石碑边缘还有一列小字。刘禅走近去看,顿时真的傻眼。因为那些文字居然是在说,这块石碑是糜竺和糜芳兄弟二人,为了纪念糜夫人而立的!
糜竺的为人严肃方正,跟刘巴倒是有些近似,这样的人做的事情向来直接,不可能借着为妹妹立碑而向刘备献媚。那么糜芳就甚为可疑了,他身为糜竺弟弟,并非是糜氏当家,想要为妹妹立碑献媚,自然要经过糜竺同意,至于他自己要怎么弄,糜竺恐怕并不知道的。
刘禅想及此处,忍不住啐了一口,心里把糜芳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刘禅想到,糜芳既然在此立碑,而不是修坟,显然是已经将糜夫人的尸骨移葬别处了。
刘禅想通这层之后,其实可以就此离开,等到江陵后,再向糜芳询问墓地也是可以的。
但是看着这石碑周围都是野草漫长,已经将底下的文字掩盖。前几天有下雨,地上留有野狐、禽鸟的脚印,如今被太阳晒干了,变硬的印痕,如同绣在地上的一个个图案。看样子,这里肯定已经很久无人前来打理的样子。
刘禅心里不忍,就挽起衣袖,亲自上前清理那些野草。诸葛乔等人,以及那些赶来集合的白耳禁卫见状,全都要上前帮忙。
刘禅自然是不肯的,只留下诸葛乔和赵风夫妇帮忙,其实这些人跟他的家人也差不多了,然后让那些护卫去砍些木材。他要在这里搭建个亭子,将那个石碑保护起来,免得再受风吹雨打。
刘禅等人一直忙到日落西山的时候,才将那些野草扒光,亭子也搭建得有模有样的。
自从来到这个三国时代以来,刘禅一直都是娇生惯养的,何时做过拔草这样的活计呢?所以最后,整只手掌已经变得通红,有经验的人都知道,只要再过一会儿之后,刘禅的手就会发痛,然后起水泡。而诸葛乔的情况,其实也差不多。
赵风就去搬来一块石头,让刘禅和诸葛乔坐下,唤来施惠为他们敷药。
施惠虽然杀人的时候极狠,但是温柔起来,却也是极为细心的。她敷药的每一个动作,都做得极为轻柔,使得刘禅手上的疼痛似乎一下子减轻了很多,甚至让刘禅忍不住会想起她的母亲——亲生母亲甘夫人,她现在就冰冷地躺在江陵城外的江边。虽然,他现在根本完全想不起甘夫人究竟长得什么样了。
然后,便是一直让刘禅牵挂的孙尚香。她现在应该已经接受顾邵了吧?刘禅只能在心里祝她幸福。
想着想着,刘禅的眼睛忽然有些迷糊了。
他原本还以为,自己的视线模糊,乃是因为对面夕阳的昏黄的光,阻碍了视线所致。但是施惠忽然惊呼道:“世子,您怎么哭了?”她连忙拿出丝帕为他擦去泪水之后,刘禅才知道,他流泪了。
诸葛乔的眼眶却也跟着有些发红。虽然现在黄月英与孔明待他极好,可是他忽然也开始想念起远在江东的父母。他和刘禅之间的感情之所以如此之好,恐怕也是因为他们是同病相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