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医国院里面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都被不动声色的学监曲波看在眼里,在那六个有犯罪嫌疑的学生被官府带走之后,他立刻带着黄皓回到汉中王府。两人分头行动,黄皓去向王妃哪里禀报情况,曲波则去向汉中王报告。
刘备此时正在处理政务,见曲波这样急匆匆的前来报告,脸上大有惊慌之色,更是与他平时严肃的形象差距甚大,就问他何事如此慌乱。
曲波的慌乱当然是装出来的,连忙上前低声禀报:“王爷,医国院出大事了!”
刘禅立刻放下手中的表章,让曲波赶快将事情说清楚。曲波就将医国院六个学生犯罪,官府于里面的防务侍卫对峙,医国院教师开会决议,教师和学生游说各个府衙的事情通通说了出来。他最后又似无心而发地告诉刘备,世子似乎已经开始跟那些文人墨客们在结党营私。
“结党营私”这在以前的皇室或者官场上面,是最后帝王忌讳的事情,曾经有多少皇族子弟,高官显贵都是因为这一条莫须有的罪名,而被牵连诛杀!
刘备听到这里,脸色果然就变得很难看,心里的怒火一下子就冒出来。
但是很快地,他就意识到一点,世子在医国院里面从来都是照章办事,从来不妄自决断事务,一直都是跟张方平、祖文、华佗和石广元几个人一起各司其职的。
那么医国院这次召集全体教师一起商议对策,也是不无可能的,也合乎世子一贯的行事原则——能够听取别人的意见,这一点也是世子跟自己最为相似的地方。
至于游说各个衙门,其严重性就要等到调查之后再说。
想到这些,刘备的情绪随即就冷静了下来,心里很快就有了决策。
见到刘备的情绪变化,曲波心里不由得有些失望。
其实他哪里知道,刘备虽然与刘禅父子之间颇有隔阂,但是由于有孔明父子从中做为桥梁,刘备对自己的一举一动是再了解不过。
所以,吴氏自以为凭借一些小事就想要离间他们父子,实在是难矣。
刘备也不再跟曲波说什么,只是摆摆手让他下去了。
第二天,成都城大街小巷里面忽然传出很多小道消息,人们议论纷纷。
——汉中王后吴氏由于不喜汉中王世子刘禅,在世子前去拜见时当面对其呵斥,并且摔碎世子送去的礼物。
——汉中王后要为即将出世的王子铺路,私下与宦官勾结,欲置世子刘禅于死地!
——汉中王后因嫉妒世子刘禅与已经回东吴的孙夫人的感情,恼羞成怒之下,想要设计陷害世子刘禅。
………………
一时间,汉中王后吴苋被舆论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刘禅与吴氏之间的矛盾也逐渐明朗化和公开化。
有些头脑的人,自然立刻就将医国院的事件与两人之间的争斗联系起来。而这正是刘禅想要的结果,因为这些谣言,都是他指使韩龙的门客们四处散步出去的。
御史大夫李严首先了解到情况,立刻写表向刘备上书,除了将自己了解的情况详详细细告知刘备之外,言语之间对刘禅的不幸,颇有同情之意,并且也似乎在责备刘备管教妻子不严,致使这样的丑闻流到外面,有损王室的尊严之意。
刘备看表之后大怒,将表狠狠地摔到了桌子上,怒道:“李严这个家伙,真好大狗胆,居然敢妄自评断本王的家事!”
可是很快地,许靖、法正、董和、刘巴、糜竺、简雍和伊籍等一众位高权重的文官,显然也得知了这件事,居然同时为此事上书。
他们大都保持中立的态度,并未对此事发表太多个人观点,但是全都如同李严一样,都非常一致地要求刘备管好自己的家小,尽快将事态平息下来,否则汉中王的威严一定会受损。
事情既然已经发展到惊动朝堂的田地,刘备知道,这已经不是是医国院几个学生犯罪那么简单,而是已经关系到汉中王王室的威信问题。
只是刘备还不了解的是,这些上书的人,其实暗地里大多跟医国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许靖之所以出手,乃是因为经院老师昨日已经联名向许靖求助,备言其中与吴氏的关联,他老人家实在推脱不了;
法正则是在儿子法邈的劝说下上书的,因为法邈是王蒙底下仅次于诸葛乔的优秀学生;
董和之子董允已经是刘禅的亲信,董和当然一定是向着刘禅;
糜竺虽然不太喜欢刘禅,但是名义上是刘禅大舅,还是倾向于支持刘禅的;
刘巴就比较奇怪了,他这人为人一向孤僻,想不到居然也会为别人家的家事上书?而且刘禅在医国院痛批过他力行的盐铁专卖政策,完全是在对人民敲骨吸髓,图一时之利而根本无助于人民福祉,所以两人的关系其实很差。
他的这次上书实在出人意表,而且更让人意外的是,其言辞之中还颇有维护刘禅之意;
简雍和伊籍两人备受刘备信任,平日里也与刘禅私交深厚,此时不帮刘禅更待何时呢?
就在刘备心里为这些表章和外头的流言恼怒异常的时候,有宦官进来禀报说,世子刘禅正哭哭啼啼地在书房外面等着求见,好像受了很大委屈似的。
刘备此时正在气头上,听到宦官的话,心里大骂,老子现在才是那个最想大哭的人!他立刻喝道:“快让那个不孝的小混蛋给我滚进来!”
刘禅一进入刘备书房,并未如同平日里一般,不急不缓地上前施礼,而是忽然跪倒在地上失声痛哭,真好似心里有着无限委屈一般。
自从刘禅长大之后,刘备从未见过他哭得如此伤心,原本对刘禅的一腔怒火顿时化为了心疼。他从座位上站起,上前将刘禅扶起来,问道:“阿斗啊,你为何哭得这般伤心?”
刘禅一边哭,一边说道:“阿斗不是伤心,阿斗是在自责!小时候,糜氏母亲为我在长坂坡丧命,亲母甘夫人也因为生我导致身体虚弱病亡,孙氏母亲因为我被骗回了东吴,呜呜……如今,如今家里又因为我,致使吴氏母亲怨恨孩儿,几乎导致家变,现在城里城外到处议论纷纷!这一切都是孩儿的错,孩儿一定是个不祥之人,总是害得父亲的家庭破碎……”
刘备听到这里,眼眶不由得也红了。他虽然是个狠心肠的枭雄,几乎从不去想那些已经失去的女人的事情,但是现在见刘禅哭得如此伤心,心里不免也开始心酸。
刘备轻叹了一声,让刘禅莫要再如此伤心,他的那些母亲的离去,并非是他的错,乃是他这个做丈夫的,当时没有能力能够保护好他们的缘故。
然后,刘备拉着刘禅坐下,一边安慰刘禅,一边了解情况,刘禅这才慢慢地止住哭声。
刘备很快从刘禅口中了解到事态,特别是当他听到刘禅说,曲波在医国院事件发生之际,完全只是站在一旁看热闹的时候,心里不由得大怒。
曲波身为学监,负有监管之责,那么学生出事的时候,怎么可以不去理会呢?类别不禁也开始怀疑,曲波是真的跟吴氏有勾结了。刘备当即传令御史大夫李严,让亲自审理医国院事件以及曲波玩忽职守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