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刚从外面回来了，脸上写满了焦灼。凌伟两兄弟装作若无其事地在堂屋里看电视。
不一会，凌刚查完分出来，头勾着，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高考对于像凌刚一样的农村男孩来说，是人生中举足轻重的一次选拔考试。成败在此一举，无论考试者，老师还是亲人，都承担着巨大的压力，考得好的全家喜悦，以后的出路就不愁了。而考得不好的，要么选择混学历的大专院校就读，要么出门打工，还有的承担着更加沉重的思想包袱复读一年，来年再战。
更有甚者，为了考上理想的大学，不惜复读两年三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在凌刚所在的县城，就曾出现过高考复读六年的“高考帝”，最后他曾经的高中同学大学毕业后回母校任教当起了他的老师……
凌伟两兄弟见凌刚不言语，也不敢多说话，两人都一动不动地假装在看电视。
不一会，电话响了起来，凌刚一看是父亲打过来的，他犹豫了一下，颤巍巍地接了起来。
“考试成绩下来没？”凌怀德问道。
“下来了，考得不好，498。”
“不赖了，够本科线了吧。咱们村娃蛋上的不就是二本吗？你填志愿和你表哥商量商量，问问他填得哪个学校？看看能不能上一个学校，到时候也有个照应。”
“好。”
电话挂掉，凌刚心里还是空空落落的，他想自己辜负了父母的心愿，没能进入好的大学。
按照凌刚这个分数，只能上学费昂贵的三本民办院校或者大专，三本院校四年下来要10万元的学费，凌刚想着上一所大专，但是他又不甘心。
他一个人骑自行车到表哥家里，两个人分数相当，商讨了报同样的志愿。
两人去镇上网速很慢的网吧里查遍了本省符合条件的学校，他们发现要么没有喜欢的专业，要么分数不够，考虑到王军父母常年在家务农，没有什么收入，最后两人把第一志愿敲定了天津的一家大专学校，凌钢想着离父母近，节假日也能去北京。
凌刚是在北京得知自己被录取的，此时他已经在父亲打工的工厂呆了三个星期，他每天都焦急地等待录取结果，这会他如释重负，被大专录取，自己好歹有学上了。
之后，刚子总算轻松了一阵，既没有学业的负担，还有父母在旁边照顾自己的衣食起居。
凌怀德发现自己和儿子的交流变得越来越少，越来越敷衍。平时儿子在家的时候，两口子忙于工作，往家里打电话也就问问儿子的衣食起居，现在一家人在一块更多的就是沉默。
两个月的时间眨眼就过去了，凌怀德和凌刚从北京出发，直接去天津，两人和远在老家的王军相约在校园见面。
这是凌怀德第二次踏入天津，两回的心情是截然不同的。这回送小儿子上学，虽说那不是多好的学校，但是儿子起码能学一门手艺，以后能养活自己。
凌刚学的是电子工程，凌怀德想以后手机人手一部，儿子毕业了去一家手机工厂工作，一定不会饿着自己。
但是凌怀德身上的担子并没有减轻，大儿子刚从传销窝里逃出来，因为长时间没有上班被中介公司辞退了，现在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而且大儿子年龄这么大了，对象还没有找到，这回进传销的事被村里人知道了，媒婆也不会张罗着给强子找对象……小儿子这刚上大学，这学费和生活费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凌怀德一路上没和儿子说几句话，一直看着窗外。两人根据通知书的地址来到了这座位于天津市郊区的大学，周围还是一片待开发的荒地，人烟稀少，交通也不便利。
但在学校附近情况迥异，全国各地的外来人聚集于此显得杂乱了些，这里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网吧，旅店和小饭馆，店门口闪着一排排红的绿的霓虹灯，和县城没什么两样。
开学这天，一大群学生和陪同的家长蜂拥而至，生源多数来自本市，这些本市的孩子装扮得大同小异，头发染成金黄色，皮肤白皙而细嫩，穿一身休闲衣服，脚下踩着耐克阿迪的鞋子，周围一大帮亲戚帮忙提着行李，他们时不时地碰到熟人会用一口地道的天津腔打招呼。
外省的孩子多数来自农村，衣着相对朴素。男生会像凌刚一样留着短平头，或者齐眉的头发。女生则扎上马尾辫，衣服不贵，看起来干干净净。这些孩子由父亲或者母亲一个人带着，家长则看起来敦厚而朴实。
当然也有独自一个人赶过来的，在这里举目无亲，低着头一个人处理完所有的事情，之后便跑到附近的网吧里去了。
凌怀德忙着陪同两个孩子报道，体检，领被褥，找宿舍，最后三个人在食堂简单地吃了回便饭，晚上他就急匆匆赶回工厂干活去了，老板要赶着出货，一路上打了好几通电话。
两天的报名时间里，两个人没什么事做，王军提议凌刚去网吧玩游戏，凌刚也闲着无聊，又听不懂宿舍几个天津小伙子谈论的日本动漫和游戏，便随着王军去了。
网吧是这个大学内外最热闹的地方，除了清晨的打扫时间，这里时时刻刻充斥着唧唧喳喳的男生们的吼叫声。
从清早打扫网吧的时候，门口就挤满了一群要来排队上机的大学生，他们多半是大二大三的学生，平时不怎么去学校听课，一整天都窝在网吧里。等开机时间一到，网吧里座位上迅速挤满了人，有成群结对地从外面一路小跑着过来，有个不小心在台阶上绊倒了，来不及爬起来就对飞奔过去的同伴说给自己抢个机位。
有的晚来的急匆匆跑过来，一看座位全满了，只得站在过道上，焦急地等待下机的人，一边还不停埋怨旁边的舍友起得太晚。
王军和凌刚跑遍了附近的大大小小的网吧，发现所有的座位都被人占了，凌刚跟着王军跑来跑去，又闻着网吧里呛人的香烟味，感觉头晕目眩。
凌刚提议先回去。
“再等等，反正回去也没事干！”王军劝阻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