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玄朝使者,内阁大学士田暮春,拜见云朝丞相大人。为见丞相大人一面,故而隐瞒身份,还请丞相大人见谅!”
莫云宗闻言,登时笑容收敛,面色一沉,眼神中放射着警惕的光芒,继而冷笑道:“田相当真好手段啊。田相处心积虑,不就是要本相将你引见给太子殿下?”
田暮春却不答话,手轻轻一招,两个身材曼妙,婀娜多姿的女子漫步而来。两人都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轻纱,一为艳红,一为熏紫,眼神里像是伸出了钩子一样,快把莫云宗的魂儿都给勾了出来。
这两个人正是当初苏县之中,相助柳之羲的嫣红,流紫两位姑娘。
无欲方能无敌。
只要人有欲望,就会有弱点。
可这个世界上,又哪有真正无欲之人?
所以这世上,没有攻不破的堡垒。
阴奇宗的情报说,莫云宗不爱钱财,却独爱女色。故而,田暮春临行前,柳枫桥特意派了嫣红,流紫二位姑娘随行,为的就是帮助田暮春,突破莫云宗。
田暮春看着莫云宗望眼欲穿的眼神,他明白,堡垒已经被突破了。
“丞相大人,除了在下的身份,刚才在下所说的一切,都是实话。在下的确仰慕丞相大人的风采已久,这两位姑娘就是送给丞相大人的见面礼。”
听到这里,莫云宗的面色才稍稍好看了一些。
田暮春趁胜追击:“丞相大人火眼金睛,在下拜访丞相大人,确实是想请丞相大人帮忙引见。哎,原本我也不想如此。有求于您,倒显得我对丞相大人的敬仰之情,不纯粹,不真诚了。只因太子殿下对我玄朝实在有些误会,在下万不得已,方出此下策。”
“哦?”莫云宗问着田暮春,眼睛却死活不肯离开两位姑娘,“你倒说说,究竟有些什么误会?若确是误会,本相倒是可以从中调停。”
田暮春喜出望外:“如今,玄,北两朝关系紧张,田某此刻率使团来云朝,太子殿下必然以为,田某此来是要力邀云朝,共抗北朝的。”
莫云宗惑道:“难道不是吗?”
“非也,非也。我玄朝陛下派田某前来,只是单纯为了恭贺太子殿下正位东宫,并且献上贺礼而已,并没有多余的意思。”
莫云宗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云朝必不能拂了玄朝的好意,失了礼数。田相还请先回驿馆等候,不日内必有消息。”
田暮春春风得意:“那便多谢丞相大人了。”
说罢,又对着嫣红,流紫两位姑娘嘱咐道:“你们要好生伺候丞相大人,知道吗?”
“是!”
莫云宗迫不及待地手一伸:“我送田相。”
田暮春知趣地回应道:“莫相留步。”
然后,田暮春便在管家的指引下,离开了丞相府,回到了馆驿之中。
果然不出田暮春所料,拜访丞相府之后不过一日光景,古云胤便下令召见玄朝使臣。
田暮春沐浴熏香,换上朝服,手持旄节,终于成功踏上了东宫大殿。
大殿之中,气氛肃穆庄严,静默无言,唯有田暮春旄节杵地之声,响彻大殿。
以莫云宗为首的云朝群臣,分列两侧,整齐有序。
大殿之上,古云胤身着太子红袍,头戴珠冠,神态深邃,王者气度显露无疑,让人捉摸不透。
田暮春鞠躬朗声道:“玄朝使者田暮春,拜见云朝太子殿下。”
田暮春刚刚起身,位列三公之一的司徒桓祎便剑指田暮春,厉声喝道:“见到太子殿下,为何不跪?”
田暮春不卑不亢:“一国之臣,不拜他国之主。”
古云胤赞许地点了点头,继而问道:“田相远来辛苦,本想让田相多休息几日,谁知反倒怠慢了,还请多多担待。”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却又绵里藏针。
言语中的交锋,从来都不输于真刀实枪的械斗。一个小小的字眼,都可能暗藏杀机。
所谓远来辛苦,多休息几日,不过是用来堵住悠悠众口的借口。毕竟把一个外国使臣晾在那里不管,传出去实在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古云胤必须要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遮掩过去。
而所谓怠慢,首先是暗讽田暮春急不可待,汲汲营营,为打通门路而私下贿赂莫云宗。
而其中的另一层意思,则是要在道理上占个上风,压过田暮春一头。
我好心好意,为你考虑,你却以小人之心,度我君子之腹。
如此一来,田暮春自然理亏,接下来要再谈些什么条件,要求些什么,就容易多了。
田暮春出身鬼谷纵横,这点话术上的技巧,他又岂会不知?当下放声大笑,整个大殿回音不绝,笑声与回声交融,任是谁听了,都难免心生怯意。
古云胤收了收心神,凛然问道:“田相笑什么?”
古云胤问出这一句,田暮春心知,他这一招“狮子吼”已然奏效了。
所谓游说,不是为了证明自己是对的,而是要让别人相信自己。所以有时候气势比道理本身更有说服力。
故而,真正精通话术的人,不仅仅善于说理,更擅长造势,就如田暮春这般,先声夺人。
“云朝已经危在旦夕,可笑诸公却还在梦中。”
古云胤冷冷一笑:“田相又何必在此危言耸听呢?”
田暮春却自信笑道:“田某心心念念,急于求见太子殿下,正是为了云朝最佳利益。”
高明的话术,便是能将自己的利益,巧妙地隐秘于对方的利益当中。
因为利益,才是一切合作的基础。
听到这里,古云胤的眼睛不禁眯了起来,盯着眼前的田暮春。
“哦?本太子怎么听说,田相此来,只是为了献礼,以恭贺本太子正位东宫啊?”
古云胤说罢,还不忘瞥了一眼莫云宗。莫云宗顿时感觉,仿佛有一只冰凉的手,抚摸着他的脊梁骨。
田暮春手一挥,身后的随从立刻端着托盘走上前来,托盘之中放的是一纸文书:“确实如此。田某在此代表玄朝,恭贺殿下荣登太子之位。我玄朝愿意将玄宁长公主嫁于太子殿下,与云朝永结秦晋之好。这一纸婚书便是贺礼。”
莫云宗总算松了一口气,而古云胤也有些意外:“没想到玄朝竟有这般诚意。但玄朝既然一番好意,田相刚才又何故危言耸听呢?”
刚才田暮春一句“云朝已经危在旦夕,可笑诸公却还在梦中”的惊人之语,可谓是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
田暮春满意一笑,他十分享受这种一切都在他节奏当中的感觉:“田某所言,并非是危言耸听,而是不争的事实。在下急于求见太子殿下,便是因为玄朝这份贺礼,正可救云朝于危难之中。”
田暮春环顾四周,发现所有的目光都已经聚焦在了自己身上。他稍稍停顿之后,自信地说出了最关键的一句话:“云玄联盟,方是云朝最佳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