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
一夜的烟火后,满城的雾气袅绕,隐约可见那满地的红白相间,别样的喜庆。
天蒙蒙亮,楚尧带着朝臣祭完天地,便宣布休朝半月,欢度佳节。
而栖梧这厢已准备妥当,由黄门引路前往进京的队伍。
昨晚她喝醉了,忘记是怎么回的寝殿,梦里总觉得大哥的气息一直萦绕在身边,睡得甚是安稳。
今早醒来原以为定会口干舌燥,头痛不已,却发现自己一切如常,只是唇上有些发麻,想着估计是烈酒烧的,便没放在心上,也没注意到阿蛮的欲言又止。
全副武装而来的栖梧远远便看见一身墨绿常服的楚尧踩着人凳上了那辆最为华丽的马车,她正想过去,余光却瞄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人站在楚尧身后的马车旁,一身侍卫的打扮,却有着与这身打扮格格不入的气场。
栖梧示意阿蛮将她推向那人。
看清那人的相貌,栖梧不禁会心一笑,嘴里无声的呢喃了一句:大哥……
同样的眉眼,只是少了他常挂在嘴边的浅笑。大哥总是一身笔挺的深色西装,而眼前的人一身侍卫软甲却穿出了他的一丝不苟。
而那人见栖梧弃“楚尧”而向他走来,本还一脸看戏的玩味,却因她这一笑愣了神。
两人四目相对,沉默而平静,心中却是百转千回,几多感悟。
直到这一刻,栖梧才相信“一切自有天意”。
就好比她两世皆拥有同样的相貌,师父道是“轮回”,为还前世的因果。
“欲知前世因,
今生受者是;
欲知未来果,
今生作者是。”
或许师父是对的,很多事冥冥中自有天定。
“这位将军看着有些面熟,不知所任何职?”她不点破,依旧面色如常,问得随意。
“末将乃君上亲自指派与公子的贴身侍卫。”
“哦,阿尧有心了!”侍卫吗?倒是有趣的安排。
“这便是我的马车?”
“是!”
“抱我上去!”
“什么?”
“怎么?即是我的侍卫难道我还不能差遣?”
“诺!”那人应下,脸上却阴沉得可怕。
“公子……”阿蛮不解,不喜别人亲近的公子,怎么突然让一个陌生人抱她?
栖梧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搂着那人的脖子,随他上了马车。
那人将栖梧安置在软垫上,转身便要退下,却被栖梧拉住了衣摆。
“此处再无旁人,阿尧不想说说你的打算?”
“你叫孤……叫末将什么?”他转身错愕看她。
“阿尧……”她叫着他今生的名字,手一点点勾画着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庞。
一声“阿尧”好似在瞬间击碎了他心中筑起的高墙,在他心里激起一阵阵的涟漪。
“是你,真好……”
她一直觉得楚尧给她的感觉很是熟悉,本以为只是相似,原来一直便都是他。
一想到前世欠下的承诺,可以在今生得以偿还,想到不用再为前世抱憾栖梧不禁心情大好,一时便收不住一脸的愉悦之色。
楚尧忍不住随她笑了起来,一改之前的阴沉。
“十三是怎么认出我的?”
他拉下她的手,问得认真。
“自然是……直觉。”她狡黠一笑,却答得随性,一如当年在大哥面前的肆无忌惮。
“今日十三好似随性不少!”这样的她是他从未见过的。
“我向来是这样的性子,只是不善在外人面前展露,莫非阿尧不喜?”
“不,甚好!”
其实在十三向他而来时,他的心是忐忑的,他既希望“他”能认出自己,又害怕“他”若与他人一样,自己是否下得去手!
今晨从“他”身侧醒来,曾想过杀了“他”,因为他无法接受自己竟主动亲近一个少年。
可在动手的那一刻,他犹豫了。
他决定为“他”一赌,今日“他”若能认出他来,便许“他”一世荣华,一切随心;若是不能,管“他”有什么惊世之才,他都不能留“他”来乱人心智。
在以为“他”认不出自己时,他尝到了何谓“绝望”,只因即便这样他依旧不舍得杀他。
好在,好在,“他”不曾辜负自己此刻的沦陷。
若说昨夜是一时酒醉的放纵,那“他”认出他的那一刻,他便明白自己已经无以自拔,无关男女,只因“他”是十三。
“阿尧可愿说说,为何是这身打扮?”栖梧往他身边靠了靠,低声问到。
他是大哥又不全是他,她自然不能像以前那样腻歪在他身上,可比之之前对“秦王”的态度又忍不住亲近一些。
楚尧乃枭雄也,一旦认定的事便不再摇摆。
只见他淡淡一笑:“那小儿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也不知这一路还有什么戏码,索性我便让影代我进京,而你我则在半路离开,乔装进京一探他的虚实。”
“只有你我?”
“你可以带上阿蛮,就我们三人。”
“主意倒是不错,只是我们以什么身份进城?”
“夫妻探亲!”
“啊?”栖梧那张娴静不张的脸,终于变了神色。
“你腿脚不便,扮了女装坐在车上,自然不会引人注意,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我会带着女眷招摇过市。”
“那这一路岂不是要有劳阿尧多加照顾?”
“又有何妨!”他这一生还未照顾过别人,如今想来竟有些期待。
似想到什么,他对着车外道了声:“阿翁,过来!”
“主公!”大总管不知何时出现,将侯在车外的阿蛮吓了一跳。
“将那备好的行囊拿来,这一路我便与十三同车。”
“诺!”
从他们的对话,阿蛮不难猜出那侍卫是谁,瞪大双眼刚想说点什么,却从楚尧撩起的帘缝里看见栖梧摇了摇头。
“阿蛮,这一路你便跟着阿翁,若有事我自会唤你。”
“公子不可!那人……”对您心怀不轨啊!
阿蛮后面的话被大总管生生捂了回去。
“呜呜呜……”你不要拦着我!
阿蛮极力想挣开他的束缚,却发现这老黄门竟是个练家子,用蛮力根本无法挣开。
“丫头,主子们有要事相商,我们便先退下才是!”
大总管拉着阿蛮往后头的马车走去。
“昨晚你主子借酒轻薄我家公子,我今日怎么也不能让他们再待在一处!”
“你这丫头怎么这般糊涂!那是轻薄吗?那是轻薄吗?!”大总管气笑:“那是你家公子心防太重,都醉成那样了还执意不吃那解酒药,若不是我家主公口对口给他渡下去,今日这行程还不因他耽搁了!”
“可他也不能就这样睡在我家公子榻上啊!”寄人篱下,她还不能动手将人扔将出去,实在死人!
“哎呦!主公不也醉了嘛!吃了解酒药本就嗜睡,他们都是男子,一起将就一晚又有何妨,我家主公都不介意屈尊,你一个小丫头有何介意的!”
“可是……可是!”我家公子可是未出阁的大姑娘啊!
“别可是了,没看你家公子显然是认得我家主公的,可见她待主公便不一般。她都没意见,你着急什么?”
阿蛮一噎,继而转念一想,公子好似不讨厌秦王靠近,莫非……
不行!不行!阿景姐姐说皇家人皆薄幸,她可要看着些,可不能让白纸一张的公子被那人拐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