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马一路向东北方向追去,不多时便见前方尘烟滚滚,摇旗呐喊声不断。
徐云四处打量心中一紧,莫不是遇到了拦路劫镖的山头?
想到这里便加快了速度,连忙赶到近前。果不其然,众镖师将货物紧紧护在中间,那女镖头正持方天画戟与一贼寇打斗。
镖师们虽说看着徐云就气不打一处来,但关键时刻还得护着徐云,有人连忙将其从马上拉下来,护在身后,道:“你不要乱走,前面有拦路打劫的,小心性命。”
徐云也不以为意,现在众镖师身后像场中望去。
却连这女镖头手中方天画戟横劈竖砍,勾挂连贯,将对面劫匪逼得连连后退,徐云眼尖,这女镖头使得是一套方天戟气势雄猛,刚柔并济,急如铁骑突出,缓似曲水迂流,刺敌如枪,可劈敌如刀,可砸敌如棍,专门锁拿敌方兵刃。此女必是经过高人的传授名人的指点。目测其武艺与李擎苍无二,此女若在战场,必是一名飒爽英姿的巾帼女将。
徐云一边打量一边询问身旁的镖师:“我说你们这领队的,没想到一个姑娘家这么能打?”
那镖师撇了撇嘴,满脸自豪的道:“那可我们杨家镖局最厉害的镖师。”
“这么厉害?”徐云饶有兴致的道:“我说怎么让一个女流之辈掌镖。”
这镖师一听可不高兴了:“说你见识短就是见识短。我们杨家镖局老镖主年事已高,将一身武功自小便传授我们大小姐,大小姐自掌镖以来,所过山川湖海哪个不给几分面子,蜀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几个蠢匪真是不长眼。”说罢这镖师一脸嫌弃的打量着徐云,道:“女的怎么了?你信不信你都在我们大小姐手下走不过三招?”
徐云好笑,巴蜀消息闭塞,但这杨家女子的武艺确实是高强,也不与眼前这位杨家大小姐的狂热粉丝争论:“我信我信,别说三招了,我一招都走不过去。”
再看场中,这位杨家大小姐三下五除二解决了几名劫匪,又呵散了一众喽啰兵,交给手下镖师捆绑起来后,骄横道:“也不看看姑奶奶是谁,杨家的镖你们也敢劫?!”随即吩咐手下镖师:“带着他们走一段路程,到了前面州府县衙扔下,顺便让过路的山贼草寇看看!我杨家的镖是那么好劫的吗?!”
徐云听闻此番话语心中摇头,此女心高气傲,这样太危险了,连忙分开人群来到这大小姐马前,抱拳道:“这位镖头,我觉得此番做法不妥。”
这女镖头本来就烦徐云,再一看他反驳自己的做法,柳眉倒竖,不耐烦道:“有何不妥?”
“姑娘请想,本身我们这趟镖是进贡给朝廷,而且也价值不菲,你呵退群贼也就算了,还要把他们押在车队后面示众。山贼本就绿林之辈,多为好面义气之人,我们求安稳还不够,而且马上出了巴蜀地界,这不是惹火上身吗?”
女镖头听闻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虽听闻徐云说得有道理,但嘴上也忍不住反驳:“我杨家镖局这几年大大小小的镖压数千趟,有几个不长眼的敢出来劫镖?也不问问本姑娘我手中的方天画戟答不答应!”
徐云听闻摇头道:“姑娘,你这是在玩火。”
听到这里这女镖头再也忍不住了,手中方天画戟一指徐云,呵斥道:“少废话!好吃懒做的东西,我也就看你是雇主那边引镖的,若不是蜀王交代,哪有你的好果子吃!真正遇到危险不还是得躲在我们身后,休要多言,前面带路!”
徐云听闻斗笠下的面容紧绷,眯了眯眼,心道这女子好生无理,但他也不知为何,面对眼前的女子却生不出来怒气,或许是他目前的身体总是觉得十分乏累,几度昏昏欲睡,心道先按计划行事,到了计划地点再做打算。
想到这里徐云也不答话,叹息一声跳上马不再言语,前头领路。这番举动,更加使众镖师认定徐云是好吃懒做胆小怕事之辈,皆哄堂大笑,高举旗帜,在女镖头的带领下唱起了镖。
所谓“唱镖”,便是一路敲锣打鼓,众镖师齐声唱着《行镖过路谣》,不同的镖局有不同的唱法和唱词,大意是我某某镖局行至此路,各路山王行个方便,一般威望高的大镖局,押送短距离的镖,事先知道要行镖的路线,与山中的草寇有交情,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路过山头选择唱镖,一般都会给几分面子。但通常这种以唱镖而行镖的方式是极为高调的选择,非大镖局不可为之。
还有一种行镖方式为“静镖”,顾名思义,押送路途遥远的镖程恰逢又价值不菲的镖,所遇山头大大小小无数,便掩声息鼓,必要时还不能穿镖服,需乔装打扮而过,谨慎小心再小心。
这杨家大小姐不知是艺高人胆大,还是被徐云气晕了头脑,竟然带领这一众镖师唱起了镖前进,也不知后面捆着的几个劫匪作何感想,看样子羞臊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衣食同享——”
“铁血同当——”
“合吾一声镖车走——”
“半年江湖平安回——”
“……”
徐云也是无奈,心道你就作吧,等你遇到危险就知道了,我真是倒了霉了,碰到个这么骄横不知轻重的大小姐。
但徐云哪里知道,蜀中分东南西北四大镖局,这杨家镖局便是其中的东镖局,其余各小镖局都直接按属地归四大镖局统领,四大镖局之上还有个总镖局,这其中有个巴蜀镖局业界的规定,恰逢此时总镖局正为明年筹备每十年竞选一次的总镖头大会,想成为总镖头的竞选人必须会前亲自接镖进行一次大规模的长途行镖,若出了巴蜀地界必须一路唱镖而行,能不失镖平安送达,又能在规定时间返回者,则有望竞争总镖头。
一般蜀中的各路行镖任务在总镖局内部都会有公示,恰逢这趟贡镖经徐云要求蜀王以成都府兵力不足交给镖局运送,消息一出便轰动了整个蜀中镖局业内,就连四大镖局的顶尖镖师也望而却步,要知道如今世道不安,尤其是贡镖,一路行来窥视人定不在少数,尤其是给皇家的贡品,这若是丢了定是满门抄斩。
但杨家镖局的杨大小姐可不管那些事,别看她是女流之辈,心中也是豪气生层云,凭什么男人就可以坐在总镖头的位置上吆五喝六,我怎么就不可以,瞒着家中长老接下了这趟镖,自家镖局得知此事大怒,杨家小姐立下豪状,不平安而回宁愿身死他乡。家中各长老即暴怒又无可奈何,放弃了这趟镖就证明你东镖局栽了,自古没有弃镖的道理,以后在业界也抬不起头,局中的顶尖镖师又不能亲自护送,只好挑了又挑选了又选,倾全局之力摘出来一百名精锐镖师参与此次押镖。
这些详情徐云定不知道,若他知道了,也会无奈的耸耸肩,道一句:“你摊上我,算是彻底栽了。”
这行镖一个月时间已经过去,一路上自是对徐云不是好脸色,而这徐云也是真争气,越不是好脸色,也越来越嗜睡,有时候趴在马背上就睡着了,索性这杨家大小姐看不起归看不起,对待徐云也没有太苛刻,只不过每次徐云在客栈睡醒以后自己骑着马顺着留下的路线屁颠屁颠的追上去而已,也出现过几次劫匪,但都被杨大小姐一杆方天画戟打了个四散奔逃,关于这一点,徐云还是很认可的。
一路无话,这天行过襄阳地界,杨丽丽坐在路边的茶摊上喝着凉茶,看了看正在休息众镖师与货物,心道这里距离应天府还有大半月的路程,正在思考是取路安庆还是庐州,安庆虽然可缩短两三天路途,但毕竟不是重城,据说治安也是很乱,而庐州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军队保卫也是森严,这一路虽然都打散了劫匪有惊无险,但少一事总比多一事强,还是取道庐州保险一些。
打定了主意,又看了看正在悠闲喝茶的徐云,心道这种好吃懒做还不要脸的登徒子定是朝中有人,不然怎么会给他这个美差,这一月余下来,别的没长进,看样子倒是还胖了一圈,虽然一直没在我们面前摘下面纱和斗笠,但长得也一定丑到家了,到了应天再他带领下顺利交差,再也不想见到这种人,回我的蜀中美美的去竞争总镖头领的位子,哈哈哈。想到这里杨丽丽还不觉得笑了起来。
徐云看向杨丽丽的笑容却不由得有些睁大了眼睛,心道这大小姐骄横归骄横,但小模样还是很迷人的。
“看什么看!”杨丽丽发现徐云看着自己,怒喝了一声,随机转过头对着众镖师吩咐道:“都起来,抓紧赶路!”
徐云一摆手:“不与你一般见识。”心道待会儿有你好果子吃。
他起身负手向马匹走去,跳上马走在最前面,眼中不断打量着周围环境。
此地已经远离襄阳城数十里,官道狭窄,马上进入山区,却是个好去处,距离目的地二郎山已经不远了。
一路上徐云神经绷紧,不多时镖队敲敲打打来到一处地势叠峦的山岭,就在此时,刺耳的一声响箭声响起,正插在徐云马前,惊得马匹前蹄腾空而起,随后一阵摇旗呐喊声传来,再看前方山上冲下来密密麻麻的山匪,为首三匹战马当先。
镖局众人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从容的摆好阵型护住镖车,杨丽丽一马当先横方天画戟来到徐云马前,徐云也是老套路,有劫匪就躲在车队后面。
但见这三名为首的山匪皆是人高马大,左右两名山匪各持单刀,身上穿着东拼西凑的铠甲,倍感滑稽。
中间那人穿着还算整齐,但也照比左右两人好不了哪里去,一口护心镜斜挂在胸前,头上的钢盔也是歪戴着,手中的却拿着两柄与身体及其不协调的擂鼓瓮金锤,胯下一匹战马漆黑如墨,白色马鬃散落背上,马身的肌肉绷鼓,整匹马并不高大,却给人异常敦实的感觉,若识货的人看到此马便一眼可认出正是八方名马排名第三的“万里烟云兽”。
没错,此人正是辽东静街小太岁,徐云的堂弟,徐搏。
但见这小太岁两柄大锤对撞在一起。
“轰——”
那声音震耳欲聋,座下战马长嘶。
“呔!此,此山是我,我开,此树,树是我栽。要……想此中过,留,留下,买,它买,它买,它买路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