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子看向徐云,目光缓和,又看了看其身边的梁文婷,眉头一皱,自语道:“真像啊……”
徐云听闻,眼睛一眯,不知在想些什么。
青阳子看罢,让二人免礼,指了指蒲团,二人盘坐其上,对着徐云说道:“郡主状况如何?”
徐云语气缓缓:“五件神物俱为泯灭,消散无形,爽儿神色,稍有好转。”
“那就好,云儿,目前只差玄天珠一物,大还神术若是功成,则是千百年来天显奇迹。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青阳子问道。
“此番前来,晚辈有事请教青阳爷爷。”
“但说无妨,我这把老骨头,能做也就做了,无需顾忌。”
“是。”徐云点头,谢过青阳子,他看了看梁文婷,将其状况与青阳子详细说了说。
青阳子听罢点了点头,道:“不足为虑,不过,青阳观规矩自古传承,繁琐颇多,若我传你心法,你便为我青阳观中人,自此修行散云峰,不知这位小友可愿否?”
梁文婷听罢低头不语,这时徐云缓缓对着青阳子磕了个头,道:“青阳爷爷,文婷她身负大仇未报,但她体质不容再辗转江湖,急需平稳,若她大仇得报,定会潜心修道,不问尘世。”
“哥……”梁文婷看向徐云,目光闪烁不定。
“这是你最好的归宿。”徐云一笑。
梁文婷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好。”青阳子一笑,对着徐云道:“你这次来,可有什么新消息带给我知?”
徐云点了点头,道:“我已知父母踪迹。”
说道这里,青阳子眉头一凛,急道:“速速讲与我知!”
“是。”徐云点头,于是恭恭敬敬的将自下了昆仑山来到北平,燕王所讲、辽东遭遇、汝宁劫道只是原原本本的讲给了青阳子,同时又说出了自己对燕王的疑惑。青阳子略皱眉头的听着,不时手捻须髯,面露思索。
徐云这一叙述,足足一个时辰。
青阳子听徐云叙述完毕,面露哀伤:“看来,我那沧澜侄儿早已不在人世……”
徐云低头沉默。
“这样,你们先下去吧,时辰也不早了,用些饭菜,休息休息。有些事,我还需要仔细思索一番。”青阳子点手唤过来大弟子天魁。
两人点头,跟着天魁下去。
青阳子盘坐蒲团,目光望着观外云海,时而凛冽,时而温和,好一阵,又缓缓闭上了双眼,打坐起来。
汝宁,阎王岭。
刀屠在森罗殿大排宴宴,为师尊接风。
聚义分赃厅台上,一把兽皮大椅,苦面佛端坐其上,独自享用面前那满满一桌的素菜,出家人不食酒肉,刀屠一手持筷一手持茶壶端立其身侧,为师父夹菜倒茶,可别小看这桌素食,那比肉菜还美味,每道菜过了八九遍油,端得是香气诱人。
右边次桌为徐沧北父子与红凤,同样的一桌素菜,稍微不同的时上了几壶上好的花雕酒,由四大金刚陪同。
左边次桌菜序一致,为撑天、撼地、搬山、倒海等八名罗汉位。
再往下,台下一十六道山鬼、数十桌喽啰兵开怀畅饮,好不热闹。
苦面佛看了看刀屠,凶悍的面容难得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坐下,一起吃。”
刀屠低着头恭敬的说道:“师父在,哪有徒儿坐的道理,多年未见,也好让徒儿尽些孝道。”
苦面佛一笑,道:“你都说多年未见了,为师也甚是想念,难道让为师抬头看你不成?”
刀屠这粗莽的汉子听苦面佛如此说道,顿感慌张,连道徒儿不敢,遂坐在苦面佛身侧。
苦面佛见状哈哈大笑,拿起筷子夹着菜肴,丝毫不顾及吃相,满嘴油腻。
刀屠却不敢伸筷用餐,就连屁股都直沾着凳子一个边,可见苦面佛在这杀人不眨眼号称活阎罗的心中有多大的分量。
茶饮半盏,菜过五味。苦面佛剔着牙看向下面还在举杯畅饮的喽啰兵们,不知在想着什么。
“师父,徒儿带您去参观一下我这阎王寨,一些机关暗道器驽埋伏我还是有些不通,还望师父替徒儿拿个主意。”其实哪有什么不通之处,这大寨铜墙铁壁,内含三十六道暗弩七十二道销信,固若金汤一般。只是刀屠看出苦面佛已用完餐,端坐无趣,又想与师父多说些话,于这里不便,故此才提道。
苦面佛一拍大肚子,道:“也好,就与你走一走。”
刀屠招呼过徐沧北几人慢用,又安排了住处,头前引路与苦面佛在寨中巡逛。
一路上刀屠不断讲解,苦面佛时而也指出一些不足之处。两人来到一处高地,俯视大寨,灯火通明,俨然似一座小城池一般,坐落在岭中茂密的森林中。
苦面佛心中不由得暗自赞叹,我这徒儿离开我短短数载,居然亲手能建出这实力,坐拥阎王岭,威震汝宁,实属难得。
“徒儿。”
“徒儿在。”
“为师此次前来,一来是看看你,二来是有些事情要对你讲。”
“师父所言,徒儿谨记。”刀屠躬身施礼。
“大明太祖平定天下,太子早逝,传位给了如今的小皇帝,其几位皇叔蠢蠢欲动,如今势力最大的,就是那北平的燕王。为防止消藩策略稳健进行下去,小皇帝效仿太祖时期所建立的锦衣卫,成立了护龙司。如今,你师父我,也是护龙司的人了,说到底,我还是六根未净啊……”苦面佛长叹一声,露出了怅然之色,那苦面,仿佛更加让人不舒服。
刀屠在一旁并未搭话,躬着身子认真的听着面前这世界上自己唯一亲人的话。
又听苦面佛接着说道:“为师加入护龙司有两个想法,一是想出出我那三十年前的一口恶气,会一会那曾经让我颜面扫地的人。二是为了你,徒儿,你建立这大寨数年来安然无恙不过是趁着这风雨欲来的世道,可你考虑过没有,若是有一时老朱家的乱子平息了,怎么会容忍疆土之内你这自称王的存在?”
苦面佛看了一眼身侧的刀屠,接着说道:“我自从少林总院看到你时,你这小子就野心颇大,如今这等成就,也不足为奇。可有些事情你要明白,武林势力再大,也大不过官府,五宗六派都不例外,更何况你这七十二路草寇呢?”
“你混得再好,终究为贼匪。”
“国之将乱,为师有责任替你脱去这身贼皮。”
“过几日,我便带领你参加一次武林的盛会。”
“站位,就站在正统顺位这一边吧……”
夜晚,月光皎洁,青阳观后峰。
明月高悬,面前是仙气飘渺的青阳道馆,身后便是茂密的松树林。
寒冷的天气,索性还没下雪。
徐云盘坐在一块青石上运转着心法呼吸吐纳,将日月刀横放双腿之上,但见他周遭一尺有余热气腾腾,浑身上下翻滚着热浪,满头长发无风自动,想是近日来内功又精进一步。
约有半个时辰,徐云睁开双眼,长出了一口气,心中盘算接下来的行程,忽见一个绛紫色身影自那木栈桥缓缓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屁孩儿,却是梁文婷与天巧。
待到近前,徐云问道:“快已定更天了,怎么没休息呢。”
“这小家伙吵得我睡不着,三番五次到我屋子来,索性我就带他出来逛逛,顺便看看你。”梁文婷无奈的指着天巧,那小屁孩儿还无辜的眨着大眼睛,吸允着手指。
徐云摸了摸天巧的头,眼中喜爱。
“青阳爷爷教给你功法了吗?”
“嗯,我觉得青阳道长特别慈祥,耐心的教我,我觉得这功法对我很有用。”
“嗯,那就好,看来我的想法没错,你要在这青阳观潜修一段时间了。”徐云道。
“可是……我想跟你一起走。”梁文婷低着头道。
“你听我的,潜修一段时间,平一平心中的煞气。你的仇,定会得报。”徐云劝道。
梁文婷用力的点了点头,长出了一口气,对着徐云一笑。
小天巧懵懂的看着两人,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是用一只小手紧紧的抓着梁文婷躲在其身后,另一只小手继续吸允着大拇指,略带惧怕的看着徐云,不由得引人发笑。
两人又闲谈几句,徐云问道:“你觉得这青阳观的伙食怎么样?”
“清清淡淡,挺好的。怎么啦云哥?不合胃口吗?”
徐云面露古怪,摸了摸肚子:“确实有些清淡,不过也太清淡了……”
他又看了看周围,瞄见满是霜露的清雪地上几点斑驳的兽足,心中一喜,对着梁文婷道:“你俩在这等我,顺便去折着树枝。”
“干嘛……”还没等梁文婷说完,只见徐云一转身就窜进了树林。
梁文婷疑惑的嘀咕了一声古怪,却也没多想,如今她对徐云充满了信任,便去折了些树枝后与小天巧等待徐云。
再说徐云,蹑足潜踪扒开落叶草丛,看着一窝雪白肥大的野兔,又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树梢,一个硕大的鸟窝呈现眼前,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磨了磨满嘴洁白的牙齿。
在梁文婷的注视下,徐云提着两只野兔一只山鸡从树林中走了出来。
“大哥……你这也太能淘腾了吧。”梁文婷捂嘴笑道。
徐云一眨眼:“别亏了肚子。”
说罢自缠手中弹出破月刃,麻利的收拾起来,一边收拾一边丢给梁文婷一块火石,道:“生火。”
梁文婷虽与李若水年纪相仿,但久经炼狱杀场,自然没有像她那般怜惜萌物,麻利的生起火来,小天巧也未经世事,只是好奇的看着两人一顿忙乎。
不大一会,香味扑鼻,徐云依旧转开葫芦洒上佐料,撕下两只鸡腿,分别递给梁文婷与小天巧,而后吸允了下手指,道:“尝尝。”
两人接过鸡腿一口咬下去,那被烤得外酥里嫩的鸡腿一遇银牙发出清脆的声音。
小天巧登时睁大了双眼,一边吃一点嘀咕:“这也太好吃了。”
人虽小,吃这方面可胃口不小,三下五除二就将那鸡腿吃了下去,刚一抬头,徐云又笑着递了一只兔腿过来,小天巧道了句谢又吃了起来,小模样煞是可爱,让人一见了便欢喜。
徐云拔开酒葫芦喝着就吃着肉,那些树枝从火堆里有扒出来三个鸟蛋,捧在手里因烫用嘴吹着,手指快速扒着蛋皮,不大一会,乳白色的蛋清露了出来,递给梁文婷与小天巧:“野鸡蛋,大补。”
“嗯,我这鸡腿还没吃完呢。”梁文婷道。
“慢慢吃,喝酒不?”徐云又把酒葫芦递给梁文婷。
“喝!”梁文婷接过酒葫芦灌了一大口酒,递给徐云:“舒爽!”
“我也要喝!”这时小天巧也嚷道。
“哈哈,小家伙,行,给你,来,整一口。”徐云笑着又递给天巧。
小天巧好奇的接过酒葫芦闻了闻,香气扑鼻,便效仿梁文婷一样也喝了一大口,这酒一到嘴中就喷了出来,辣得天巧直吐舌头。
“哈哈哈。”徐云与梁文婷笑了起来,梁文婷顺着天巧的后背,笑道:“等你长大了再喝吧,哈哈哈。”
就这样,徐云与梁文婷一人一口喝着酒,小天巧一个人就几乎包圆了这些野味,撑得他躺在地上拍着小肚子直哼哼,挤过来扑到梁文婷的怀中,不大一会,便发出轻微的鼾声。
梁文婷也有些微醺,抱着天巧坐在徐云身侧,看着天边的明月,不觉间将头靠在其肩头。
“哥,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有可能去寻百晓生吧,若真能寻到,还能遇见一位故人。”徐云嘴角带笑。
“是那个叫小鱼的女子吗?”梁文婷问道。
“是她。”徐云喝了一口酒,不自觉眯了眯眼睛。
“哥,那你将来了却身边事,你有什么打算呢?”
徐云嘴里含着酒,让它慢慢流入肺腑,享受着五脏六腑十二重楼之间的火辣。
他眯眼想了想,道:“我想和她有一间酒肆,名唤随风。三两五桌,坐落林边,背靠青山,面朝绿水,遥望闹市。专供上好的花雕,卤透的牛肉。林中燕雀仿佛也被那花雕熏得烂醉,穿林斜飞。会有一匹瘦马,它会打着瞌睡,享受着暮年的惬意。白间清风拂过,栓马桩上的酒旗迎风飘展。夜晚明月皎洁,广寒宫内的仙子抱着玉兔。这一切,都很好。功名利禄,我不想,我只想和她在一起。”
“她是谁?小鱼吗?”梁文婷问道。
“不是,是我这么多年的动力,我最爱的人。”徐云笑了笑,转过脸看向梁文婷,那依在肩头的脸庞与他心中那个人的面容重叠,不觉间心中一颤,随后他晃了晃脑袋,笑道:“你有什么打算呀,小婷婷。”
梁文婷捕捉到徐云的眼神变化,心中不由得怅然,随后她微笑道:“以后呀,天天去你那里喝酒。”
“哈哈哈,那我一定不会收你的酒钱。”
“那一言为定哦!”
“一言为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