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顾言之的情况太过特殊，林教授等专家简直就跟见到了什么稀有试验品一样，熬了一个通宵重新制定了一份复健计划。
而同样彻夜未眠的，还有苏云卿。
第二天一大早，苏云卿就站在了顾言之的房间门口，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进去吧，她怕清醒后的顾言之不喜欢，毕竟现在在他眼中自己只是个陌生人。
可是不进去吧，她又担心顾言之的情况。
苏云卿在门口徘徊良久，几经犹豫，最后还是决定去看他一眼，不然只怕自己这一个早上都没法安心。
她鼓起勇气伸出手敲了敲房门，说道：“顾公子，你起了吗？”
没有回应。
苏云卿耐心的等了一两分钟后又敲了一次门，这次声音比刚才要大了不少。
“顾公子，我是云卿，你……”
话还没说完房门就被人从里面突然打开了，苏云卿反射性的后退两步，把剩下的话都给吓的吞了回去。
开门的是林教授的助手，他一大早就过来观察顾言之的情况。
他虽然跟着林教授一夜未睡，可是却精神奕奕，看起来干劲十足。
“苏小姐，早上好啊！来看顾少吗？他还没醒呢！不过你放心，他的体征很平稳，身体现在正在修复期，难免会多睡一会……”
“小王，过来记一下这个数据……人呢？”
林教授的召唤打断了小王助手兴奋的滔滔不绝，他回头应了一声，然后才不好意思的侧过身让苏云卿进来。
“抱歉抱歉，你一定也很担心顾少吧，快进来吧。”
苏云卿福了福身子，跟在小王助手后面进了病房。
林教授不知道正在检查什么，苏云卿也看不懂，就安静的站在一边。
好不容易等所有检查和治疗都结束了，林教授这才有时间回头跟苏云卿打招呼。
“顾太太，”林教授是知道苏云卿身份的，他冲苏云卿点点头，解释道：“刚才我们给顾少又做了一次检查，具体结果要等今天两项检查结果出来之后才知道。一会顾少醒了之后可以给他喝点温水，但是不宜多。还有暂时不要进食，他的肠胃现在还非常脆弱。”
苏云卿认真的记下林教授的嘱咐。托这半年照顾顾言之的福，现在的她已经明白这个世界有种东西叫“营养液”，它可以在人无法进食的时候维持身体的最低所需。
助手和护士们收拾好东西鱼贯而出，林教授离开前又回头前又看了苏云卿一眼，见她已经把全部注意力放在了顾言之身上，暗自摇头，转身出去了。
半年前那场荒谬的婚礼他少有的宾客之一。
在得知这场特殊婚礼的新娘是一位只有十六岁的小姑娘时，林教授也曾经觉得荒谬，震惊，甚至愤怒过。
没有人知道，在婚礼后的第二天，林教授利用给顾言之做常规检查的时间私下跟苏云卿谈了一次。
他当时明确跟苏云卿表示，自己可以帮她离开这个地方，摆脱这场荒谬无比的婚姻。
可是苏云卿拒绝了他。
时至今日林教授都还记得苏云卿当时跟他说的话。
明明看起来是这么柔弱的一个人，在决定好的一件事情之后却可以这么坚定。
“林大夫医者父母心，云卿感激不尽，可是云卿已经想的很清楚了。云卿想要留下来，留在这个唯一能让云卿安心的地方。”
“这就是云卿的答案。”
++
等人都出去后，苏云卿才慢慢走到床边，仔细端详着顾言之的脸。
这张脸在过去的半年里她见了很多次，也曾经无数次的在心里想象他睁开眼后的样子，想象他醒来之后两个人会说什么，做什么。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种想象是她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只是她没有想到，当有朝一日顾言之真的睁开眼睛，真的跟她说话了，她会那么不知所措。
会那么……失落。
就像是她曾经拥有一件宝物，她以为这件宝物不会说话，不会离开，会只属于她，所以她很安心。
哪怕这个世界已经天翻地覆，跟她的过去完全不同，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在这样的世界中活下来。
也没有关系。
因为她还能在一个安静的地方，守着一件安静的宝物。
可是有一天，这个宝物突然醒过来了。
用她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的眼睛看着她，充满陌生感和距离感的问她，你是谁。
苏云卿的心里一下子就空了。
她叹了口气，蹲下身大着胆子把额头贴在顾言之的手背上。
“我是谁？我是苏云卿，是大楚朝右相苏文清之女苏云卿啊。”
说完后她又自嘲笑笑，自言自语道：“是了，这个人间已经没有大楚朝了，那我又到底算是什么呢？”
她保持这个姿势安静的靠了一会，在脚发麻之前撑着床沿想要站起来，一抬头就看到原本以为还在沉睡的人此刻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