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原草，一岁一枯。
野火难尽，春来又生。
荒草接荒城，却难尽，漂泊情。
万里征程，也难解，花花世界。
城里的灾难，羽儿并不想过多的去窥探，他宁愿强行告诉自己，那与他无关。
他终究还是习惯了成为旁观者。
找不到归宿的，旁观者。
竹亭独自屹立在村外野路的一角，在启明星下的麦田里，显得格外的和谐。
“难道这就是婆婆让我找家的原因么？”羽儿呆坐在竹亭下，喃喃自问。
又自答：“或许在路上就是家吧。”
启明星已经挂在了空中许久。
眼看着即将被霞光划破的黑夜尽头，羽儿的视线由于太远，显得有些深邃。
冬季末的冷风，让羽儿清醒。
南侧的天空，云开雾散，黎明渐起，羽儿确始终没有困意。
他略微收拾了下自己的心情，弓着腰低头瞄了下怀里的小沫，留海的发丝被风吹拂在小沫还隐约可见的婴儿肥的脸上。
小沫睡着了。
他想到了师兄：
师兄还是跟过去一样，偏执狂妄，这对于羽儿来说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师兄为什么就恰好也到了这里，真的只是同路的流浪么？毕竟这里，距离阿里有足足万里的征程。
除非，他亦有他的目的。
又想到了新房里的婆婆：
“救我的婆婆，应该也是会巫术的吧？”
“这场灾难，是她引起的么？”
“她又是为什么呢？为了救风儿么？好像这样很合理。”
......
眼前亮起的时间，带走了启明星，也惊扰了羽儿的思绪，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了一声颤抖的呼喊：
“羽儿！真的是你么？你什么时候出来的？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也死在里面了。”
只见旌茹提着衣摆踉踉跄跄的朝自己跑了过来。羽儿连忙放下小沫，前去搀扶。
旌茹看起来有些狼狈，嘴唇干瘪，没了血色，面容憔悴，眼神也有些恍惚。
“旌茹，你没事吧？还好么？爷爷和杨叔叔呢？”
“他们，他们......”说着说着旌茹哽咽着哭了起来。
她没能找到爷爷和杨墓，她走到“花谷巷”时，傻妞已经带走了杨墓与爷爷，去了哪里却没人知道。
她看着满城的人，一个个的倒在自己的面前，自己却无能为力，往日强势洒脱的旌茹如今已然脆弱不堪。
“难道爷爷和杨叔叔没能出来么？”羽儿自言自语。
“我不信，我不信！我才不信！爹爹不会丢下我和弟弟的...不会的...”
恍惚的旌茹，在羽儿的搀扶下走到了竹亭下灶台旁。
羽儿安抚着她坐在了柴火上。安慰道：“放心吧，先在这休息下，晚些我再去村里找找。”
就这样，旌茹也横倒在柴火堆里，睡了过去。
看着眼前脆弱的旌茹和小沫，羽儿终究还是带入了自己的角色，此时的他，似乎无法再做旁观者。
灶台旁的火柴所剩无几、散落一侧的竹木、折叠起来的隔扇门、满是花绣的屏风...都盖上了枯萎的竹叶。
眼下的竹亭一片狼藉，没了前日的模样。羽儿划了根火柴，升起了灶火，而后抱起隔扇门，一扇一扇的按了起来。
几个帐篷的布幔，从隔扇门下抖落，羽儿才忽然想起，那两个夜夜笙歌的傻妞和根柱，似乎，不见了......
孑域的世界逐渐呈现，纯朴而深刻、简单而神秘、合理而荒唐......
无论哪一条，都让羽儿着迷。
合上最后一扇门，羽儿准备离开竹亭，再进村里一趟，不为自己，也为旌茹和小沫。
日出如往常一样，直直的照在羽儿脸上，修长的身影，在荒芜的麦田里自东向西，无限延伸，仿佛要把羽儿刻录在孑域的每一寸土地上。
羽儿逆着日出的光望去，恍惚里胸中涌现出一股暖流，羽儿思考了片刻，而后一跃而起，跳到竹亭上，从内部抽出了一根竹条。
他已经很久没有认真的活动筋骨了。
以竹条为剑，羽儿开始复习起往日偷学的剑式来：手握竹条一端，以阔步起式、随后弓步而出、向前直刺、提膝平斩、回身后劈、回身下刺、弓步平抹、挂剑直刺、弓步左撩、虚步架剑、虚步平劈、提膝直刺、弓步下劈、回身平崩、带剑前点、歇步下劈、提膝下截、提膝下点、并步直刺、左截腕、弓步上挑、跃步上挑、歇步下劈、仆步下压、右截腕、提膝直刺、弓步平劈、进步左撩、回身后撩、进步右撩、歇步上崩、坐盘反撩、弓步斜削......
汗淋淋的脸上，散出日出的微光，情绪也随着身体的伸张，慢慢缓解开来。
他已经很久没这么痛快了，像一个刚归家的游子，畅意洋洋。
由于师父不让练剑，他也只在书中看过一次，但每一步，他都记得清楚，虽是基础，但舒展筋骨，已然足够。
“妈妈！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时，小沫忽然在睡梦里说起了梦话......
羽儿在竹亭外听得真切，同时也对这里的安全有了担忧。
他仔细环顾了四周，虽空无一人，却还是放心不下。
最终还是决定守在外面。
靠着隔扇门，不知不觉，羽儿也睡了过去。
太阳在麦田的上方，自东向西，不断的升起，很快，中午的阳光便普照大地。
三里塘的事，半日间便传遍了整个孑域。
羽儿是被人们的哭丧声惊醒的。
他看着眼前身着粗布衣装的人们，以各种各样的形态和方式向三里塘走去：
徒步的居多，有推着架车的、独轮车的、也有赶着毛驴拖家带口的......
他揉了揉眼睛，确定不在梦里，这时他才明白，原来孑域的世界浮现在眼前时，可以是这么的简单直白。
这里除了巫婆与农人外，好像也没有别的什么阶级了，那么这样的悲剧，又究竟是为何呢？
羽儿还是毫无头绪，他唯一知道的是昨日救了自己的婆婆，应该知道些什么吧。
想不通的事，就交给时间吧，它总能告诉你答案。
羽儿是这么认为的，想罢，他双手撑地，站了起来，进屋叫起了羽儿和旌茹。
“唔——羽儿哥哥，我饿......”
隔扇门缝隙里的阳光，也同时刺醒了小沫。
听到小沫叫饿，羽儿才发觉自己的肚子也已经“咕咕”直叫了。
迷糊的旌茹听罢，站起身，拿起火钳，朝火炉里扒拉了一会儿，拿出了两个黑成焦炭般的圓状物，道：“呐，这里还有两个红薯，应该是爹爹之前准备的，你们吃吧”
“你不吃么？”
“你们吃吧，估计能吃的部分也不多了，我没事，我的体制可不同常人哦～”旌茹说罢，眯起眼睛微笑起来。
旌茹对情绪的调节能力已然很好，只睡了一觉，便回复如初了。
羽儿见此，也会心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