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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出鞘

月色当空,晚间的风吹在身上有些冰凉,段元亨衣衫单薄,出了东厢书房紧了紧颈口,没有急着回洗凡居,而是驻足望向月朗星稀的夜空,神色再没有了往日的懒散随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

人这一生哪能都由自己来选择,说不如意事十有八九,现在在段元亨看来是一大箩筐,满满当当。

交缠乱错,煞是让人头疼啊。

老爹啊,你可真是会给人出难题呐。

如今的天下,不管是桃李三千的诸子百家,还是位高权重的亡国旧臣,都活跃的很。江湖和庙堂几乎揉捏在了一起,如藕连丝,再也不是从前的泾渭分明。

人人都在打着如意算盘。现在的局面无非只有三种人,一种是一心想要复国的皇室雍贵和忠义良臣,一种是有滔天野心想要争得空悬了二十年龙椅宝座,将九州踩在脚下俯首称臣的逆贼枭擎。最后一种,就是举棋不定或者见风使舵的“安分人”。

龙椅啊,黄袍加身啊。

光是想想就让人热血沸腾。

段元亨凝眉。

自己的这小半生,说来也算有滋有味了。

少不更事的他在十四岁前和寻常富家公子无异,吃喝玩乐,锦衣玉食。偶尔有些小纨绔子弟的作派,也不过是和几个身份登对的衙内有样学样罢了,伤天害理的事还真没干过,最多就是在大街上遇到长相别致的姐姐,上去占占便宜,离欺男霸女的恶少差的远呢。与其他纨绔子弟不同的是对读书还算有些兴趣。母亲是名秀一时的扫眉才女,自小也就耳濡目染,诗词古经闲暇时也略有涉猎,虽不说学富五车,也算小有才气。况且从小就鄙夷那蛮横粗俗的老爹,立志长大绝不能成为像段千鸿那样的粗鄙莽夫。

对于老爹能找到娘亲这样贤良淑德秀外慧中的女子,段元亨一直视为神迹。

十四岁那年,遇到了一位改变自己一生的人,一个传授自己剑法的师傅。

每个少年心中都有个武侠梦,天大地大,仗剑在手,大可去得。江湖在涉世未深的孩子心里,就是一块完美圣地,太具有诱惑力。侠士们高来高去,路见不平便以剑平之,万军从中来去自如,何等逍遥自在。尤其是怀春少女们看见白衣剑客展露拳脚的崇拜眼神,着实令人羡慕嫉妒。虽然武林高手的形象因为自家老爹而大打折扣,但丝毫不影响段元亨对那片陌生江湖的向往,昔日还扬言要成为天下第一,将整个江湖搅的天翻地覆,临了再拐个女侠做老婆,退出江湖给后世儿郎们留下个不朽传说。

那个师傅很严厉,总是不苟言笑,初见时只是板着张脸说看你骨骼惊奇可愿与我学剑。当时的段元亨虽然年纪小,也没见过什么野路子的江湖高手,但好歹是天下顶尖衙内子弟,家里豢养的高手供奉们何其之多,当下就翻了翻白眼,想要挖苦那自以为是的青衫老头。可话还没说出口,只见那老头以指代剑凌空一划,几十丈外那几颗壮汉一抱粗的大树应声而倒,只剩下光溜溜的树桩。

乖乖,这是个什么手段。听府上一个健谈的高手说,江湖上一些剑道造诣颇深的剑客,可以凭借剑气隔着老远将人斩杀,已可称作罕见高手。这老头不见他出剑,只是两根手指头便将人腰还粗的树木斩断,难不成是神仙下凡?要不是他跑上树桩前反复确认,真便以为是这老头事先锯断树木玩的一手故弄玄虚把戏。

那青衫老头没露出半点骄容,依旧板着张脸,将手收回袖中又问了声学是不学。

段元亨震惊的屁滚尿流,瞪大了眼睛,点头如捣蒜。

学!

想成为一名江湖高手哪是那么容易,世间武夫千千万,能传出名号的有多少?哪是有个武功盖世的师傅就能一步登天的。有句古话几乎通理各个行当,叫师傅领进门,学艺靠个人。

习武最是不易,根骨,悟性,勤奋,缺一不可。

当时的段元亨就天真的以为走了狗屎运找到个神仙人物做师傅,不出几年便能成为一名绝世高手,像青衫老头那般伸出两根手指头,唰唰几声还不叫贼人脑袋搬了家。家里的老爹不肯教授武功,无论怎么求都没商量,让整日做着侠客梦的段元亨满肚怨气。那些个卿客供奉们也像是州主大人通过气一般,平日允允诺诺好说话的很,一提到在少爷面前露两手就立马装聋作哑变成闷葫芦,半天打不出个屁来。

堂堂州主长公子,愣是逮不到一个高手学几招,让段元亨弱小的心灵很憋屈。

如今主动送上门个大高手,如何不欣喜若狂。

只是好景不长,一个月下来,段小公子就有些想放弃了。这个神秘的师傅武功虽然高的没话说,但脾气古怪的很,教人武功也“别有一套”。

先是让自己练闭气,不知从哪寻了一口深潭,潭水冰冷刺骨,每日都得在里头泡上半天。那便宜师傅说他在潭底放了把剑,让段元亨闭气潜下去捞上来,便送与他。起先初生牛犊的段元亨还不觉意,但真当潜下去后却发现冰潭深不见底,锦衣玉食惯了的州主长公子哪有什么气量,没几息便浮了上来,气喘如牛。

始终穿着青衫的师傅坐在一块大石上闭目打坐,无动于衷。

往后的时日段元亨每天周而复始,一次次潜下,又一次次冒头换气,师傅也还是静心打坐,也不指点,也不干涉。

随着练习闭气的时日越来越长,下潜的时间也越来越久,气量自然也越大,只是那深不见底的幽潭就好似挡在面前的连绵大山,不知多少个岁月才能跨过。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仍是看不见底,让这个没吃过苦头的高粱子弟忍不住想放弃。

也曾去与那沉默寡言的师傅掰理,可人都还没近身,那老头便一指让他瘦小的身板猛退数十步,一屁股跌在地上,半天起不来身,段元亨哪还敢有怨言,他知晓好歹,这个面冷心也冷的师傅已经算得手下留情了,否则自己的身子骨还能结实的过那一抱粗的大树?

还有啥招,狠下心练呗。

到底不是只懂勾搭女人吃喝玩乐的大纨绔,后来段元亨也想明白了,吃得苦中苦,才能成为人上人嘛,江湖上也没听说哪个高手是白日做梦做出来的,还不都是一步一个坑吗。

一个月不成就两个月,再三个月。

之后段元亨也没心思算时日了,约莫有小半年吧。功夫不负有心人啊,当他终于能闭气一炷香的功夫,终于触及到了让他魂牵梦绕的潭底风光。其实也没啥好风光可言,黑漆麻呼的,但在经历了千难万险的段元亨眼中,无疑是精彩的让他险些呛死。

冰潭不大,越是下潜地方越狭窄,所以师傅说的宝剑极为好找,起码比花小半年时间练闭气功夫要容易千万倍。当他拎着宝剑浮上岸,未有过多的喘息就急忙跑到师傅跟前,一脸激动。

那青衫老头如老僧入定一般,极少走动,不知道的还以为咽了气。

原本以为得了宝剑就是师傅传授剑法之日,谁知那气死人不偿命的古怪老头只是睁开眼淡淡的看了一眼徒弟千辛万苦寻来的剑,说了声“你已经出师了。”

什么?这就完事了?逗着玩呢?

没啥高深城府的大少爷嘴唇气的直哆嗦,要不是深知打不过,他恨不得拔剑将这老头剁碎了。本少爷放着荣华富贵不享和你跑到山里学武功,当初还是你死乞白赖的找上门求小爷的,你啥都没教就让人天天去练个破闭气功夫给你捡剑,难不成以后行走江湖遇到打不过的倒地装死能像些?现在剑给你捡上来了,你就拿这破剑给我打发了?你知不知道小爷府上宝阁中稀罕宝剑不下上百柄。你这无耻老贼敢不敢伸着脖子不运功不反抗让我劈上一剑?

着实被气的不轻的段元亨扑通一声坐在地上,不嚷不闹,就这样抱着剑,赤红的双目迸发出杀人的目光,那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嘴唇与皮肤分不清是因为终日泡在水中还是被气的。

老头惜字如金,又开口说“这把剑上倾注我毕生内力,你带在身上寸步不离,与它相互牵引,剑胎小成时,方可出鞘。”

段元亨将信将疑,低头看着手中的剑。剑鞘朴素无华,护手刻有银色暗纹,剑柄由鳞甲包裹,看不出质地,但细滑如绸,丝毫不觉磨手,柄头处镶有白乳美玉。段元亨试图拔剑出鞘看看剑身模样,可使劲一抽剑身却躲在剑鞘里纹丝不动,只得作罢。不过光看这外观,倒像是斯斯文文的书生剑。

青衫老头虚空一指,那柄剑突然颤抖起来,悲鸣作响。

段元亨吃力握住,几欲脱手而出。不多时那用力的双手已经攥出了血,他有苦自知,依然咬牙强撑。不是不想放手,而是那剑上徐徐传来一股浑厚的内劲,如湍流过堤。这时段元亨多半相信了老头说的话。

当段元亨的双臂青筋暴起,双目充血之时,青衫老头柔掌一推,人剑分离。

贪功冒进不知死活的段元亨失去意识,晕倒在地。当他醒来之时,青衫师傅已经不在了,唯独那把剑插在他身旁。他四下寻找,却始终不见其踪影。

原本段元亨以为师傅只是暂时离开,毕竟拜师以来连一招一式都没教过,就算传授一把充斥雄厚内力的宝剑又有何用,难不成每次与人过招都站着不动比拼内力?

后来段元亨一如既往的每日去冰潭,习惯性的在水里练习闭气功夫,一边等那神出鬼没的老头出现。

约莫是等了半年,段元亨死心了。临走时在师傅曾经打坐的石头上留下几句话,希望有朝一日他回到这里,能够看见。

这把能获取内力的宝剑也成了段元亨不为人知的秘密,从未离身。

人的骨子里说来还真有一股贱性,回归锦衣玉食安稳生活的段元亨反而不习惯了,虽然每天私下都会跑去后山刻苦练剑养剑,却没有了那半年里心心念念想着征服幽潭的充实感。

留下一封书信,都未和父母正式道别,便有了出游六年的经历。

这是段元亨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其一是不想辜负师傅的苦心,那一剑内力当真是异常珍贵,他就算是初入武道的嫩雏也都明白“毕生内力”的含义,那可不是泉眼溢水,潺潺不竭。将一身内力倾注而出,几乎没有恢复的可能,这类似于醍醐灌顶的传功手法,如果还能源源不断恢复,那一些江湖门派还不高手辈出?长辈不停给晚辈传功不就完事了。所以对于那便宜师傅的倾囊相授,段元亨打心眼里感激,只是心中难免会担忧内力殆尽的师傅能否安然无恙。如果其一是不想辜负师傅的心血想要初入江湖,磨练自身,那么其二便是想找寻师傅下落,以报授业之恩。

段元亨立于东厢院前,遥望圆月如盘,单手轻抚腰间师傅赠予的宝剑,轻声喃喃道:“这么多年似乎你都还没有名字,师傅他老人家醉心剑道却偏偏不给佩剑命名,不知为何。现在起你便有名字了,就叫君来......”

六年阑珊如大梦一场

三年江南春江水,剑不出鞘礼鸿儒。

三年江北黄沙场,亦不出鞘走青芒。

那包裹粗布的宝剑如抖糠作响,仿佛通了灵性,起了共鸣。

段元亨指掐剑决,低喝一声“君来!”

宝剑应声铿锵出鞘,一道剑光划破夜空,照出一瞬光华,好似要与那皓月争辉。

出鞘,剑胎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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