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史:咸丰的最后选择
李开芳的部队打到京城周边,胜保和僧格林沁出尽了洋相,动用满洲精锐,旷日持久,剿不尽太平军的北伐部队,而太平军的主力已在长江流域打得满人将帅没有还手之力。咸丰皇帝实在没有办法了,抓住湘军这根救命稻草,重用了曾国藩。
天津的民兵
咸丰三年(1853)九月份的中下旬,太平军的西征部队和北伐部队几乎同时在进行最令咸丰头疼的攻击。在石祥祯攻占汉口两天后,即九月二十日夜间,林凤祥的部队休整完毕,决定赶在官军对深州合围前突出,全军从深州东南面撤出。四天后,林凤祥的部队出现在深州东北方向的交河、献县境内,距离河间只有五六十里,桂良的担心变成了现实。
由于官军防御空虚,林凤祥继续向东北方推进,几天后抵达沧州,继续北上青县。他们在这一天抢到船只,走运河北上天津。
胜保于九月二十七日抵达静海县境内,追上了林凤祥的主力。胜保马不停蹄,立即集结部队投入战斗,但是林凤祥已经攻入静海城,躲进城内防守。
第二天上午九点,林凤祥的前锋已经兵临天津城下,离城只有十里。中午分路直扑天津,用枪炮射击。
天津守军主要是民兵,这支民兵的建设者有官员也有绅士。太平军北上的消息早在春天就传遍了天津;到了秋天,太平军越来越近,天津市民大为惊恐。林凤祥攻入直隶以后,天津的防卫迫在眉睫。长芦盐运使杨霈在天津制枪五百杆,招募壮丁,在衙门教演,号称“芦团”。
咸丰也派了一个前任浙江巡抚梁宝常,协同天津地方官办理团练。杨、梁二人设立了二十八个义民局,每局组织五六十名民兵,按期训练。
这时天津人当中涌现出一批积极分子。一个名叫张锦文的本地人倡议捐款,给民兵提供经费,并向文谦提出防守方案。文谦对张锦文的方案非常满意,给了他一支令箭,让他筹备布防。张锦文自己训练三千民兵,号称“铺勇”。
芦团和铺勇,是天津官绅为了对付太平军组建的两支民兵部队。驻防天津的正规军连年征调到外地作战,城内只剩下这两支民兵。而二十八局的民兵又散布各处,全县总计只有几千民兵,守城的部队为数不多。
张锦文于九月二十六日侦知敌军进入沧州境内,连夜参见天津知县谢子澄,捐献票钱四千缗,作为招募民兵的费用。他说:“逆贼气势嚣张,必须打掉他们的锐气!”
谢子澄说:“天津地势平衍,无险可守,你有什么想法?”
张锦文说:“只要大人下令,在下可以招募民工万人,在小稍直口挖掘长壕,用草席裹土,做成盐包的样子,叠成炮台,安置六座炮盘,或可抵御逆贼。”
谢子澄道:“张先生如此热心,就烦劳你去照办吧。”
天津人第二天就开始修筑工事,到了九月二十八日,工事已经造好。张锦文来到县衙报告,谢子澄又问他:“昨夜狱犯喧哗,恐怕生变,如何是好?”
张锦文道:“不如把那些够不上死罪的挑出来,动员他们杀敌赎罪。”
谢子澄喜上眉梢,“这倒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不妨一试。”
谢知县命令衙役依计而行。回民刘继德刚刚出狱,振臂一呼,召集了回民一千多人,率队赶赴教场听令。张锦文手头上刚刚预领了盐税的二万两银子,全部换成铜钱,分写小票,给民兵发粮。官绅开会,讨论由谁来任司令,谢子澄自告奋勇,穿上短后衣,持枪上马,率领民兵来到城西小园驻扎。
本县还有个名叫贾庆堂的热心人,曾向官府献策。他说,太平军可能在水浅处偷渡,村民中有一些猎人,专打水鸟,擅使排枪。他们把枪搁在小船上,用草席覆盖,推到水中行走,发现目标,开枪射击,百发百中,人们称之为“雁户”。如果官府招募雁户,设下埋伏,便可防备不测。官绅们认为此计甚好,仓卒招募五百名雁户民兵,当天就派贾庆堂率领,前往稍直口东南面埋伏。
谢子澄当上司令的这一天,天津防卫战打响了。中午时分,太平军蜂拥而来。谢子澄率部迎战,芦团用抬枪射击,几万县民持械相助,汇成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太平军将领是个小秃子,矫健绝伦,军中称为“开山王”。他手执黄旗,左右指挥,迅奋剽疾。官军的火枪打不中他,打上面,他就伏倒;打下面,他就猱腾;枪一停,他就随烟而进。一名大沽老说:“这家伙狡猾,非巧取不可。”守军用两支枪上下交击,小秃子防不胜防,顿时就被击毙。
太平军失去将领,并不后退,冲到民兵设伏处呼喊渡船。雁户民兵口里答应着,推船前行,距太平军只有几步远时,号锣一响,排枪射击,太平军相继倒地,都以为碰到了水雷。太平军遭此偷袭,斗志全无,全军溃退。一些太平军乘坐二十多艘船向下西河而去。这时已到深夜,守军也未追击。
虽然天津民兵善战,若无天时地利,这一仗也难打胜。太平军进军神速,但被水阻挡,绕道东边,晚了一天,民兵得以在稍直口设防。加上分叉小路都被淹没,太平军能走的路只有一条。民兵全力设防一路,所以一战斩杀五百多人,官军和民兵无一负伤。从此小稍直口改名“得胜口”,以表彰战功。当时太平军后面若有一支官军夹击,或许能将太平军一鼓歼灭。但是胜保没有抓住这个机会,而守军兵力不够,不敢远追,太平军逃到杨柳青,然后回奔静海。
善禄和西凌阿在天津开战的这一天才赶到静海。胜保令他们在东南面进攻,胜保从西南面攻击,太平军出城迎敌之后,仍旧退回城内。
十月一日清晨,太平军从静海南运河的东岸蜂拥而出,西凌阿和善禄列队堵击。胜保担心他们兵力不够,从西岸策马渡河,亲自督阵。太平军又从南门出动七八千人,胜保一面挥军抵敌,一面飞调西岸德州兵和西宁兵渡河接应,鏖战两时之久,统计杀敌一千多名,夺获马匹无数。
林凤祥的一系列快速进军,令咸丰目瞪口呆。他早已谕令胜保飞调各路官兵迎击,可是根据接到的奏报,胜保只知太平军越过青县,却未知前锋已达天津,可见太平军是分路狂奔,而官军却只能尾随其后。咸丰怒道:“贼众既能分头窜进,为什么官军不能分兵?西凌阿和善禄本来在胜保前面追贼,为什么反而落到了胜保后面?近畿剿捕,何等紧要,难道还像偏远省份一样,指望能够掩饰?先将西凌阿、善禄摘去顶戴,拔去花翎,以示薄惩。若再借口拖延,必以军法从事!”
天津的民兵挡住了太平军,咸丰有了很深的印象。他希望各地都能像湖南、河南与天津一样,组建比正规军更为得力的民兵部队。但他眼下还得寄希望于胜保的官军主力。
秋风并不凉爽
进入十月以后,天气虽已转凉,咸丰心中却如火烧火燎。广西的逆贼已经打到家门口,庐州受到威胁,而武昌兵力单薄,频频告急,金陵、扬州那边,向荣和琦善毫无进展。十月三日,他命军机大臣传谕骆秉章和曾国藩:现在台涌所带官兵及已经咨调的江西官兵,未知何日才能赶到武昌?曾国藩团练的乡勇必须再次出省作战,驰赴湖北。所需的军饷,由骆秉章负责筹拨供给。
第二天,吕贤基和李嘉端的一份奏疏呈到咸丰手上,报告集贤关于九月二十四日失守,官军已北撤到练潭。咸丰原来想依靠江忠源救援安徽,但江忠源既已到了武昌附近,还是让他先救武昌为好。庐州这边,他只好从金陵调兵救援了。于是,他谕令瞿腾龙带兵星夜起程驰赴安徽。
刚刚口授了上谕,湖北学政青麟从德安发来的奏报到了。青麟报告,田家镇战败是因劳光泰带领潮勇倒戈相向,击溃了官军。太平军主力已于九月十八日攻占汉阳和汉口,而德安只有守军二百多人,万分危急。
咸丰此时意识到江忠源留在湖北确有必要,当即颁发上谕,批准他不去安徽。上谕写道:
已有旨暂留汝在湖北剿贼,兹览汝奏,适相符合。武汉最为紧急,设法分路剿洗,兼杜北窜,亦应防其西窜。该逆匪即时北窜患虽速,尚易为力,若任其扰及秦蜀,则大事无了局矣。
但是湖北战场显然需要更多的劲旅,他再次催促曾国藩带领船炮驶赴下游,策应武昌,又令张芾派夏廷樾救援武昌。咸丰给骆秉章和曾国藩的上谕写道:
着曾国藩将选募拟赴江西的楚勇六千名迅即酌配炮械,筹雇船只,由该侍郎督带,驶出洞庭湖,由大江迎头截剿,江面贼船肃清,不特两楚门户藉可保卫,并可杜贼纷窜豫省及秦蜀之路,想曾国藩与江忠源必能统筹全局也。所需军饷仍着骆秉章迅即设法筹备。
此刻对咸丰威胁最大的是林凤祥。此敌一天不被围困,他就饮食不思,难以入寝。两天之后,他看到胜保从静海发来的捷报,得知胜保大军已在静海与太平军相持,林凤祥的进军好歹被遏止了,他才舒了一口气。咸丰不失时机,令内阁赏还西凌阿和善禄的顶戴花翎,希望这两员大将协助胜保围歼林凤祥。
第二天胜保又有奏报到京,咸丰得知他三天前已从静海乘船绕过下西河,连夜兼程前进,十月五日早晨抵达天津。奕纪带兵一千八百名先期已到。林凤祥在静海被创,企图困守,悄悄分兵盘踞独流镇和杨柳青一带,并在独流镇的两岸修筑木城,以防官军攻击。林凤祥已知道官军在南,企图乘机窥伺天津,并有可能刨堤北进京城。
这个消息令咸丰感到脊骨一阵阵发凉。林凤祥分兵三处,可攻天津,也可直捣北京。
劲敌犹在,甚至可能马上杀进京城。他连忙谕令僧格林沁传旨飞催多尔济、那木凯、达洪阿带兵前赴天津。他再次呼吁这些臣子“激发天良”,在敌军北面构筑强大的防线,不得再有迟延。
这时,官军已在各条战线上陷入危机,纷纷向咸丰告急,犹如雪上加霜。李嘉端已被咸丰撤职,但他还守在岗位上。他又从安徽发来败报,称九月十六日夜,太平军抵达池州城下,焚烧东岳庙,攻入府城。几百艘船只停泊在池州南门外,尚未开行。石达开几乎已经完全控制了汉口以下的江边城市。李嘉端伸手向朝廷要兵,而陆应毂听说太平军在德安一带活动,很可能进入河南,也伸手请求增援。
咸丰再次想到了曾国藩和骆秉章,但湖南那边按兵未动。他一直指望湖南能够派兵援救湖北,可是骆秉章和鲍起豹还在考虑如何完善本省的防务。他们向咸丰奏报,已陆续调派一千一百多人分批前赴岳州布防。
第二天上朝,咸丰对一帮大臣说:“曾国藩和骆秉章怎么不懂朕的意思?湖南固然需要部署防堵,但情形尚可稍缓,前已有旨令湖南拨兵勇协济湖北,若湖北贼匪歼灭,湖南自可无虞。赶快拟旨,叫他们务必不分畛域,一定要统筹大局,不可只顾一省!”
恭亲王奕訢奏道:“哈芬一案,经臣审讯,此人在逆贼打进山西时,不但没有进行任何阻击,反而跟布政使郭梦龄斗气,互相参劾,还说郭梦龄有意诬陷他,实属只顾个人意气,贻误重要军机,臣拟将哈芬充军赎罪。”
祁俊藻奏道:“讷尔经额经惠亲王等拟罪,按律当定为斩监候,秋后处决。”
咸丰不耐烦地说道:“此二人辜恩负任,就依尔等所奏,谕令内阁办理。胜保那边有无消息?”
祁俊藻奏答:“回皇上,林逆分兵驻扎静海和独流,留在静海的部队只有三成,主力和马匹船只全在独流集结。两地相距十八里,都挖掘了深沟,修筑了高垒,打算和官军对峙,寻机北进。胜保深感兵力不足,无法合围,请调天津知县谢子澄到大营办理粮饷,同时率领民兵作战,充实围攻兵力。”
咸丰道:“就依胜保所奏,令他定将林逆合围,不许突出一人,否则严惩不贷。”
孤独的新巡抚
话分两头,且说江忠源从黄陂向孝感推进,当晚驻扎在孝感的杨店。十月二日,江忠源在孝感军营接到郭嵩焘的手书,得悉他在仓子埠遇险,深为派遣之人不当而遗憾。他想,郭嵩焘一介文士,这次到江西辅佐他,遭遇了生平未曾经历的惊险,值得江氏子孙世世感戴。
当天夜间,江忠源奉到圣旨,方才得知,皇上已将他补授安徽巡抚,令他立即驰骋赴任。咸丰告诉他:太平军已经进入庐江,距离庐州不远,李嘉端已被革职,安徽无人照管。江忠源突然当上了封疆大吏,深知责任重大,应该星驰前往庐州上任。但他考虑湖北正当紧急之际,而湖南也受到威胁,不忍立刻离去。他决定会师汉口,扎定营盘,布置周妥,再行赴任,图个心安。
江忠源是第一个从戎以后被封为封疆大吏的湖南书生。他的遭遇,是咸丰人事改革的典型事例,对于所有已经投身于这场战争的湖南书生是一个很大的震动。江忠源本人受宠若惊,觉得皇恩深重,万难报答。他拟折叩谢天恩,向皇帝表明志向:如果能够立下战功,战死也不需要抚恤;如果辜负了委任,就是下鼎锅烹煮也在所不辞。
江忠源没有离开湖北,完全是为了大局着想。但吴文镕还不能理解他的这番苦心。这位上任不久的总督,跟巡抚崇纶坐在武昌城内,亟盼援兵到来。他好不容易把江忠源盼来,以为他在任浙江巡抚时的这位老部下(故事见第一卷),一定会到武昌来给他撑腰。可是他听说江忠源不攻汉阳,不顾武昌,而要亲自增援德安,似乎忘了过去那段上下级的情谊。想到这里,他沉不住气了,写折告御状,请皇上责成江忠源和唐树义迅速扫清汉阳的敌营,借以保障武昌。
吴文镕的举措没能吓倒江忠源,他认为增援德安是最大的急务,他的决定是正确的,问心无愧。江忠源想:吴中堂指责我借阻击敌军北顾为名,置省城重地于不救,只能说明这位老人过于心急;仗只能一个一个地打,我江忠源从来是勇挑重担,你们要误解,也只好听之任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