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修晏面前是此次九华宗参与名剑大会的弟子,除了东方临那一脉,几乎每峰都有三到五人,他们剑法已成,自己风格已具,季修晏要做的便是偶尔提点一二,仅是这样,也能让他们趋之若鹜。
“专心点。”薛宁低声喝道自己对面的孟瑶,自己的这师妹剑术上颇得她父亲真传,能在凌云峰里脱颖而出,连着师父的坏脾气也是继承得丝毫不差,又蠢的不行,要不是师父让自己在外多管教她,少让她生事,他是一点都不想理。
孟瑶却对薛宁的话装聋作哑,目光依旧瞟向季修晏,她原以为今日会见到那个碍眼的师叔,还想今日借机会让她出出丑,现在没见到,不免有点失望,不过不用看到碍眼的人也还不错。
薛宁见状微恼,师母去世的早,师父对孟瑶就相当宠溺,孟瑶被惯得无法无边,后来再想管,也是无从下手。他这一路来,都是比叶明心比试切磋,可今天偏偏这个季师叔的小跟班不在,冷眼瞥了眼孟瑶,扯了旁边一个师弟换了个位置。
而叶明心此时正跟在殷小楼身旁,宽厚的肩膀暂时充当了小黑落脚的地方。
他们此去的目的地是一处名为一品楼的地方,里面各种珍奇宝物应有尽有,青白玉草的消息正是出自这里,玉乘峰既然对此物势在必得,那他们只需在此守株待兔。
一品楼的伙计见两人是九华宗的人,脸都笑来快皱成一团了,直接将人带上了二楼,二楼上的东西可比一楼稀有了不少,琳琅满目令人眼花缭乱,但那标的价格也是令人咂舌。
此时又上来了几名九华宗的弟子,来人熟悉又有礼地和叶明心打了招呼,叶明心自然将殷小楼这个新晋的师叔介绍给了众人后,在几人惊讶的目光中随意将几人打发走了。
殷小楼注意到这几人身上的服饰绣的是兰与云纹,自己身上的是莲,叶明心的是鹤,季修晏的也是鹤,便好奇问叶明心:“这衣服的花样是有什么讲究吗?”
叶明心被问得一滞,为何自家的师叔连自家这些事情都不知道,心想这还好问得是自己,要是问了别人,东方师祖的脸面要如何放,思索着找机会得给师叔好好说一说。
“九华宗内又分为九峰,主峰苍鹤峰以鹤为代表,刚师叔所见的兰与云纹,分别为浮光峰与齐连峰,而师叔所在的朝云峰则是莲。”
朝云峰……殷小楼脑海里突然冒出了在宿阳遇到的那个老者说的话,朝云峰的小弟子因丢了推荐信,自责,喝醉了掉进湖里淹死了。朝云峰,顾筝不也是朝云峰的!
她目前好像也没见到过第二个衣服带莲的人了,又问叶明心:“我怎么没见朝云峰的弟子?”
叶明心表情微妙,不知道该不该把朝云峰现在连参加名剑大会的人都凑不出来的事实告诉她,“此次并无朝云峰的弟子随行。”
是实力太差了?不对,能参与名剑大会的也就那么些人,剩下的都是些打杂凑热闹,朝云峰竟然一人也无,莫不是连个打杂的弟子都没有?
她突然为自己担忧了起来,她原以为温子轩只是调侃她这个师父,结果果真是克徒弟……
就在一言一语间,一个掌柜打扮的人面带笑地领着一行人上来了,跟在后面的正是他们要找的玉鸣远,几人几步便匆匆走开进了旁边的包厢,门外留着几人守着。
殷小楼四处闲逛,目光却似有似无地看向那处门口,不多时,门开了,玉鸣远手中多了个巧夺天工的锦盒,不用便知里面是青白玉草。
玉鸣远跨出房门,发福的脸上不见笑意面色郑重正与掌柜说着话,殷小楼见时机刚好,手伸到了小黑旁,小黑不明所以,以为要与它玩,伸出鸟喙去碰她的手。
紧接着一声撕心裂肺的鸦啼响彻云霄,整个二楼的人都一脸惊骇看了过来。
“哪里来的乌鸦,吓死我了。”
“这声音也太恐怖了吧!”
殷小楼只是扯了下小黑腹下的软毛,仅仅只是轻轻拉扯了一下,并没有扯下来,只是没想到它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她原本只想吸引一下玉鸣远那边的注意,没成想,小黑配合过度,把所有人的注意都给吸引住了。
小黑气恼,奈何在殷小楼手里,只得蹬着两只小爪子,扭头去啄这个罪魁祸首。
殷小楼应付着手里不老实的小黑,目光瞥见玉鸣远正焦急朝这边走来,心里一喜,目的还是达到了。
玉鸣远掩饰不住的惊喜,目光灼灼看着小黑,脸上肌肉都有些止不住颤抖,这寻了这么久的炎冥鸟竟然就这么出现了在自己面前,真的是场及时雨!
见小黑的主人似乎是昨天才见过的九华宗之人,心中更是激动不已,九华宗与名剑山庄在某些地方是竞争关系,但实际上两家素来交好,这办起事来便要简单多了。
“没想到今日竟然会在这里见到小师妹,实在幸会。”玉鸣远眼里带笑,言语也十分真诚。
殷小楼松开了小黑,她对玉鸣远印象很好,也是笑了笑:“我没来过宿阳,今日得空便想出来转转,没成想遇到了二庄主。”
小黑得了自由,跳上了殷小楼的肩膀,抖了抖被殷小楼弄乱的羽翼,见玉鸣远时不时看着自己,心情不悦十分不友好地朝玉鸣远呲了一声。
“没有教好,二庄主见笑了。”殷小楼从专门给小黑放零食的袋子里摸出几枚剥好了的瓜仁,小黑一口衔住,小爪子在她肩膀上划拉了两下,表示自己还没原谅她,别想这样就能收买自己。
玉鸣远被小黑“恐吓”了一番,到也没生气,反而赞叹:“此鸟甚是通人性,难得难得。”
要是使小性子也是通人性的话,小黑确实有登峰造极的能力,小黑自见到了季修晏就赖上了他,今日也是自己威逼利诱才跟了自己出来。
玉鸣远看向殷小楼,话锋一转,“小师妹,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玉鸣远这么快提了出来,殷小楼心底一安,事情比想象中顺利多了。
虽然心知肚明玉鸣远要问什么,殷小楼故意面露疑惑,问道:“有什么事我能帮上忙吗?”
“里面详谈吧。”玉鸣远又带着两人进了刚才的雅间。
玉鸣远叹了口气:“实不相瞒,家中侄儿身子羸弱,这些年来寻便大江南北也无法治愈,最近病得越来越重,幸好偶得偶得一个方子。”
不出所料,果然还是以四公子的名义,殷小楼还是顺着玉鸣远问道:“有了法子岂不是好事,难道还有什么难处?”
玉鸣远摇摇头,视线落在小黑身上,无奈道:“可其中一位药引是炎冥鸟的尾羽,炎冥鸟本就少见,而且还生在昆北,我虽已经派人去寻,即便马不停蹄这一来一回也要小半年,但家侄已经拖不起了呀。”
小黑像是听懂了这个人要拔自己的毛,警惕地盯着玉鸣远,玉鸣远见状心里讶异,他听闻炎冥鸟极通人性,但这都快要成精了吧。
“诶,看二庄主这样我还以为是什么难事。”语落便大大方方将小黑放到了两人中间的桌上。
玉鸣远一愣,没想到这般顺利,但郑神医要的是刚从炎冥鸟身上拔下来的尾羽,也就是说要的是一只活的炎冥鸟。
“炎冥鸟的尾羽其实我们已经找到了,但郑神医说要刚拔下来的。”他顿了顿,面有难色,“不知,师妹能否让我将它带回名剑山庄?”
殷小楼沉默了,表情有些凝重,玉鸣远见殷小楼沉默不语,心里有些忐忑了起来。
殷小楼自然知道他们要的是刚离体的尾羽,所以才会有今日一品楼的偶遇,故作为难道:“我并非信不过二庄主,我家人现生死不明,他们也只给我留下了小黑而已,小黑虽然十分机敏,但我从不让它离开自己视线,只是怕它出现意外,虽然可能只是杞人忧天而已。”
说到家人,殷小楼目光暗了下去,语气也低沉了几分,看得出压抑着的难过,玉鸣远没想到殷小楼将小黑看的这么重,原本想不惜代价买下的心思也只得打消。
但这救命的炎冥鸟若是没有找到那便是另一回事,找到了他们便势在必得。
恰好,他听得旁边的叶明心建议道:“师叔不妨随二庄主去趟名剑山庄,左右我们也没什么事。”
玉鸣远脑子一转,叶明心这建议倒和他想到一块去了,反正这些事情也无九华宗没有任何利益冲突,况且若只是让他们待在外面的房间,倒也没什么影响。
越想这样越稳妥,既能带回炎冥鸟,又能让殷小楼安心,“师侄这建议甚好,师妹看来如何?”
殷小楼点点头:“若是能帮上忙,再好不过了。”
玉鸣远见殷小楼答应心头一喜,便道:“事不宜迟,我们这便起身吧。”
几欲起身,玉鸣远便看见那只救命的黑鸟跳到了自己胖胖的手上,一上去就开始啄玉鸣远手上的翠玉扳指,磕磕作响,也不好将其从手上甩出去,只得任其动作。
玉鸣远不解,疑惑道:“它这是怎么了?”
殷小楼也不知道小黑这莫名其妙的行为是怎么了。
“它是想要二庄主手上的扳指。”叶明心咳了一声。
玉鸣远、殷小楼:“……”
殷小楼扶额,你只是鸟而已啊,这么大一块扳指你拿来做什么,以前贪吃也没什么,什么时候又有了个贪财的习惯。
“还真有意思,哈哈。”玉鸣远听叶明心这么一说倒觉得十分有趣,动手就开始把扳指朝外拔。
可奈何玉鸣远戴这扳指时还没这么胖,此时扳指卡在肉里,半寸也拔不动。
殷小楼将贪财的小黑抓了回来,手里的小黑不满地扑腾了两下,两只绿豆眼目光还是停在玉鸣远的扳指上。
“二庄主别管它,我们这就走吧。”看着手里这目光炯炯的小黑,还真的有些丢人,真不知道哪里来的坏习惯。
玉鸣远使劲拔了几下,满头大汗,还是无果,只得朝外大喊了声,“来人!帮我把扳指给取下来!”
到名剑山庄时,小黑脖子上已经挂着那快和自己脑袋差不多大的扳指了,玉鸣远想尽办法讨好小黑,想方设法还是将自己的扳指取了下来。一取下来,小黑就迅速占为己有抓着不放。
小黑脚上的玉环是叶明心给戴上的,它显然还记得,几爪子将扳指推向了叶明心,但这扳指脚上戴不上,脖子也套不进去,叶明心只得找了根绳子给挂到了它脖子上。
殷小楼跟在玉鸣远后面,小黑带着这个扳指仰着鸟脖子满是得意,殷小楼只觉得这滑稽的样子简直没法看,它还想不想飞了?带着这么沉一个东西。
玉鸣远径直带着他们去了那晚她去过的那个院子,这条小路上人迹罕至,但青石板的小路被打扫的纤尘不染,枯黄的落叶也被扫进了旁边青葱的草丛里。
进了院子,玉鸣远让他们稍等,在门口与里面的人说了几句方才把他们引了进去。
还未跨进房间,一股几近刺鼻的药味传了过来,殷小楼不由地蹙眉,昨夜他们在外面,也只是淡淡闻到一些。
里面只得两个仆人打扮的人,年纪都在四五十左右,目光肃穆不似外面普通的仆役,隔着个雕花的月门,挂着精致又不失格调的珠帘,可以看见里面床边有几个人影在走动,
一人撩起了帘子走了进去,殷小楼趁机不经意间朝里面瞟去,也不怪玉鸣远愿意将自己带过来,虽说只隔了个小小的帘子,但是刚好也看不见里面躺着的人的情况,自己身为女子,里面的人病危,于情于理,自己都不会进去。
不一会,郑无了匆匆忙忙走了出来,眼中的激动毫不掩饰,“二庄主,既然东西都准备妥当,事不宜迟,即刻可以开始。”
话音刚落,视线落在了殷小楼肩膀上花里胡哨自以为神气非常的小黑身上,嘴角抽了抽,不由衷地赞叹道:“好别致的炎冥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