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正媚,清风不燥,花开得正好。
如花苞般一点的红唇微微颌首,就着修长的指拈着的调羹,喝下那碗黑色的汤药,南宫澈眸光闪动,指腹轻轻地抹过她两片红唇,自触及之处生出无限的热来。
若惜耳后一红,打破了尴尬,“我喝完了。”
南宫澈招手,命人前来将碗收起,墨眸暗垂,见她略有困意,便说道:“喝完了药,再睡一会儿。”
不容她拒绝,南宫澈打横将她抱起,小心翼翼地送进了暖阁里,半晌,南宫澈沉着张脸自房间内出来,拐进了旁边的小室。
小室内,赫然站着一名太医。
“张大人,若惜箭伤已差不多快要愈合,为何张大人会说她仍有碍?”南宫澈眸子里闪着令人窒息的光,那日太医陆续离开太子府,唯独这个张帷不走,他满脸担忧之色被南宫澈看在眼里,不由得心念一动将他留下。
“回禀殿下,若惜姑娘的伤是被箭矢戳入肩膀所伤,而非普通利器,殿下你应该知道,箭矢末端带着倒刺,那日殿下为若惜姑娘拔箭,若惜姑娘若不是口中含着千年人参所制成的参片早就一命……”
他无意中瞥向南宫澈的眸子,慌不择乱地赶快跳过这个话题。
“而箭矢带着血肉被强行拔出,从表面看,只伤了箭口,太子殿下所敷的药虽然是大内最好的药物,因此若惜姑娘肩部的伤看似已经愈合,实际上在我们肉眼看不见的内部,那些伤仍然狰狞可怖,如果不及时愈合,若惜姑娘这条臂膀不仅不能恢复健康,还会在肩肘处积水,导致瘫痪,到那时,除断臂外不可治……”
张帷说完,垂下了头。
南宫澈眸子亮得吓人,他眯着眼,除断臂外不可治?
南宫澈沉下声,声音里含了风雨欲来的冰冷和迫切,“你的意思是说她这条手臂将来会残废?”
张帷点头,“微臣确定。”
南宫澈真想将面前这个年轻的太医给撕了扔外边去!好不容易若惜抢回一条命,好不容易若惜的肩膀上可怖的伤口正在愈合,他居然这么诅咒她!
南宫澈捏紧了拳,冷声问:“你的意思,是将若惜的肩膀伤口重新撕裂,先医内,再医外吗?”
他含着怒气,怒不可遏,盯着张帷的目光恨不得飞出箭来,若是张帷敢回答他一个“是”,南宫澈发誓,一定让这个年轻的太医浑身上下没有一根好骨头。
“当然不可!”张帷惊恐地抬头,一声阻止。
南宫澈冷笑,“那么,若是若惜有任何三长两短,本宫便唯你们是问!”
张帷垂下头,说道:“太子殿下,你若要张帷的命很容易,只是张帷刚才所说并无半分虚假,若惜姑娘的手臂,只涂那些珍贵的药物是没有用的,要想医治她的手臂,除非是圣物血玲珑!”
南宫澈脸色一变,“血玲珑?韩夫子的血玲珑?”
张帷身子震了震,随即答道:“天下唯有这可修复受损筋脉,让血肉重新生长的药草能让若惜姑娘手臂里的隐伤真正痊愈。”
南宫澈眸子由亮转黯,他本能的信张帷的话,所有的太医或者医道不精,或者精了不说明,这样就算若惜的手臂无意中自里朝外迅速坏掉,以至于非断臂不能医,也与他们毫无干系,至少从外表看不出来是那处伤所致!
“来人!送张大人出府!”
“下官告退。”张帷躬身而出,有太子府的侍卫领他出府。
“主子,血玲珑乃是韩夫子的心肝宝贝,他如何肯让出来给若惜姑娘治病?”送人而回的寒夜凝重着眉头,轻轻问道。
“就算是以本宫血肉相求,也非求不可。”南宫澈冷冷应道。
“属下愿一死而换药!”寒夜跪下,年轻的脸上是赤胆忠心,一无反顾。
“用不着你去,本宫亲自上门求药,这些天太子府由你看护,不许任何一人接近若惜,任何人求见均不见!”南宫澈冷冷下令,寒夜刷地一下身子笔直,“属下遵主子令!”
矫健的身影消失于门褴,寒夜面色瞬间凝重,长剑呛然,他如山般凝重,站立于暖阁之外。
燃着淡淡熏香的房间内温香馥郁,若惜幽幽醒来,室内光线有些昏暗,床榻边立刻有侍女上前轻声询问:“姑娘你醒了?可是要吃点什么吗?”
若惜皱了皱眉头,只觉得做了个漫长的梦,她润了润有些干涸的嗓子,轻声问道:“南宫澈呢?”
侍女们互望一眼,无声地弯膝道:“殿下有事出府去了。”
出府?若惜不禁皱眉,她此次受伤,以南宫澈的性子,恨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时刻不离,他会有什么事出府?
她问:“可是去上朝了?”
侍女头低得更低,轻声道:“太子殿下只说出府去了,具体去干什么,奴婢们不知道。”
若惜眉皱得更深,他出府有何事?竟还瞒下不说?
一天不见南宫澈,若惜心里隐隐有着担忧,但却见寒夜守在门外,侧身道:“若惜姑娘有任何都可吩咐寒夜。”
南宫澈究竟去了何处?一去就是三天?
在漫长压抑的感觉中渡过了第一天,所有的侍女战战兢兢,生怕触怒若惜,一迎上她质问的目光,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屏息凝息。
第二天,寒夜握着剑柄,挡着她要离府的步子,若惜以死相逼,寒夜没法子,也只好以死反逼。
守到第三天,连寒夜的眼里都不禁染了忧色,主子,你到底何时能回来?你以为若惜姑娘这么好打发?
第三天,若惜望遍所有人的脸色,得不到她要的答案,只见寒夜微微侧了脸,避开她的目光。
她眸子澄澈如水,盯着他,在她这种与主子类似的压迫性十足的目光下,寒夜只觉得心虚发慌,情不自禁地避开她的目光,甚至腿还微缩。
若惜暗忖:这是个回避与防备的表情!南宫澈的去向,他一定知道!
若惜突然道:“寒夜,告诉我!南宫澈去了哪里?”
“主子他……”第一次见到若惜这么疾言厉色,寒夜下意识开口,却听一声熟悉的声音唤道:“若惜!真没想到如此想我!”
一抹身影带着生铁气息,或者还有一抹微微的血腥气如风卷至,人瞬间已经站到了她面前,手里一抹血色药草颤颤微微。
若惜转过身来。
一抹笑勾在唇角,南宫澈脸色似乎有些苍白,但是眸子亮得惊人,他正倾身对她微笑,手里的草药随意扔给侍女,说道:“文火去煎,熬好端来。”
“你去了哪里?”若惜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她何时见过南宫澈这么疲倦的模样?
“嗯……去一趟丽山,听说那儿有这种草,所以我去取了来。”
南宫澈仍然在笑,眸里却有着疲倦之色,他望着若惜,目光温暖,若惜注意到他的手一直隐在宽袍大袖之后,她目色一凝,说道:“你的手为什么藏起来?”
南宫澈不答,浅笑不语。
若惜执拗地去拉,他没办法,只好将手掌摊开。
若惜眼底泛起一层酸涩,却强自逼着自己忍住了,洁白无瑕的臂膀上,无数条血色藤痕,有数条划痕。
“你到底去了哪里?南宫澈,你去找韩夫子求药了对不对?”韩夫子,即便是如若惜这种不关心世态的人都曾听说过他的大名。
曾是天凤国某朝最富盛名的太医之子,医术绝伦,却因朝廷误解一怒之下辞官还乡,自辟山谷居住,自种药草,从不与官府往来。
无论是民,官,商,一概不治,治人的条件千奇百怪,不难为死人不罢休,南宫澈去找他求药,会是什么结果?
若惜眼神一厉,“你给了他什么……?”素闻韩夫子救人必等价交换,想必就算南宫澈不暴露身份,也会是同样的待遇。
南宫澈依旧浅笑,手掌一收,安抚道:“没有什么,不过是贴身的一件小玩意儿!”
寒夜一扫他腰间,见他一直坠着的一个印刻已然不见,不由大惊失色,那印刻是……
若惜怎不知他口中的小玩意儿一定非同小可,可是见他神色格外疲倦,便不忍再盘问,便道:“你看起来好像很累的样子,你去休息会儿?”
南宫澈点头“嗯。”似乎是疲累之极,去卧房的速度极慢,寒夜注视他半晌,惊得脸上变色,脚步一转,飞快地跟了进去。
窗棱下,侍女们频频欲言又止,均被若惜以手势打断,她眼神凌厉地警告她们不许吭声,仔细地听里面说话。
“主子……”寒夜的声音有些颤抖,却听得南宫澈疲倦地说道:“好了,没什么大不了。”
寒夜似愤愤不平,“那韩变态,总有一天我上山砍了他!”
南宫澈声音里居然有笑意,说道:“不过是攀岩折兰,扫地倒水罢了,比起别人去求药,本宫这算是太容易了!”
若惜一愣,南宫澈折兰讨好,扫地倒水?听起来也没有太怎么样为难么?为什么南宫澈看起来一身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