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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宫天下(青鸟)

第一章 情挑

漫天飞雪中,一座汉白玉雕刻而成的坟墓孤独地矗立着,距离坟墓东侧百米远的光景隐约可见威严壮观的琉璃宫墙,墓碑被鹅毛般的大雪层层覆盖,看不清坟墓主人的名讳,犹如墓碑前站立着的两个女子一样,任风雪吹拂过冰冷的脸颊,仿佛天地万物都已经寂灭。

大雪无声纷飞,雪片落在了顾新颜的眼睫上,她下意识地伸手掸去雪片,此时的她才感觉到自己手指已然僵硬冰冷,一股隐隐的刺痛直达心底,让她几乎不能呼吸。

“小姐,回去吧!再这样下去你会冻出病来的。”丫鬟如烟担忧地看着顾新颜,替她拢紧白色的狐裘披风。

“如烟,你就让我再呆会儿,只要一会儿就好,我有几句心里话要和志哥哥说,说完了我就跟你回去。”顾新颜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压抑许久的哀伤之色,她缓缓地蹲下身去,用冻红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拂去墓碑上的雪,深情地抚摸着墓碑上镌刻的名字,一行清泪无声地滑落她的脸颊。

站在一旁看着顾新颜凄美的动作,如烟眼眶一热,眼圈儿跟着也红了,想着顾新颜最近经历的一切,如烟再也不忍看下去,转身飞奔到远处,她告诉自己千万不能在小姐面前哭出声来,免得小姐更加伤心难过。

雪渐渐停了,随着最后一点残雪在顾新颜手中飘落,墓碑上清晰地浮现出一行黑字:毓庆皇朝太子宇文志之墓。

往事历历如在眼前,年幼的宇文志拉着她的手绕过宫中的回廊,一起放飞美丽的纸鸢;册封太子那日宇文志信誓旦旦地握住她的小手,许下非卿不娶的承诺;在前往征讨突厥的路上,宇文志笑着安慰前去送行的她,让她安心等他班师回朝,没曾想这是她和他最后一次见面,她没有等到凯旋归来的他,却等来了一具紫檀木的冰冷棺柩。

曾经,她想追随宇文志而去,可是爹爹膝下只有她一个女儿,她怎么忍心丢下风烛残年的爹爹和宇文志共赴黄泉呢?

顾新颜缓缓地从怀里摸索出一块折叠齐整的丝帕,丝帕上原本绣着鸳鸯戏水的美好图案,如今却被一行触目惊心的血字毁坏无疑,她不解宇文志为什么要在她送给他的定情信物上留下血书,而令她更为困惑的是,宇文志的血书只有一行残缺不全的诗:志当存高……接下来的远字只描了一半,连走之底都没来得及写,因为这块匪夷所思的血字丝帕,她苟延残喘至今,希冀着宇文志灵下有知可以托梦给自己,告诉自己丝帕上血字的真正用意。

可是宇文志下葬已经一月之久,虽然她时常噩梦连连,却一次也没梦到过宇文志,仿佛一阵虚无的风,他轻轻地划过她的生命,了无痕迹!

宇文志一死,太子之位空悬,圣上痛失爱子,一病不起,毓庆皇朝犹如失去擎天柱,摇摇欲坠,整个朝野上下乱成了一锅粥。

朝臣们担心的是自己未来的前程,圣上自顾不暇,而宇文志的兄弟们更是摩拳擦掌,觊觎着储君之位,谁真正为宇文志的死伤心难过?就连爹爹顾渊也一再提醒她,不要再到宇文志的坟前祭拜上香,以免惹来闲言闲语。

想当初爹爹费尽心思讨好宇文志,凭借宇文志对她的感情一路平步青云,这才坐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之位,而今宇文志战死沙场,二皇子宇文远和三皇子宇文齐自然成为太子的后备人选,眼看圣上病势日渐沉重,所剩时日已然无多,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仰人鼻息的臣子哪一个不早早未雨绸缪?良禽择木而栖,犹如赌徒,为了保住自己尊崇的地位,爹爹根本不理会她心中的凄苦彷徨,准备把自己作为筹码献给有可能龙飞九五的二皇子宇文远或者三皇子宇文齐。

对于宇文志这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顾新颜所知甚少,无意中曾听宇文志提及,论文韬武略,二皇子宇文远远胜严谨斯文的三皇子宇文齐;论心机城府,倨傲自负的宇文远却远远比不上八面玲珑的三皇子宇文齐!因为不是皇储人选,宇文远和宇文齐早早就远离京城,搬到各自的封地居住,所以对于顾新颜来说,宇文远和宇文齐基本上就是两个陌生人。

而今天,这两位皇子不约而同地前来宰相府登门造访,意图自然再明显不过,只为谋求朝中重臣的鼎力相助,而爹爹自然不会放过攀龙附凤的机会,到时候自己就要像货物一样被爹爹和两位皇子用来交换权力了。

但是爹爹一意孤行,不容她置喙,她不得不谎称身体不适偷偷溜出了相府,到宇文志墓前来祭拜,想着从今往后自己和宇文志天人永隔,再无相见之期,忍不住悲从中来。

“志哥哥,每次我伤心难过的时候你都会唱小曲儿逗我开心,今天就让我来为志哥哥唱上一曲吧!”顾新颜强自隐忍心中悲苦,拭去脸上的泪痕,轻声吟唱起来,“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送迎。争忍有离情?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江头潮已平……”

唱到最后两句时,顾新颜已然喉头哽咽,泣不成声。

“林和靖尚有梅妻鹤子相伴,而志太子却是孤身上路,枉死九泉,可悲可叹!”正当顾新颜伤心欲绝之时一个身材颀长的青年男子蓦然出现在她的身侧,低声叹息。

“枉死九泉?”顾新颜惊愕地抬头望向来人,只见他头戴紫金冠,身穿月白色织锦袍服,眉眼之间流动的神情竟和宇文志非常相似,让她不自觉地有些怔忡。

“听说志太子从小就熟读兵法,智勇过人,能骑善射,十五岁就领军击退西夏来犯之师,十七岁亲率王师一举平定翼王之乱,突厥兵虽然骁勇善战,但是以志太子的谋略,又岂会将区区的突厥放在眼里,更遑论战死沙场,小姐不觉得这其中有蹊跷吗?”男子无视顾新颜越来越狐疑的神色,径自侃侃而谈,“志太子为国捐躯,到头来也就孤坟一座而已,圣上烦恼着另立太子的事,大臣们也只顾着为自己的将来打算,志太子的兄弟们更是暗中较劲,觊觎着储君之位,谁还记得志太子的丰功伟绩、凭吊他无处可去的冤魂?”

男子先是一句枉死,接着又来一句冤魂,听得顾新颜心惊肉跳,来人到底是谁?看他的衣着打扮非富即贵,举手投足更是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霸气,再看他俊美无俦的侧脸,她的心闪过一丝狂喜,莫非宇文志终于感受到她的痛苦迷惘,此刻特来托梦给她?

“志哥哥……”顾新颜痴痴地凝望着男子玉树临风般的身影,禁不住潸然泪下,“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不是说好了要不离不弃、白头偕老的吗?你走了,留新颜一个人苟活于尘世,让新颜情何以堪?”

“小姐认错人了,我不是志太子,我是志太子的……一个故友。”男子有些震动地看着顾新颜涕泪交流的脸,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若有所思的光影,随即转过头面向宇文志的墓碑,感慨地说,“我只是见小姐对志太子情深意重,所以一时唐突,出言无状,还请小姐见谅,所谓患难见真情,我想志太子有小姐这样的红颜知己也不枉来这红尘俗世走一遭了。”

“你……不是志哥哥……”顾新颜恍然回神,她怔怔地望着男子比宇文志冷峻的脸部线条,失望地叹了口气,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丝帕,“你说志太子枉死九泉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也只是道听途说,作不得真的,也许只是我胡乱臆测吧!总觉得志太子的死不像表面上的那么简单。”男子边说边惋惜地摇了摇头,叹道,“逝者已矣,一切都是上天注定,看来太子之位非二皇子宇文远莫属了。”

男子的话犹如醍醐灌顶,让顾新颜混沌的脑中一片清明,她怎么没有想到宇文志的死也许和储位之争有关?志哥哥一向有勇有谋,出征突厥虽然是情势所逼,但他踌躇满志,一心要为毓庆皇朝再建奇功,他要她安心等他凯旋回来,并且信誓旦旦地向她承诺,他班师回朝之日就是他和她共结连理的大喜日子,言出必行的他从来没有让她失望过,可是这一次他为什么没能实现对她的承诺?是命运捉弄还是另有隐情?

宇文志一死,太子之位就空悬,而最有希望问鼎储位的不是二皇子宇文远就是三皇子宇文齐,难道是二皇子宇文远图谋不轨、暗中害死了自己的兄长宇文志?为什么听这个男子的口气,谋害宇文志的是二皇子宇文远而非三皇子宇文齐呢?

顾新颜欲待再问,可是身周却白茫茫一片,男子已然消失不见,要不是雪地上残留的两行脚印,她真怀疑自己刚才做了一个荒诞无稽的梦!

“小姐,出什么事了?”回到顾新颜身边的如烟见她一脸心神不宁的样子,连忙关切地问道,“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没事,我们即刻回家。”顾新颜此际恨不得插翅回到宰相府,她要会一会传说中觊觎太子之位的两位皇子,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为了查清宇文志的真实死因,她必须抛开一切,独自面对风风雨雨。

“是……小姐!”如烟惊讶地望着顾新颜,尽管不明白顾新颜的态度为什么突然转变,但是为了不让顾新颜再在冰天雪地里挨冷受冻,她自然巴不得顾新颜早早回府。

此刻,宰相府中的迎客厅内一派欢声笑语,顾渊和三皇子宇文齐寒暄一番后分宾主坐定,一旁的丫鬟连忙奉上香茗,各色瓜果点心也陆续摆了上来。

“梅盛每称香雪海,茶尖争说碧螺春,洞庭碧螺春果然名不虚传,真是好茶!”宇文齐轻轻地揭开茶盖儿,浅浅地啜饮一口,随即啧啧赞叹。

“三皇子深谙茶道,一下子就品出了这茶的来历,老臣佩服,这碧螺春茶乃圣上清明节时御赐,饮后齿颊留香,老臣平常都舍不得拿出来喝呢!”顾渊捋了捋半白的胡须,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在官场上纵横了将近二十年,他察言观色的本事可谓炉火纯青,只是这三皇子也不是省油的灯,一双桃花眼看似带着笑意,但仔细看去却又仿佛藏着犀利的锋芒。

“吓煞人香原夸语,还须早摘趁春分,碧螺春茶虽然形美、色艳、香浓、味醇,但是必须趁芽嫩时采摘方能成为茶中珍品,是不是呵宰相大人?”宇文齐别有用心地嗅了嗅茶香,眼睛虽然看的是手中的茶杯,话中的含意却再清楚不过,好茶叶要趁早采摘,好前途自然也要趁早选择。

“老臣出身卑贱,对于品茶之道一窍不通,什么茶好喝老臣就喝什么茶,让三皇子见笑了。”顾渊笑眯眯地四两拨千斤,在二皇子宇文远露面之前,他还是静观其变比较好。

奇怪了,都快到晌午时分了,二皇子宇文远为什么还没来呢?按照毓庆皇朝立储的祖制,二皇子宇文远比三皇子更有希望登上太子之位,虽然宇文齐在朝中笼络了一批朝臣,但是以圣上因循守旧的个性,他是断然不会弃祖制于不顾的,这一点顾渊比谁都清楚,只要他搬出祖制来,圣上断然不会给三皇子任何机会,今日二皇子和三皇子不约而同登门造访,无非也是因为他在朝廷中举足轻重的地位而已。

圣上业已年迈,命不久长,自己是力保二皇子宇文远还是力保三皇子宇文齐,端看女儿新颜的意思,新颜中意谁他就推举谁,毕竟他膝下无子,老来只有新颜一个女儿可以依靠,顾氏一门的荣辱兴衰就全在女儿新颜一人身上了。

可惜太子宇文志时运不济,不幸战死沙场,女儿整日以泪洗面,身为父亲的顾渊自然心疼,但是女儿和宇文志青梅竹马,一时难以接受这个惨痛的事实,要她立时忘却宇文志、转而嫁给宇文远或者宇文齐的确有些难为她了,唉!也不知道如烟那丫头能不能劝说她及时回府?

见顾渊没有明确表态的意思,三皇子宇文齐也不着恼,顾渊的反应全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依照祖制,二皇兄宇文远问鼎储位的机会远比自己多得多!

“宰相大人何出此言?所谓英雄不问出身,宰相大人博学多识,是我毓庆皇朝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才,小王适才在宰相大人面前班门弄斧,实在惭愧得紧。”宇文齐微微一笑,轻而易举地化解自己和顾渊之间有些尴尬的气氛。

“三皇子过谦了,老臣早就听闻三皇子为人豁达,不拘小节,今日一见,果然不愧是人中之龙,难怪圣上时常在老臣面前夸赞三皇子。”顾渊不由松了口气,借着宇文齐给他的台阶顺势就下,心里对这个八面玲珑的三皇子宇文齐立时刮目相看。

两人各怀心事,一边品茗,一边闲话家常,聊着聊着,话题就自然而然地转到了顾新颜的身上。

“听说宰相大人有位才貌双全、温柔贤淑的千金,真是好福气,小王对令千金甚为仰慕,不知是否有缘一见?”宇文齐整了整自己的衣冠,别有用心地问道,只要能一举掳获顾渊女儿的芳心,何愁顾渊不推举自己?他宇文齐身为毓庆皇朝的三皇子,相貌堂堂,谈吐不俗,他朝龙飞九五,顾渊之女顾新颜自然贵为皇后,这样具有诱惑力的条件他不信顾渊会不动心?虽然传闻顾新颜貌美如花,才艺超群,但毕竟是故世太子未过门的太子妃,为了储君之位,他可以不计前嫌、纳她为妃!

“这个……”顾渊面色一呆,此刻女儿不在府里,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宇文齐才好,实话实说有假意推托之嫌,如若因此得罪了宇文齐,难保宇文齐一朝得志龙飞九五,就会不客气地摘掉他这个过气宰相头顶的乌纱帽。

正当顾渊苦思对策时,一名家丁急急忙忙前来禀报,说二皇子宇文远到了,顾渊连忙站起身来,前往迎接,长幼有序,尽管心里万分不情愿,但是宇文齐不得不紧随顾渊身后,去拜见自己的二皇兄宇文远。

宇文远的坐轿在宰相府门口缓缓停下,直到顾渊迎出大门,宇文远才示意贴身太监掀起轿帘,慢条斯理地走下坐轿。

宇文远身穿紫蟒袍,头顶紫金冠,足蹬黑色六合皮靴,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让人不敢仰视的气势。

“微臣顾渊参见二皇子!”面对当今圣上尚能游刃有余的顾渊一见到宇文远,禁不住心生惶恐,不自觉地就要跪下地去。

“宰相大人,快快免礼!”在顾渊的膝盖快要着地的瞬间,宇文远迅雷不及掩耳地扶住了他的胳膊,随后宇文远一脸惊讶地望向顾渊身后心事重重的宇文齐,“三皇弟,你怎么在这里?”

“哎呀,二皇兄,你可来了,臣弟听说今日二皇兄要来宰相府上做客,所以过来碰碰运气,多年不见,臣弟想念二皇兄得紧,二皇兄不会怪臣弟不请自来吧?”宇文齐反应极快,几句话就立即化被动为主动,他可不能在顾渊面前有失分寸,向自己的对手示弱。

“怎么会?今日咱们兄弟能在宰相府重逢叙旧,实在机会难得,不如开怀畅饮几杯,宰相大人以为如何?”宇文远扬起斜飞入鬓的浓眉,笑着询问顾渊,顾渊自然连连点头,命人即刻准备好酒好菜,盛情款待两位尊贵的皇子。

席上,顾渊请宇文远上座,宇文远先是谦让了一番,随后在顾渊的“执意请求”下坐到了居中的主位上,宇文齐心中虽然恼怒,却只能强自隐忍,和顾渊一起在下首相陪,宇文远俨然反客为主,频频举杯,邀顾渊和宇文齐一起品尝美酒佳肴,一时杯觥交错,宾主尽欢颜。

顾新颜回到宰相府的时候宇文远、宇文齐和顾渊已经喝光了两坛陈年女儿红,顾渊酒量浅,又上了年纪,几杯酒喝下来早就分不清东南西北,醉成一坨烂泥了,宇文齐不想输给自己的二皇兄,所以勉力支撑,但最后还是败下阵来,胃脘处火烧火燎般隐隐生疼,一张脸顿时青白交错,为免自己当众呕吐出糗,他连忙扶着额头,假装酒醉,和顾渊一样瘫倒在面前的茶几上。

宇文远面泛红光,似醉非醉地看着不胜酒力的顾渊和宇文齐,摇摇晃晃地举杯站起身来,“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来来来,宰相大人……三皇弟……咱们今日不醉不归……”他狂放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顾新颜无视迎客厅中杯盘狼藉的场面,直直地走向宇文远,这个一脸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男子不就是刚才在宇文志墓前和自己搭讪的青年男子吗?虽然他换上了紫色蟒袍,看上去尊贵而倨傲,但眉眼间那抹愤世嫉俗的神情却依稀尚存。

他是二皇子宇文远还是三皇子宇文齐?为什么他会出现在宇文志墓前和自己说那些莫明其妙的话?他来宰相府的真正用意是什么?

带着满腹的疑团,顾新颜不顾丫鬟如烟的劝阻,向宇文远一步步走过去,而此刻的宇文远显然也感受到了顾新颜的存在,他蓦然低头,目光深邃地凝视着她绝美如广寒仙子落凡尘的脸庞。

“你到底是谁?”顾新颜迎视着宇文远深不可测的目光,低声问道。

“你猜我是谁?”宇文远不答反问,嘴角浮上一丝玩世不恭的笑容,看到自己成功地勾起了她对他的好奇心,他不无得意地扬起了浓眉。

“宇文远……”顾新颜试探性地开口。

“不愧是志太子看中的女子,聪慧过人,不错,本王正是宇文远。”宇文远借着酒劲大胆地俯身到顾新颜耳边,邪魅地笑道,“顾小姐美艳不可方物,本王甚为仰慕,如若不弃,本王愿意代替故世的志太子与顾小姐结为秦晋之好。”

“休想,你这个无耻……”顾新颜几曾与男子这般近距离接触过,即使是情投意合的宇文志,也一直对她以礼相待,不曾对她如此亲狎过,因此顾新颜本能地推开宇文远。

宇文远没想到顾新颜外表看似柔弱,性子却这般刚烈,一时猝不及防,趔趄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自己摇晃的身体,但茶几上的美酒佳肴却没能幸免于难,叮叮当当地被他撞翻在地。

宇文齐没有错过这精彩一幕,他不由自主地偷偷睁开眼,望着顾新颜羞恼愠怒的侧脸,心中不由倒抽一口冷气,面前女子眉如春山、冰肌雪肤,所谓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绝世容颜莫过于此,难怪志太子对她情有独钟!她凛然不可侵犯的刚烈更是深深触动了他心底深处的情弦,从来没有一个女子可以让他一见倾心,但是眼前这个女子却在转瞬之间夺走了他的七魂六魄,他提醒自己,即使是为了顾新颜,他也要不惜一切代价登上太子之位,将这个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占为己有!

宇文远眼中同样闪过一抹激赏之色,他就知道面前的女子不会让他失望,自从在皇兄宇文志墓前见到她的那一刻起,也许在更久之前,他就深知自己和她的命运注定要纠葛在一起,不单是为了储君之位,更重要的是她异于寻常女子的淡泊品性。

所以面对顾新颜满是敌意的脸,宇文远不怒反笑。“顾小姐何必拘泥于繁俗礼节?青梅竹马又如何,没有缘分的人注定不能在一起,须知红颜易老,与其怨天尤人,不如另觅良缘,免得岁月蹉跎,耽误了自己的青春。”

“二皇子请自重,新颜虽是弱质女流,但尚知礼义廉耻,二皇子对新颜青眼有加,新颜受宠若惊,但新颜此心已经托付于志太子,断不会琵琶别抱,所以二皇子的好意新颜心领了,如果二皇子已然酒足饭饱,那么就请二皇子移驾回宫。”顾新颜不客气地对宇文远发下逐客令。

“本王不在乎顾小姐心中有谁,只要顾小姐肯嫁给本王,本王就帮你解开志太子的真实死因。”宇文远用只有自己和顾新颜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本王耐心有限,三天!三天后本王希望可以听到顾小姐的答案。”

“你……你知道……志哥哥因何而死?”一提到惨死的宇文志,顾新颜立时心神大乱。

“志当存高远,顾小姐是聪明人,怎么就不能体会皇兄对你的一片苦心呢?”宇文远低声叹息,随后在顾新颜惊愕的眼神中扬长而去。

宇文齐不知道宇文远和顾新颜说了什么,但是他清晰地看到了顾新颜眼中的哀痛之色,他露出一脸懵懂的表情,假装刚刚酒醒的模样,从座位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咳……头好痛……”宇文齐脚步趔趄,差点被面前的茶几绊倒,幸好一旁的贴身太监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了他。

“三皇子,小心!”太监接收到宇文齐暗中偷偷传递的眼色,急忙做出一副吃力的模样,顶住宇文齐倾斜过来的身体。

“如烟,快找人帮这位公公一起护送三皇子回宫歇息。”顾新颜最讨厌醉酒的男子,于是柔声吩咐如烟。

如烟见情形不对,连忙应声退下,前去找人。

“那厢……可是顾……顾小姐?”宇文齐跌跌撞撞地往顾新颜的方向走去,贴身太监只好拼了吃奶的力气,紧紧跟上宇文齐踉跄的脚步。

顾新颜生怕宇文齐和宇文远一样对自己意图不轨,一边用手指着宇文齐,示意他不要前进,一边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小王不胜酒力,让……顾小姐见笑了,小姐不用……麻烦,小王他日再来……拜访顾小姐……”宇文齐心思缜密,察觉到顾新颜的戒备之意,联想刚才二皇兄宇文远对顾新颜亲狎的举止,心中已有计较,他一定要克制住自己的心猿意马,以退为进,博得顾新颜对他的青睐!

想到这里,宇文齐连忙知趣地摆了摆手,整个人挂在小太监的身上,转身就往迎客厅外走,小太监不明白宇文齐葫芦里埋了什么药,但又不好出言相问,只好咬牙支撑。

直到宇文齐的身影去远了,顾新颜才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眼角一瞥瘫倒在茶几上的顾渊,连忙关切地飞奔过去。

扶起醉倒在茶几上的顾渊,望着顾渊两鬓的白发,顾新颜心中充满愧疚,自从宇文志死后她一直沉浸在悲痛中,没有注意到爹爹顾渊竟然苍老了这么多。

“新颜……你不要难过,爹爹……会替你……另谋良缘的,爹爹……只要你……开心快乐……”醉酒中的顾渊眉头深锁,喃喃自语,听得顾新颜眼眶一酸,泪水扑簌簌落下来。

看来自己错怪了爹爹,虎毒尚且不食子,更何况是一直把自己当掌上明珠的爹爹?爹爹膝下无子,只有她一个女儿,她不但不体谅爹爹的良苦用心,还怨怪爹爹为了攀龙附凤不惜牺牲自己的幸福,殊不知爹爹心中的苦更甚自己百倍!

如果必须要嫁人,那么她会听从爹爹的安排,嫁给有可能给顾家带来荣耀的二皇子宇文远或是三皇子宇文齐。

是夜,顾新颜辗转难眠,睡梦里宇文远桀骜不驯的脸和宇文齐似笑非笑的脸重重叠叠,纠缠着她,一路追着她到了深不见底的悬崖边,这时宇文志血肉模糊的脸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后,眼中汩汩地冒出殷红的血,她惊骇莫名,本能地惊呼出声,谁知斜刺里伸过来一只瘦骨嶙峋的手,猛地拽着她坠落悬崖……

顾新颜尖叫着醒来,全身衣衫已然湿透,她捂着怦怦乱跳的胸口,重重地摇了摇头,想要把可怕的梦境从自己的脑海里彻底清除掉。

“小姐,你又做噩梦了?”如烟轻柔地用汗巾替顾新颜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心疼地问道。

“如烟,我梦到志哥哥了,他死得好惨!”顾新颜一双杏眼早已泪水涟涟,坐起身抱住了如烟的肩膀,“如烟,我该怎么办?二皇子和三皇子他们不肯放过我,我没有退路……”

“小姐,只是一个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志太子已经入殓安葬,小姐你一定要珍惜自己的身体,不要再伤心难过了。”如烟拍拍顾新颜的背,哽咽着安慰她。

自从太子宇文志过世后,小姐终日郁郁寡欢,日渐消瘦,如烟担心小姐的身体总有一天会承受不住,可是她不过是一个小丫鬟,除了说几句安慰话之外她什么忙也帮不上。

顾新颜听出如烟语气中的担忧,连忙擦掉残留在眼角的泪水,故作坚强道:“嗯,你说得对,志哥哥和我缘分已尽,我再留恋不舍也是无用,一切都是命定。”

“小姐能这么想如烟就宽心了。”如烟欣慰地松了口气,侍候顾新颜重新睡下,再细心地替她掖紧被角,“如烟就在小姐身边,小姐就安心睡觉吧!”

顾新颜点点头,在如烟的陪伴下终于沉沉睡去。

直到日上三竿,顾新颜才悠然醒来,一个月没好好睡觉,这长长的一觉让她顿时神清气爽,胸口郁结的心绪纾解了不少。

见顾新颜面色红润,眉梢眼角不再自怨自艾,如烟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取来妆奁,给顾新颜梳妆打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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