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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冰子下凡

异元神界中的八位宗主掌管八卦门派,且在位者大都年纪轻轻。唯有一家不同,那就是坎门。坎门时下仅有冰子一子可袭承宗位。冰子也不负重望,自三岁时就开始潜心修炼,今已小有成就,即将备战加冠。

坎府内,冰子正在调息运功。加冠礼要求加冠人“以技服人”,也就是凭自己的法力得到异元龙王——异元神界唯一的长老——的认可。仿佛临考之前的突击复习,冰子正在“调整状态”。

房间外传来一声催促:“冰子!你小子快点儿啊,你要让大家等到什么时候哇?”

冰子心中猛得一惊:难道自己误了时辰?不会吧!

“你这臭小子,非要小姑奶奶亲自把你揪出来怎的?”

冰子收了最后一记功法,忙去开门。

“咣~”

门猛得被推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女着急忙慌闯进了屋。

“人呢!”

“飞子姐姐,我在门后面啊~”

少女把冰子从门后抓出来,说:“唉呀,你可急死我们了。叔叔伯伯们老早就在水云亭等着你呢!”

“伯伯们去那么早干嘛?”

“你还好意思说!你要不是我们这辈儿里最后一个加冠的异元神子,哪会引得如此瞩目?想我飞子加冠礼时,哪有这般阵容?”

“是啊!坎门长年靠父亲躬身宵旰,我却帮不上多少忙。父亲早该歇歇了。父亲,您放心吧,冰子一定会完成加冠礼的……”

正想着,冰子倏的一下被飞子拽到空中。

“啊啊啊!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放心吧,摔不着你。我堂堂巽门宗主没有点儿御风的本事,哪敢带着你飞?今天你可是主角儿,误了时辰可不好办哟!”

伴随着冰子的呼号,二人飞向水云亭。

水云亭是异元神界举办加冠礼的圣地。异元神界中央有一湾水潭,这亭台就坐落在潭中央,在日光的照映下显得可爱。在水潭的南面是一个漫滩,滩头筑了一个观礼台,专门供宾客观礼。七位前任宗主和坎门宗主早已在观礼台等候。

眼看时辰快到了,只有飞子和冰子没有来。坎门宗主怒道:“哼,这孩子好不懂事!自己的加冠礼,却要大家等他一个!”

前任巽门宗主忙说:“哎,别生气嘛。我的女儿也没来呢。”

话音刚落,只见得一抹云尘划过天空,有什么东西“轰”地一声坠落在不远处。

前任巽门宗主笑道:“想必是飞儿到了!我这女儿,性子就是急,着陆竟这般草率。唉!还需锻炼啊!”

冰子灰头土脸地和飞子来到观礼台。两人拜过长辈后来到了观礼台的前方。

“嘿,你这小子,加冠礼也要让大姐护着,好丢人!哈哈哈……”艮门宗主笑道,“我到要看看你一个人怎么‘飞’上水云亭。”

“力子!不得无礼!”乾门宗主厉声喝道,“贤弟初试加冠,理应鼓舞。你这样子枉作兄长!”

论岁数,这乾门宗主可是这一辈儿里的大哥。冰子却笑着说:“没关系,大哥,四哥。一会儿你们瞧好便是。”

忽然,水面上的涟漪渐渐颤出纹儿来,隐约含着一股磅礴的气势。原来是长老从云端腾跃踏入水云亭。

众人齐声喝彩。好戏要开始了。

异元龙王在亭中高声问道:“冰子,汝辈之中,唯有你一人未冠,亦只有你一人未尝继承宗主之位。今日加冠,你可成否?”

“事在必成!”

“好!那就与我到亭中会面。”

言讫,长老挥袖作法,只见方才仍微风细浪的水潭,顷刻波涛汹涌,便是群蛟入海,亦无这般动静。

冰子笑了一声,心里念着凝冰诀,左手徒然升出一股气。冰子跳下观礼台,将手上的气向水面一击。少顷,好一片喧闹滔天千层浪,忽逢数九寒冬时,化作三尺厚的冰面了。冰子从容地踏上去,走向水云亭。

长老笑一笑,又挥挥衣袖,说:“基本功还可以!不过,作为一位合格的异元神,你还需要掌握些实战技巧。小心喽!”

话音刚落,只听得冰面“咔咔”地裂开,从裂缝中探出一条巨蟒,张口便要来吞冰子。冰子早有提防,猛然一跃,借着一股冲劲儿抓了蟒的一片鳞,随那蟒蛇一起冲上空中。冰子待蟒蛇窜入云端,便又跳离蟒身,使了个聚气法,将云雾摄来笼住蟒身,任它百般腾跃不得挣脱。冰子又念个凝冰诀,将围在蛇身周围的云雾冻作冰箍。那蟒越发狂躁,却蜷曲着身体动弹不得,坠入潭中。碎裂的冰裹出一阵巨浪袭向观礼台。若非坎门宗主施法挡住,大家皆受雹砸之苦也。

冲劲儿一过,冰子也向下坠来。巽门宗主正要去救,却被乾门宗主拦下了。

“这是他自己的考验,妹妹不要插手。”

“快看!那蟒蛇又现了形!”

再看潭上,那巨蟒怒目圆睁,血口大张,冲出潭水,径直朝冰子袭去。冰子见状,暗暗叫好,却任由身子坠下。待蟒蛇近身时,冰子猛然掼出一掌寒气,将那蛇信子冻成一条棍儿,再一把扯住。巨蟒耐不过疼,狂一甩头。冰子瞧准时机,再往巨蟒身上掼出一掌,直击七寸。冰子趁势抓紧七寸附近,再念个诀儿,一环冰圈环牢牢卡住七寸。巨蟒受了惊,狂奔乱窜。冰子紧拽着冰环,使出全力勒住。越勒越紧,少顷那蛇便没了锐气,听由冰子驱使。冰子驱使那蟒蛇浮游到水云亭附近,便收了冰环,跳上亭台。巨蟒也不敢再挑衅,直沉入潭水,不知踪迹。

艮门宗主不禁叹道:“不会罢!这小子的御冰术竟用得如此熟稔!”

“哈哈,贤弟果然厉害。也不枉了闭关苦炼啊。”乾门宗主欣赏地说,“力子啊,想想你当年练功哪有冰子认真?今天还敢笑话人家。我曾亲眼目睹过,隆冬之时,冰子可是身披单衣在雪中静坐呢。有如此毅力岂无成就?”

“我看不过是宗门不同罢。”离门宗主反驳道,“我掌管离门,常年与火打交道,让我在热油锅里洗澡也未尝不可啊。冰子擅长用冰,必不惧严寒。”

“就是就是。”艮门宗主从不放过任何怼大哥的机会。

离门宗主继续侃侃而谈:“这御冰术难练至极。听说当年小叔苦练了二十余载才参透御冰术。可是贤弟天赋异禀,经过十余年的努力就能有如此功力,也令人叹服。”

坎门宗主笑道:“贤侄知道好多事呀!”

“小叔恕罪。我不该妄议前辈的。”

亭中,异元龙王早已沏好茶水。见冰子进入亭中,长老笑言:“哟,来啦?快入座,与老夫品茶。”

“冰子拜见长老。”

“方才表现不错,勉强过关。十年间有如此成绩,你当属异元神界的典范啊。”

冰子作了个揖,恳切地说:“长老过誉了。冰子一心修炼,为的是早日替父分忧。父亲一人苦心经营坎门数十年,而冰子徒有心疼之感而无协助之能,万分惭愧。今日不过略秀薄技,怎敢受此谬赞?”

两人畅叙攀谈,好不亲切。几杯茶下肚,异元龙王便将手指点在冰子额头,口中念着诀儿,为冰子加了一冠。礼成,异元龙王缓缓端起茶杯,品了一口茶,啧啧回味,许久不言。

冰子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便试探性地问道:“冰子觉得方才的考验并不困难,莫非长老另有安排?”

长老放下茶杯凝视着冰子,目光中蕴含着着惊讶与希望。许久,长老才开口:“对你而言,加冠礼已成。可对异元神界而言,却待志者解灾避祸啊!”

长老说话办事向来稳重,此番言语绝不会是戏言。冰子立刻向长老请命:“冰子静候任何考验。”

长老欣慰地说了声“好”,便起身面向观礼台,高声呼喊:“加冠礼成!从今日起,冰子正式成为一名合格的异元神!”

顿时观礼台上议论纷纷。的确,仅仅凭借冰子打败一条蟒蛇就宣布他通过考验确实难以服众。

“老夫知道,各位难免有异议,毕竟同侪无不是经过生死较量才完成的加冠礼。不过,今天有其他要事,不得已才省去一些冗长的环节!”

长老深锁着眉头,顿了顿,亮出自己左腕,用极其严肃的语气继续讲道:

“异元镯丢了。”

众人大惊。这异元镯可谓是异元神界根脉,一直由长老掌管。

“千百年来,宗主神迭换数番,而此镯未尝有变。皆因异元镯含通天之法,可谓我界之杀手锏,不可轻动。然而,一月之前,荼教来犯,老夫和几位前任宗主与之交手,发现这魔头已今非昔比,纵使老夫出手亦难胜他。老夫为防不测,以镯掷之。敌遂退。那镯却弹入凡间,不复返也。”

“奇怪,我们怎么不知道这事儿?”震门宗主嘟囔。

“杀敌应是现任宗主职责,怎能劳烦长辈呢?”乾门宗主有些生气。

坎门宗主见晚辈年轻气盛,便解释道:“此番荼王亲自率兵,来者不善。尔等刚刚继位,任职最长也不过五年,剿敌经验不足,恐有所失,故未尝相告。异元龙王怕尔等起疑,亦没有让我前去。”

水云亭上,异元龙王继续说道:“老夫今日有一事托付冰子。异元镯不在,异元神界危矣!老夫尚须坐镇异元神界,故遣冰子下凡一遭,取回宝物。”

观礼台瞬间炸了。

“长老在上,我坤门虽无异才,但光子身为宗主也有些本事。此番下界,光子主动请缨。”

“冰子加冠虽成,可尚显稚嫩,请长老三思!”

“兑门宗主精通易容术,方便在人间行事。请替冰子下凡。”

“如此大任委以一个还没有继位宗主的异元神,实在不妥!”

……

异元龙王听得烦了,抓起茶杯摔习在地上,厉声说道:“十年来冰子苦修身,未尝沾染你们那些乐享安逸的毛病,更容易与凡人交往。况无异元镯保护,异元神界十分脆弱,还需要诸位同仇敌忾,联合布防,不可分身。老夫是深思熟虑后才做的决定。你们有何异议?无异议者,请自便离开。”

冰子起初还愣在那里,听到长老这样说,当即表志:“为了异元神界,冰子纵然下冥界也绝无怨言!”

“好,老夫与你约定,你若取得异元镯安全返回,便可继任坎门宗主!”

冰子心里一惊。

“什么?这……父亲同意吗?”

“这不仅是约定,更是我的命令。”

等观礼台上的人散尽后,异元龙王带着冰子回到观礼台,语重心长地嘱咐道:“今晚日落时我会在萧关等你,切莫误了时候。”

冰子拱手作礼,拜别长老,自顾回家去了。

冰子正走在街上,忽被艮门宗主力子邀去喝茶。冰子推辞不过,只得作陪。

两人在茶馆坐定。冰子丝毫没有喝茶的想法,倒是力子口渴,不一会儿喝了三壶茶了。

“四哥叫我来有何见教?”

“饮茶呀,就当践行了。”

冰子心想,自己马上要走,哪有时间扯淡啊。“四哥不必牵挂冰子。若四哥没有要事,冰子告辞。”

“哎哎哎,你这小子,四哥请你喝茶还不领情?凭你的能耐去闯一闯凡间还不值得我担心。只是你受命下凡,可有所准备?”

“下凡还要作什么准备?”

“当然咯。凡人穿什么衣裳,有什么礼节,你都应该了解一下啊。”

“礼仪什么的到了凡间自然能学得,不过这凡人的穿衣打扮……”

“所以嘛,人靠衣裳马靠鞍,要想混进凡人堆儿里,你得先换一套凡人的行头儿。”

冰子知道力子曾在凡间办过事,便问道:“那四哥可知凡人装束?”

“那是当然。”力子故作神秘对冰子低声耳语了一阵。

“啊?不会吧!”

“这可是我亲眼所见,信不信由你。”

“若真如四哥所言,这凡人品位也太低了些。”冰子自言自语。他不太相信力子的话,但还是去了布坊买了粗布糙麻。

老板娘瞧见是冰子,惊讶地嚷道:“哟,堂堂坎门少爷怎么用起粗布了?”

冰子红着脸,躲着周遭异样的目光,夺门而逃。

“哼!我坎门从没用过这么低档次的东西。”

走在街上,冰子虽然抱怨,却也对凡间有了一丝同情。

冰子刚跨进家门,就看到父亲在正厅等着他。

“父亲,孩儿回来了。”

“这话说早了,等你把异元镯找回来,再说不迟。”

“父亲……”冰子欲言又止。

“什么?”

“凡人是什么样子啊?”

坎门宗主听罢,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说道:“凡人很强大。他们虽不似我们一般善用法力,却有一种很可怕的武器,那就是心。”

“比我们的法力还厉害吗?”

“怎么说呢……这凡人的心哪,柔可比娇花儿,坚可摧磐石,一言难尽啊!”

“听不懂。”

“以后你会懂的。”

“冰子记住了。呃……父亲,孩儿今晚就要离开了,请父亲不要担心。孩儿先回房歇息了。”

“嗯,去吧。”坎门宗主欣慰地看着冰子,像目送即将出征的士兵。

冰子回到房间,立刻着手给自己裁衣。

日落时分,冰子如约来到萧关。昏霭印血鸣怒雁,寒风拂叶卷残云。暮色中的萧关依傍斜阳,显得甚是悲壮。异元龙王一人手持火把在萧关下伫立,凝视着写有“萧关”的题匾,不知所思。

“长老……”

“噢?冰子来了。”长老转过头来看了看冰子,“你可知这萧关的来历吗?”

“冰子知道,这是长老为分隔凡间与异元神界所建。”

“你只是略知一二。可以说,萧关是异元神界诞生的见证者。”长老的声音蕴含着他独有的沧桑感,“那时还没有萧关,没有异元神界,老夫不过是一介闯荡四方的武夫……凡间的确是一方美好的乐土,却哺育着复杂的凡人。”

“复杂?”

“是的。凡人善恶难测啊。当年老夫在凡间游历,看多了人间惨剧,被凡人的所作所为伤了心,又恰好路过此地,顿时心生萧瑟悲凉之感。联想到凡间的所见所闻,老夫悲愤交加啊!于是我立志开始筹建异元神界,希望创造一方和谐安宁、永无悲剧的世界。”

“多年之后,异元神界终于建成。感念此地曾壮我心志,老夫遂命人将此地升至云头,并借此修筑了一处关隘,并题匾‘萧关’,以记此处悲壮之意。当然,也便于将凡间那些争斗、欺诈、贪污、战乱等等隔离在外。若无这萧瑟触动了老夫心弦,异元神界怕是现在也连个影儿都没有啊!”

“原来萧关还有这般典故。”

枯树林立,寒风刺骨;折路无尽,鸮鸣伤神。远远望着萧关外,冰子不禁打了个寒颤。怎么回事?自己明明不怕冷的啊!

异元龙王把火把交给冰子,说:“你即将离开异元神界,需牢记老夫之言。你必须学会隐藏自己的感情。记住,凡人不修功法,切莫在人前炫耀。最重要的是,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伤凡人!老夫粗略记得出了萧关是一处叫扬州的地界,想必异元镯就在扬州境内,你可要仔细查找,速去速回。”

冰子接过火把,拜别长老,迈着坚毅的步伐,出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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