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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剑的锻造(二)

2000年1月19日

家的四周寂静无声,手中的笔随着我的思绪上下左右运动。它有时踢踢腿,有时弯弯腰,也会淘气的横卧着,偶尔也点点头。这时候的它是我最可爱的爱人了,它喜欢夜深人静的时候来陪伴我。我因此不能早点睡觉,最近它在凌晨就来烦我,要我陪它到天亮,它似乎想取代我的爱人,甚至我的一切。

由它来吧!我也真很喜欢它。因为它是我抒发心声的好朋友,我的爱、我的恨、我的追求都给它了!但是,它出现在我工作劳累一天后,以至使我觉得它是我睡眠的敌人,我的身体能承受得住吗?如果日记越来越长的话,那我还有时间睡觉呢?我很想告诉它我要休息,但我又不忍心得罪好朋友,它来后我又不困了,唉,真拿它没办法!

其实,我一直以来就把它当作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朋友。不知道为啥,今天晚上它很兴奋,而且忘乎所以。好像喝多了几杯,话特别多。既然是朋友,我当然也说心里话:“喂,你怎么晚上才来陪伴我啊?白天陪谁啊?”我有点不开心。

“白天的时候,你的工作一般不需我啊!”听到这话,我不禁点头。我现在做的工作就是搬运货物,用它干啥?

咖啡的浓香,使我从沉思默想中惊醒。妻子已悄悄把门掩上,回房睡觉去了。

咖啡果然提神,喝后一点睡意都没了。这咖啡是今天下班时业务员小李送给我的,还送了一本名叫《粘胶一日通》的教材给我:“南工,给你,说不定日后有用。”我当时很高兴。

翻了一下《粘胶一日通》,里面介绍粘胶的种类、用途和使用方法。我是学物理的,也没什么销售经验。但我很想尝试一下,毕竟我还年青。小李所在的部门是做销售的,他们除了通过电话或网络和客户联系外,还经常带着资料去广州各大装饰市场跑,真是羡慕他们!

但怎么和老板娘开口呢?腰这时候在隐隐作痛,房子里只有我,这间房子既是儿子的卧室,也是我的书房。这段时间我因为晚睡早起,只好叫小儿子去我的寝室睡,儿子的寝室变成了我的世界。尽管儿子房子的墙壁四周贴着许多明星的照片,有史泰龙、尊龙等,但我仍然觉得很孤独,我越来越觉得被这个无情的世界抛弃了。

现在看来,我只有忍耐忍耐吧。“挨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句老生常谈是真的吗?但老板娘什么时候能发发慈悲,让我换其它工干干。不想了,快天亮了。

2000年1月20日

晚上下班回到家,一进门,听到儿子强毅坐在床边哭,妻美子从厨房出来告诉我,是因为家里的电脑硬盘坏了,玩不了游戏。我感到很内疚,我对不起年纪尚小的儿子啊!

现在的孩子们从小就喜欢攀比,我真的不想儿子因此而自卑。

邻居家的电脑早已是[奔腾]的芯,支持3D的显卡,大容量硬盘,17寸的名牌彩显,喷墨打印机,宽带上网等。我很理解儿子现在的心情,但我只能告诉他,以后爸爸赚到钱,也买台更高级的。好好读书……

楼上楼下的邻居不是搬家住新房,就是装修房子。而且都换上29寸大彩电,还有什么高级音响、VCD的。而我的家,不但多年没装修,家里的家具,电器也是老得掉牙,电视机是不带遥控按键式的那种。

那个当父母的不想把家里搞得像模像样,这个世道就是憎人富贵嫌人贫,给别人瞧不起,冷言冷语的,对孩子这么幼小的心灵影响太大了。

晚上吃饭时,一家三口坐在一起。我安慰儿子,等过年爸给你买台新电脑,但你要门门功课九十分以上啊!儿似乎也明白我这个做父亲的心,很爽快地说:”你放心,不过你要说话算数啊!”妻子在一旁默不作声,转身进了厨房。

妻子本和我也在同一个机关工作,她工作的那个实业公司因为总经理贪污,挪用公款,资不抵债,整个公司一百多人因公司倒闭而失业了。想不到几年后,我所在的公司也因严重亏损,大量裁员,我也不能幸免,。来得太突然,让人始料不及,但这是现实啊!

2000年1月23日

今天我下班就赶往大沙头旧货市场,为了在春节前把电脑修好,我把心爱的MOTO手机卖了,值1080元,买了个8G的硬盘和32M的显卡和128M的内存,还剩30元。

电脑修好后,儿子就马上自己装了个游戏来玩,那高兴的样子真是难以形容。妻子在厨房里唠叨:“玩归玩,先做功课呀。“

天气冷,我帮儿子盖多一床被子,“卡嗒..卡嗒..“儿子在睡梦中打游戏,我的心一阵暖意,。儿子真的每科都考了九十分以上,我也履行了我的诺言。为了培养下一代,做父母的牺牲点算不了什么。

家里的这台电脑对我的触动太大了,不是因为它太旧了,儿子也瞧不起它,而是因为它是当今先进科学技术的领头羊,它的每一次升级,不管硬件还是软件,各行各业都会身受其影响。家里的电脑原来是540M硬盘,1M显卡,内存16M,,CPU也是486,14寸的彩显。自从奔腾系列推出市场后,还有新的微软WINDOWS,我的电脑就显得跟不上形势了。

我真的不愿儿子小小的心灵这么早就罩上一层自卑的阴影,他们这一代应该生活得比我们更幸福才对!一想到自己小的时候,才刚读书,好像是三年级吧。我这么一个小学生,就已经很自卑。不为别的,就因为父母是教师,是所谓的臭老九,还有出身资本家的爷爷,我在同学中根本就抬不起头来。我变得胆小怕事、孤独、没有自信,更没有理想!唉,一想到这,我简直就无地自容。因为家庭出生就决定了我在班里的地位,老师也不会重用你,小学生乃至中学生时代,我都在自卑的心态下成长。

室内空气中氧气似乎越来越少,我的心感到很压抑。四周黑漆漆的,唯有书房里的一盏孤灯。一个个身穿黑衣的蒙面劫匪,手持长刀和佩戴着墨镜。不动声色地从各个角落冲过来,我想喊,但喊不出声,我拼命挣扎,但没有人来帮我。我大喊一声:“死去吧!”我猛然惊醒,才发现我刚才坐在书桌旁发了个梦,真可怕!

文革十年的浩劫,耽误了一代青年的青春。试想想,人生有多少个十年啊,那时我正值学生时代,人生最宝贵的时光,都是在“读书无用“的口号中过来的。读完高中,本该是上大学时候,我却和同龄的其它青年们上山下乡去安家落户了。那十几年我都坚持写日记,偶尔拿出来回忆一下。我的上眼皮和下眼皮又开始打架了,就此搁笔。2000年2月4日

今天是除夕夜,零点后,妻儿都睡了。我想起千年虫,当然它是高科技时代的产物,计算机的诞生不足一百年,已经功成名就。所谓千年虫的问题,只不过是设计上的缺陷而已。想起往日当公务员的风光日子,觉得自己像一条可怜的千年虫,招惹是非,众矢之的。

现在已是农历新年龙年了,没有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取而代之的是四周隐隐约约的音乐声和楼上楼下传来打麻将的喧哗声。这种情景逢年过节就会出现,楼梯一阵人声,去逛花市的楼上邻居回来了。对着珠江岸边的窗檐下,悬挂着我给儿子买的红灯笼,里面的小红蜡烛差不多烧完了,我赶紧换了一支上去,看着它,我若有所思。

除夕夜晚饭时,父亲似乎揣摩到我的心事:“儿,干了这杯酒!”我陪老爸连饮三杯白酒。我悄悄地端详父母亲,都退休在家整整十年了,头发已花白,无情的岁月在他们的脸上留下许多皱纹。我没有什么孝敬父母,我的心绞着痛。我强忍着,我不会告诉我失业下岗的事,我怕两老受不了啊!

父母都是教师,都退休在家有十年多了。父亲和母亲的性格明显相反,老爸脾气暴燥,母亲则是贤妻良母型的。往往是在遭到老爸的严厉训斥,感到很委屈的时候,母亲过来圆场,我从小就对父亲敬而远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的性格也是因此变得孤僻、多疑和自卑。

远处偶尔传来鞭炮的响声,楼上邻居还在打牌。我觉得自己就如一条还在冬眠的懒虫,春天的到来并没有给我带来什么希望,只是想在春雨绵绵中睡睡懒觉。我现在的心情舒畅不起来,我知道劳动创造财富。但繁重的活并没有带来欢乐,付出多,收获少。我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干起这又苦又累的活啊!我是大学生,名牌大学出来的!我的心很难平衡,原八面威风的我,现在感觉自己像一叶孤舟,在惊涛骇浪中沉沉浮浮,拼命挣扎,死无葬身之地。

我希望暴风雨快过去,一望无际的大海,风平浪静,蓝天白云,找到一个可以避风的港湾歇息一下。

2000年2月11日

今天是大年初七,晚上在酒店吃饭,多喝了几杯。可能是明天就要开工的缘故,头有点晕,妻子美子见我这样子,不让我开摩托车回家,租了辆的士回家来。一进房,我就呕吐起来,妻子忙给我倒水漱口,用热毛巾给我敷上:“不会喝酒就别喝,看你这模样。”我没吱声,我自作自受!

这一个多月来,装卸工的工作本来就是很累的。这是体力上的累,但更使我难受的是心灵的累,它是一种精神的毒药,会侵袭你的身体,麻醉你的神经,腐蚀你五脏六腑,慢慢来折磨你,最后置你于死地!

怎么办?这样下去,我命危矣!我盼望贵人相助,盼望奇迹发生,更盼望能换一份活干干。我总觉得在公司里抬不起头来做人,因为我总是把现在这不是人干的活和我当公务员时代的工作来比。我的思想悲观极了,我带着这种心态迎来新的一年,但我真的很烦。罢笔了,明天一早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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