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第五家药馆出来,姚青禾暴走在怒火边缘,看到默默跟在身后的澹暠嵃恨不得走前胖揍一顿。
“娘子,你想好卖给谁家了吗?不如卖给第一家吧,离镇子口也近,搬来搬去也方便。”澹暠嵃好心提议。其实他更想说,让暗卫拿来卖不是更省事,非要亲自跑来碰一鼻子灰。
姚青禾咬紧小白牙,大眼睛往旁边一瞟,“咦?你不是说街市上只有五家药馆吗?”
“对呀。”
“那个呢?新开的第六家?”
顺着小娇妻的手指看过去,澹暠嵃也愣住了。他近两年之内没有在开办任何商铺,难道是他的那些兄弟姐妹们开的私业?
发现男人怔神,姚青禾断定新开的药铺子一定与他没有关系。
“走,我们去瞧瞧。”
“娘,等我派暗卫打探清楚了再去吧。”
“怕什么?他还敢吃了我不成?”
姚青禾丢给他一记白眼,大步朝着那家装修一新的药馆走去。
澹暠嵃剑眉微拧,墨漆鹰眸盯住药馆门楣上的大匾额,有种忐忑不安的感觉油然而生。
暗卫接收到主子的提示,立即闪入药馆的后院去探查。
澹暠嵃悄步来到姚青禾身边,此刻她站在药馆门前,仰头盯着门楣上的匾额若有所思。
“在想什么?”
姚青禾恍然回神,笑笑,“这药馆的名字真特别。店主不会是个女人吧?”
澹暠嵃会心一笑,“也许吧。”
药馆为二层青砖楼,黑瓦屋顶下褐漆木柱,二楼的窗子被敞开一条小缝,偶尔传出病人呜咽的痛声。
高高的门楣上悬挂一块墨漆底金字匾额,上面楷书大字,写有“妙生医馆”四个大字。
与街上五家回春堂医馆整齐划一的名字显得格格不入,一看便知是“外来户”。
“二位要看病还是抓药,里面请。”药馆学徒恭恭敬敬在前面引路,他并没有因为夫妻二人身上的衣服普通而区别相待,这态度让姚青禾满意。
跟着学徒走进一楼大厅,姚青禾歪着头悄悄对澹暠嵃说:“相公,你家铺子的学徒就没有这般恭敬,回头要好好教训教训,怎么以貌取人呢。”
澹暠嵃脸色亦不好。他也发现自家药馆的问题,不必小娇妻提醒,他也会传令回去,命管事的人好好管教。
学徒引着小夫妻来到大厅北侧的小隔间坐下,笑着说:“不知哪位看诊?我们医馆刚刚开业,正有两位坐堂大夫,还有医婆可供参选。”
男女授受不亲。病者不分男女,医者却大多数是男人。女人很多病症是隐秘的,让男医者来看不方便。有了医婆就不同,可以专门为女子诊病。
姚青禾笑笑,说:“小先生,我们是附近山里的村民,我们采了些草药还算新鲜,想问问你家店主收购吗?”
学徒微怔。开业有十日,上门看诊的人不算多,却从未有人来售卖草药。
“这个……对不住,我们药馆不收草药。”
看到学徒红着脸很是尴尬,姚青禾也不好勉强,站起来福个礼,笑说:“既然如此,那我们告辞了。”
姚青禾回头和澹暠嵃对视一眼,夫妻二人默契的准备离开。
忽然,二楼的楼梯尽头传出温润的嗓音。
“等等。”
“东家。”学徒恭敬的颌首行礼,躬着身子退到一旁。
姚青禾和澹暠嵃回头,率先看见的是嵌银丝祥云纹黑袍下摆一袂,黑獐皮短靴上点缀红血玉的玉铃铛,当那人下楼时清脆作响,如音符在木质楼梯上欢乐跳跃。
顺着袍摆慢慢向上,单手负于背后,单手把玩着两颗红血玉的镂空玉球,玉球内嵌血玉珠,随大手把玩时“哗啦啦啦”响得悦耳。
再往上瞧,嵌银丝祥云纹黑袍对襟开,七颗樱桃大小的黑珍珠被银质兰花托包嵌被钉在襟子上。腰间一条束带亦是黑珍珠点缀,低调不张扬又不失高贵。
此人面容更是一等一的好。若没有见过自家男人完美无缺的俊朗脸庞,姚青禾一定会被这个男人的面容而倾倒。
不同于澹暠嵃的俊朗,这个男人的俊脸带着一丝邪魅,还有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威压气势根本不像一名医者,反而是朝堂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谋智者。
姚青禾已经被男人邪魅之美的脸庞和潇洒的风度所迷惑,她痴痴盯着男人的脸,水润润的大眼睛眨也不眨。
“在下苗延赫,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姚青禾。”
呃,对不住啊。我已经不是姑娘啦,我是小妇人,哈哈。
姚青禾内心激动,表面上却要谨言慎行,衿持有礼。
“苗延赫?呵呵。”澹暠嵃冷笑,端详的男人。如果不是碍于自己假扮成傻子的模样,估计对方早已经没有这般沉稳的样子。
苗延赫狐疑的看向女子身后高高壮壮的男人。这男人生得憨傻之态,与清丽漂亮的女子实在不般配;一身粗布短打扮土里土气,估计家中并不富足;他并不丑,也只是“平凡”二字罢了,唯有一双精锐冷眸让人不可忽视。
“在下苗延赫,不知这位兄弟如何称呼?”
澹暠嵃阴沉着脸,碍于小娇妻在身边,他拱手,哑着嗓音道:“我叫澹大壮。”
“哦,大壮兄弟,里面请。”苗延赫将二人又请回北厅坐下,吩咐学徒去烹茶来。
姚青禾被澹暠嵃牵着手一同坐下,她好奇自家男人为什么要用胖傻子的名字?可想到他是醉花山庄的少庄主,又在这条街上开了许多商铺,想来是不想暴露身份吧。
“大壮兄弟,来尝尝这果子,是我前些日子去邻国采购药材的时候带回来的。”苗延赫将一颗精致的紫色水果推到澹暠嵃面前,又看向姚青禾,问:“不知姑娘想售卖哪种草药?”
“哦,我是附近村子里的人。今早进山采了些草药,我们自家用不上这些,所以想带来镇子里卖掉。”姚青禾简单说明自己的意思,拿出一个被帕子包裹的小包袱。
苗延赫笑盈盈的看着漂亮的纤玉手指动作轻柔的解开帕子的系结,露出里面再普通不过的草药。有的鲜绿青翠,有的花瓣微绽,看得出来她保存得很好。
“你有多少?”
“每种各一大背篓,大概四十斤。”
“好,我收了。”
苗延赫毫不犹豫,将两颗红血玉镂空球放在桌上,朝姚青禾伸出手,“祝我们交易成功。今后若还有草药,尽可拿来我的药馆。放心,价格一定比别家药馆的高。”
“可以。”姚青禾笑笑,想着和男人讨价还价,那六大篓的草药至少卖到五十两银子。如果是醉花山庄开办的医馆,她不问价格就行。可卖给陌生人,她就要抬高抬高价格。
苗延赫看出小女子眼中的神游,他笑笑,对端茶来的学徒说:“去掌柜那里拿一百两银子给这位姑娘带走。”
学徒放下茶盘,恭敬的应了一声“是”便去对面的柜台找掌柜的。
“你不看看草药的品质吗?不怕花冤枉钱?”
姚青禾盯着男人邪魅的笑容,刚才初见时觉得诱人,现在看多了却隐隐不安。这男人太邪门,像个杀手。
苗延赫站起来,重新拿起两颗红血玉镂空球在掌中把玩。他冷扫一眼憨憨之态的男人,慢慢走来姚青禾身边,一只手重重按在她的肩上。
“你若有事,可以来这里找我。”温润嗓音已没有多少诱惑力,因嗓音的主人全身散发的邪肆之气而成为讽刺。
姚青禾嫣然一笑,抬手将按在肩上的大掌拂开,她微微仰头盯视苗延赫的脸。刚才定是她鬼迷心窍才会觉得他是帅锅,现在越看越恶心。
“东家。”学徒用小茶盘托来一百两银子,十个银锭子整整齐齐的摆在上面,连块遮布都没有。
“给她。”苗延赫双手背在身后,眼眸低垂,凝视她清丽娇美的容颜。脑海里仍存留着刚刚她的一笑倾城。
姚青禾缓缓站起来,冷瞥托盘上的十个银锭子,扭回头看向身边的澹暠嵃,“相公,我们走吧。”
“买糖吃。”澹暠嵃指指托盘里的银锭子,一脸的渴望。
姚青禾淡淡浅笑,“好。听你的,买糖吃。”
毫不迟疑的接过托盘,朝苗延赫福身一拜,姚青禾从腰间拿出一个钱袋子,把十个银锭子放到里,转手将给澹暠嵃。
“来,全都给你买糖吃。”
“娘子真好。”
澹暠嵃憨憨傻笑,单手抱住钱袋子,另一手握住姚青禾的小手便走。
“喂,你就这样走了?”苗延赫不死心的瞪着小女人的背后。
与澹暠嵃踏出药馆的门槛,姚青禾回头说:“我立即把草药送来,你在这里等着收货吧。”
苗延赫追出门外,远远看到一男一女手拉手走去旁边的甜果铺子。一百两银子全部买糖果?他们家境很富足吗?
不知为何,一身黑袍的男人固执的站在药馆门口,盯着斜对街的甜果铺子。进进出出不少的人,却唯独没有那对小夫妻的人影。
“老板,这是你买的草药。”两个推独轮车的村夫把车上的六大篓草药卸在门口,又将一张纸恭恭敬敬的递上前,“这是给药馆东家的。”
苗延赫两指夹来纸,缓缓展开,上面仅有两字:无期!
“来人,把草药搬进去。”
他转身进到药馆里,直奔二楼。那里有十几个黑衣人随时待命。
苗延赫坐在二楼雅间的软榻上,将纸重新叠好,“去查查,那个姚青禾是什么人。”
“是。”
十几个黑衣人瞬间散去。
苗延赫将敞开一条的窗子打开,闭上眼深深吸气。指间是那张被叠好的纸,纸质粗糟,比不得她柔软的小手。
不,粗糟的纸与她掌心的茧子很相似。
他低头盯着粗糟的纸,指腹不断在上面摩挲,唇勾起邪魅的笑。
这个女人很美,也很有趣,他要定了!
—— —— ——
幸好整条街的铺子属于醉花山庄,包括那间甜果铺子。在店掌柜的引领下,澹暠嵃带着姚青禾从后门离开,又在后街走了一段距离,确定没有人跟踪,又从一家铺子的后院门进入,从铺子正门离开。
从头至尾,澹暠嵃谨慎的像是躲避追杀一般,让姚青禾也莫明紧张起来。
安排人将草药送去妙生医馆,澹暠嵃和姚青禾谎称遇到小贼,催促澹春明和澹木石赶快回家。
朴实的澹木石急得差点晕倒,叮嘱姚青禾一定要藏好钱袋子。澹春明听到澹暠嵃说卖了一百两银子,吓得手中鞭子都不知道怎么甩了。
从醉花镇到澹家堡子,明明三个时辰的路程,硬生生被加速到两个时辰。累得老牛差点猝死在路上。
澹春明虽然心疼自家的老牛,但也怕小贼追上来抢走一百两银子,这个责任他可担不起。
眼瞧着离村口的大门楼越来越近了,老牛竟摔在地上一动不动,口腔里浸出鲜血。
“哎呀,不好,牛……牛……”澹春明跳下牛车,心疼的跪在老牛身边,止不住流下眼泪。
“春明大伯,对不起,都是我们连累的,害你失了牛。”姚青禾来到他的身边一脸愧疚,她知道村子里只有老里长有头牛,而且是头老牛。
“没关系,它老了,也活不得多久。”澹春明强颜欢笑,嘴上说着不怪罪,心里却疼得要命。
姚青禾示意澹暠嵃过来扶起澹春明,拿出钱袋子,说:“春明大伯,我会赔你一头牛的,你放心吧。”
“大壮媳妇,你说这话不是打我的脸吗?难道我死了牛,还讹上你不成?”
澹春明气得甩袖便要走,却被姚青禾给拉住,“春明大伯,你听我解释。我并没有打你脸的意思,我是想请你帮忙。”
“帮什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