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青禾做梦也没想到,她全心信任的人竟然是敌人。怪不得她初醒的时候听到那男声有些熟悉呢,现在真相大白了。
原来是他。
“少夫人,你好好歇息,晚上我们便要离开。”
“鲁三,难道你不想解释一下吗?”
姚青禾水润杏眸怒意勃发,恨不得把这个奸诈小人给拆筋剥皮剁碎骨。她是那般信任他,而他却不念相处的情谊,陷她于危险之中。
“少夫人,我们各为其主。我……”
“够了!”姚青禾已经对这个男人失望彻底,她慢慢蹭着直到背靠住冰冷的西墙,杏眸微敛,干裂的唇瓣微动,“鲁三,不,你不是鲁三。不管你是谁,请你明明白白的告诉我,你们要把我送去哪里?让我做什么事情?”
鲁三踌躇片刻,让两个同伴出去。他谨慎的关上门,站到狭小房室中央。当着她的面前,他开始动手一点点撕扯着脸上的假皮。
因为没有药水的辅助,每撕下一块假皮几乎都能留下细微的伤口。原本完整的假皮被撕成碎屑,当下巴的最后一块撕下,露出一张让姚青禾更加惊讶的脸。
“你……你是十三精卫的老六?”
曾经与十三精卫生活整整三个月,姚青禾把每一个少年的模样都深记在脑海里。从老大到小十三,每当刘氏和澹桂芹做出香喷喷的饭菜,他们像脱缰的野马捧着碗从树屋的平台上跑下来,然后争抢着让澹桂芹先盛自己的。
记忆中的老六是个幽默少年,他喜欢恶作剧,尤其爱逗弄澹桂芹。那时大家常常拿他们两人逗乐子,刘氏还向苗延赫讨要老六当入赘女婿。
当澹暠嵃告诉她,苗延赫死了,苗央死了。后来陈夫人和苗良也证实,她也收到苗延赫的死讯。可是,她忽略了十三精卫。
“王爷和苗统领都死了,我们被国相爷收留。老大和老二不不堪受辱自戕而亡。老十到小十三等四人被送进宫里负责保护皇后娘娘,而余下的我们成为王爷的杀手。”
老六跪下来给姚青禾磕个头,“少夫人,国相爷对醉花山庄势在必得。为了保住性命,请你不要反抗国相爷的意思。”
“看来,我要去赫连国见见那个老狐狸喽。”
“少夫人,请对国相爷尊敬些。”
“哼,道不同不相为谋。你眼中的国相爷,于我而言不过是杀夫凶手罢了。”姚青禾长长的喘口浊气。不知道是因为全身疼得有些麻木了,还是那个伪娘的药膏管用了,总之没有之前的那般针扎的痛。
老六站起来,沉默的离开房室。
姚青禾靠着冰冷的墙默默流泪。她想到那两个偷偷来救她的暗卫,如果连他们都知道她被抓的消息,而澹暠嵃为何没有出现呢?难道他真的被黑衣男人杀了,尸体在菜窖里面吗?
不行。即便澹暠嵃真的被杀了,她也要亲眼见到尸体才行。
姚青禾强撑着滑下木榻,她憋住气息,几乎是学着动物的样子慢慢爬向门口。
门吱呀的打开,老六端着一碗冒热烟的白粥进来,看到爬在地上的姚青禾,他微微一怔。
“少夫人,你这是做什么?”
“呼!我要看……我要亲眼看到澹暠嵃的尸体。我不相信他那么容易就死了。”
“你先去木榻上躺好。”
老六把粥碗放到窗台上,返回来单手捞起姚青禾,却被她用力甩开,继续学着动物的样子爬向门外。
倔强如她,当初连他的王爷主子都劝不住,何况是他?
老六沉默的跟在后面,看着姚青禾艰难的爬向院子。她的双腿无力,只能屈着腿跪爬,两条胳膊几乎支撑着全身的重量。每爬行五步,她都停下来大口喘气,然后继续爬。
“你怎么把她放出来啦?”北方口音的男人从厨房里端着饭碗跑出来,惊讶的睁圆眼睛瞅着艰难跪爬的姚青禾。
而黑衣男人仅是站在厨房门口,满脸沉寂的注视着她。
老六没有回答,他全部注意力都在前方不肯认输的女人。
当初他们都不理解王爷主子放着赫连国的美人不要,偏偏对姚青禾宠爱如命。现在,当这个倔强不屈的女人为了认确自己的丈夫是生是死,她像狗一样爬行的样子令他深深震撼,也深深佩服。
“黑子,去把澹暠嵃的尸体从菜窖里搬出来,让她看看。”
“一个死人罢了,有什么好看的。”黑衣男人无所谓的走向院墙下的菜窖,说:“这女人万一被吓死怎么办?国相爷交待咱们带活的人质回去。”
“去搬!”老六厉喝,让黑衣男人无话可说。只好下到菜窖里,在一堆尸体里寻找着澹暠嵃的尸体。
姚青禾终于爬到菜窖口,她伸长脖子望向下面。除了黑衣男人是个活的,其余的皆是黑衣尸体。有刚刚来救她的两个黑衣暗卫,还有四个黑衣暗卫的尸体。
“怎会这么多?”
老六已经站在她的身边,语气平静的回答:“那四个是暗中保护你的。自打你踏进崔福全的院子,我便动手杀了这四个隐在暗处的人。所以,你在屋子里差点被崔福全糟蹋喊救命的时候,和后来被他鞭打都不会有人出来救你。”
“原来如此。”
姚青禾眼中一滴滴晶莹的泪珠落下,直直坠入黑洞洞的菜窖,浸入那些暗卫的脏污黑衣里。是她害了他们,如果她不执意到酿酒庄子来谈生意,而是将酿酒秘方交给澹暠嵃,这些暗卫们也不会惨死。
“找到没有?”老六微微皱眉。菜窖里不过七具尸体,澹暠嵃面容俊朗应该很容易找到。
黑衣男人抓住一个尸体的衣领子,慢慢提到菜窖口,说:“澹少夫人,你来辨认辨认吧。”
姚青禾趴在菜窖口,睁圆大眼睛试图看清那男尸的脸。
“你,你再提上来一些。”
“澹少夫人,你果真不怕被吓死吗?”黑衣男人恶作剧式的把男尸往上提提,另一手拿出匕首,假好心的建议:“澹少夫人,不如我把头割下来给你仔细瞧瞧?”
“不准!”
姚青禾气得伸出双手想要去抓黑衣男人,可菜窖太深了,她的指尖连碰都没碰到。只觉得整个菜窖里都阴森森的,而且散发出尸腐的恶臭。
她捂住嘴巴,扭过身子干呕。想到澹暠嵃死后竟被丢在这种地方,她决不能忍。
“老六,把我相公的尸体送到厢房去?”
“澹少夫人,你是不是傻啊?让一个尸体住厢房,那我们怎么办?睡院子里吗?”北方口音的男人颠颠跑过来,他时刻保护着自己的饭碗。
当接近菜窖闻到那股子恶心的尸腐臭味时,男人皱着脸后退得远远的。“喂,黑子,把那男尸丢下去,太恶心啦。”
“你敢!不准对我相公不敬!”姚青禾双眸冒火,恨不得将燃一把大火将这三个人全部化为灰烬。她指着黑衣男人的鼻尖大骂:“你敢动一下试试,我决不会放过你。即便我相公已经成为死人,但他毕竟是醉花山庄的少庄主。死人为大,你们休想侮辱他。”
“澹少夫人放心,我们胆小,哪敢啊。”黑衣男人笑着,可手却不留情,直接将男尸丢回菜窖底。而他也跃回地上,直接脱去外罩的黑色长袍丢进菜窖里。
“这味儿啊,真够恶心的。我要去洗洗,你们看着她吧。”
黑衣男人一溜烟跑去厨房烧热水沐浴。留下老六和北方口音的男人来看守姚青禾。
姚青禾怔怔的盯着黑洞洞的菜窖里发呆。那张男尸的脸被脏污的长发遮挡,她根本看不清那人是不是澹暠嵃。苍白如纸的面色,抿紧的薄唇,淡淡胡茬的下巴,还有……
“澹少夫人,死者已逝,你还是先想想如何活命吧。”北方口音的男人端着饭碗跑到一张木凳上继续美美的吃着。他已经饿了两天的肚子,再不吃点东西就要死翘翘啦。
老六伸手强硬的捞起姚青禾,“少夫人,走吧,进屋吃点东西。”
“好。”
出乎意料,她竟然乖顺的答应进屋,还踉跄的跟着老六进去吃饭。
老六没有刁难姚青禾。如果他不是国相爷的杀手,如果他的家人性命没有掌握在国相爷的手里,他也许会偷偷放了她,然后去投奔千石山庄。
回到狭小的房室,姚青禾缩在木榻上,托在手里的白粥已经凉了,但她不在乎。大口大口狼吞虎咽的吃着白粥,她要想办法去沽北镇找方坚,然后光明正大的去抢澹暠嵃的尸体回来安葬。
赫连国又如何?苗延赫将国玺、凤佩和皇印留给她,她就能以谋逆之罪讨伐那个老狐狸,为她的男人报仇。
“少夫人,你在想什么?”
老六大惊失色。他不过去厨房端来一碗热白粥,刚踏进门便对上姚青禾仇恨发亮的大眼睛。那是一种嗜血之恨的幽光,即便是他也不禁心生惧意。
姚青禾摇摇头,“没什么。”
“少夫人,吃些热的吧。”
“好。”
老六将热粥碗递来,姚青禾毫不犹豫的端来继续大口的吃着。她记得以前澹暠嵃画过一张地图帮助她了解沽北镇和醉花镇之间的路程。如果她没有猜错,今晚带她离开之后会走老落富村与沽北镇之间的偏僻树林,而那里也是最好的逃脱地点。
“少夫人,你别想了。我们不会让你逃掉的,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