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青禾确定自己看到的男人就是苗央,只是他为何一句话也不说,刺她一剑就逃走了?
黑暗,寂静,诡谲的令人头皮发麻。
“嫂嫂。”
耳边一声熟悉又稚嫩的哭声在她的脑中循环,像撞击在头壳上不断徘徊,然后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清晰。
“二哥,嫂嫂会不会再也醒不过来啊。”小姑娘哭音浓重,湿漉漉的小手紧紧握住姚青禾冷冰冰的手。
朱嘉没有作声,方坚也负手立在旁边。
床上的女子面色苍白,气若游丝,仿佛下一瞬间她便会香消玉殒。她紧闭狭长的眸子,眉梢微翘,青白色的唇瓣不断呓语:“苗延赫……苗延赫……苗央……相公……”
“老师,我错了……我不会再偷跑,我会乖乖的听你的话……老师,我好想你……老师……呜呜……老师不要走……”
澹玿摸摸姚青禾的额头吓一大跳,急忙提着裙子要跑去找大夫,被方坚拦下来,她急得跺脚,“坚哥哥快去找四叔来。嫂嫂开始说胡话,额头又烫得吓人,再不治会死的。”
”玿儿别急,鲁二已经赶去醉花山庄请老药医前来,再等等。”方坚握住小姑娘湿漉漉的小手,除了汗还有泪。她是真的担心姚青禾就这样死去。
澹玿跌坐在地上,不敢想象大哥回来之后看到嫂嫂伤得这么重,大哥会不会发疯呢?
正当满屋子的人沉默之际,屋门开阖一声巨响,澹暠嵃风尘仆仆赶回来,看到床上面如死灰的小娇妻,心口刺痛竟喷吐出鲜血来。
他直扑到床边握住小娇妻的手,骨节分明的大手颤抖的伸向青白无血色的小脸。早晨他出门时,小娇妻还亲自送他到后院门,叮嘱他早去早归,要注意安全。可短短的半日,她躺在床上像个木偶,连呼吸都清浅得让人心碎。
澹暠嵃跪在床边,双手包裹住冰凉小手,沉哑嗓音难抑呜咽,“娘子,醒醒,我回来了。”
“相公。”潜意识里,她能感受到一丝熟络的气息,她想要睁眼睛看看他,却觉得眼皮极重,根本不听她的使唤。
“娘子别怕,我守着你呢。鲁一已去山庄接四叔过来,你千万不能睡。”澹暠嵃倾身亲亲姚青禾的小脸,心被碾压似的疼。
“禾儿,与我说说话。”
“娘子,不要睡,我们说说话。”
“相公。”姚青禾气若游丝,她不断呢喃着两个字:“苗央。苗央。苗……央……”
澹暠嵃眸光微缩。早在他离开山谷之时已收到赫连国密报,赫连延保被囚、苗央被杀。那么苗央已死,现在来刺伤姚青禾的人是假扮的吗?
姚青禾昏睡过去。
“少庄主,我们回来了。”鲁一和鲁二进来,没有接来老药医舍命,反而带进来一个人,一个女人。
“少庄主,这是老药医留下的伤药。”女人恭敬的捧着药瓶上前,在递到澹暠嵃手中时,一张小纸条也瞬时压在药瓶之下。
澹暠嵃不动声色的攥紧药瓶,“你们都出去吧。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进来。”
“是。”
众人齐应,纷纷退出屋外。
朱嘉和方坚快速递换个眼色,拉着哭闹的澹玿退到院子里守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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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内室里,澹暠嵃动作轻柔的帮姚青禾褪去里衣,按照他年幼时跟随老药医舍命学习的治伤法子,为姚青禾清洗伤口,刮除腐肉,敷药,缠药棉布。
每一动作都极为小心翼翼,尤其在看到伤口泛着黑紫色便知剑上涂毒,这是要置姚青禾于死地。
澹暠嵃墨漆鹰眸闪动杀意。不管那人是真是假,他绝不放过。
老药医的药能解百毒,亦能毒死百人,正所谓以毒攻毒。虽然有“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后遗症,但比起被毒死,通常都选择自损保命。
静静的等待姚青禾的毒解,澹暠嵃敛眸盯着手中的小纸条,这是暗阁接到的赫连国密报,上面寥寥数字已足以解开“真假苗央”的疑惑。
纸条上写着:苗央之兄,苗良,后腹之父。
澹暠嵃闭上鹰眸,脑海里无数个脸孔如走马灯般不停变换,一张又一张,或坚毅、或粗旷、或阴柔、或奸诈、或忠义、或儒雅、或懦弱……
“原来是他。”
澹暠嵃阴森的笑连藏在暗处的暗卫们不禁胆颤。少庄主这副笑容,恐怕那个敢伤少夫人的混蛋和他背后的势力要玩完了。
想到那张与苗央有着八分相貌的少年,澹暠嵃回忆起六年前的事情。他奉命去赫连国参加赫连国皇帝的寿诞,与那少年曾有过一面之缘。
“来人,去查与苗央有八分相貌,名为苗良的男子。我要知道他的全部行踪。”
“是。”
寂静的屋子竟听到一丝风声。领命行事的暗卫已离开,而他的位置又有新的暗卫补空。
澹暠嵃低眸研究着手中的纸条。苗良?他与赫连国皇后苟且,竟让皇后怀了孽子?
呵呵,赫连国的先皇们泉下有知,不知道会不会气得从皇陵里跳出来。还有那位整日醉心于美色的当朝皇帝,自己头顶冒绿烟都毫无察觉,而且那奸夫还是他身边的护卫。
越想越觉得有趣。澹暠嵃冷嗤一声,将纸条以掌力化为齑粉,用旁边小几上的茶水净了手。
他专注的凝睇小娇妻的脸色。虽然苍白无血色,却能感觉到她的呼吸渐渐厚重,不像之前那般清浅。
“相公,快去抓住苗央。”姚青禾又开始呓语,嗓音比之前清晰不少。
澹暠嵃握紧冰凉的小手,柔声安抚:“娘子放心,我已命人去查。”
“相公,我想回山谷。”
“好,等你伤好了,我们即刻发出。”
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姚青禾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男人疲惫的俊容。她心疼的想要抬手摸摸他的脸庞,却感全身无力,只能作罢。
“相公,苗央为何要杀我?”
“也许不是苗央,而是别人假扮的。”澹暠嵃倾身亲亲她,本想躺在她的身边,发现自己的衣袍沾染不少泥尘,他仅是亲亲便坐起来,“娘子,我去换件衣服就来。”
“去吧。”
水润润的大眼睛少些神采,但她能活过来已是万幸。
澹暠嵃不再多言,起身去拿衣袍到外室更换,也顺便听听暗卫的禀报。
留在院子里负责保护姚青禾的暗卫首领跪在外室,他双手高举,横托长剑。
“说吧,那人是谁放进来的?”
“禀少庄主,那人是……澹桂芹带进来的。”暗卫首领暗恨自己为什么不多留个心眼,把跟随澹桂芹进来的年轻男子给挡在府外,或者提前抓住。
澹暠嵃冷眸眯起,“澹桂英现在何处?”
“在偏院里绑着,二公子和方少将军在审问。”暗卫首领脸色阴沉。这个女人死性不改,竟然……竟然恩将仇报。
澹暠嵃穿好外袍,“问完之后送回山谷去,将澹家人全部送到边疆。”
“是。”暗卫首领心里一松。少庄主没有罚他耶。
“等等。”
突然的喝令又让暗卫首领喉咙一紧。该来的总是躲不过去的啊。
“从边疆回来,领着你的人回暗阁。”
“属下遵命。”
暗阁?回去重新在十八层地狱里轮回,再出来的时候鬼知道他们变成何种尊容。
暗卫首领离开,澹暠嵃回到内室,发现姚青禾竟支掌着坐起来,水润润的大眼睛望向窗外。
“娘子,你怎么起来了?”
“那个人没有离开柳宅,他躲在宅子里的某个角落,等着杀你呢。”姚青禾无力的抬抬手,指向院子的大门口,笃定的说:“他在那里。”
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去,院子里空荡荡的,院门口也没有半个人影。澹暠嵃坐在床边将她搂入怀中,柔声安抚:“娘子别怕,有我在,那个人不敢再伤了你的。”
“澹暠嵃,你是不是傻,他就躲在那里啊。你快派人去抓啊!”姚青禾急得推开男人,想要掀被下床,自己动手去抓人。
澹暠嵃抱住她,试图让她平静下来。奈何她根本不听他的劝告,非要动手去抓人。
没办法,澹暠嵃只好命鲁一领人去前面的东二院里看看。
东二院,是柳家大小姐岳秀姌居住的院子。近两年她没有回来,所以一直空着。每隔两日便会有丫鬟和小厮进去清扫,然后锁门不准任何人进出。
姚青禾笃定东二院里有人,邻院闻讯的朱嘉和方坚也亲自领人去东二院寻人。没想到……
东二院里打斗声惊动了整座府宅,连大管家胡杨也匆匆赶来,他手里拿着打猎的火铳子。这东西一个火药炮弹能打死一头大野牛,何况是人呢。
出乎众人的意料。东二院里藏着的人果真是剑伤姚青禾的男人,与苗央有着一模一样容貌的男人,苗央的同胞亲哥哥--苗良。
苗良的剑法极好,朱嘉和方坚左右对攻竟与之堪堪打得平手。这让自诩剑法一流的朱嘉和沙场少将军方坚有点失落。
“王爷喜欢的女人果然聪慧,可惜命不久矣。哈哈哈哈,澹少庄主,咱们后会有期!”
一道墨青色身影从柳宅的屋顶飘然远去,留下狂傲的大笑声。
澹暠嵃站在东三院的屋廊下负手而立,墨漆鹰眸闪动阴沉杀意。敢伤他的妻子,赫连国的人当他是死人吗?
“来人,传信给赫连国的暗桩,调查赫连延保的死因,密报给赫连国的赤石将军。”
“是。”
暗卫闪离。一个影响两国的阴谋如海底涌动的暗潮,从深处开始慢慢扩散。影响着未来的许多年,牵动着各个国家掌权者的神经。
平静之下潜藏着巨大的阴谋。但柳宅里的生活却平平淡淡,让人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