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澹家人的死活,姚青禾已经没有最初的那股热忱。她为人处事的原则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护我一分,我还人十分。
当初嫁入澹家,也算是逃出姚家那个深渊的最好方法,后来与澹暠嵃成夫妻,澹暠嵃揭开自己的身份之后原本可以跟随他离开。但是姚青禾一直念着澹家人的好,所以宁愿过苦日子也要照顾他们一家人。
现在澹桂芹惦记她的男人,伤了她的心。澹家人也护着自家女儿,没有公平的对待这件事情,姚青禾承认她是真的寒心。
都说真心换真心,人心都是肉长的,再恶的人都有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时候,为何她捂了澹家人这么久的心却换来如此悲凉的下场。
姚青禾呆坐在窗边看着外面又飘起的皑皑白雪,感叹那句: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她见过澹桂英的恶、澹桂荣的奸、澹马氏的刁、澹满财的蛮,还有澹马氏那两个儿子的狡猾和贪婪。那么澹木石的懦弱、澹桂芹的强势、小桂芬的天真都是障眼法吗?一个迷惑别人的温和外表,轻易取得别人信任的躯壳?
“嫂嫂,幸儿姑姑和英姨来啦,还有醉花食肆的入梦姐姐。”澹玿领着三人鱼贯而入,打断姚青禾的思绪。
姚青禾把手炉放到炕边的小几桌上,起身出来相迎,“幸儿姑姑,英姨,快请进。入梦姑娘来了,也快请进吧。”
“少夫人。”入梦恭敬行礼,却停脚在外室,静静的垂目而立。
李幸儿和英子一前一后进到内室,被姚青禾请到炕沿上坐在下位。而澹玿跟着姚青禾坐在炕沿的上位。
“入梦姑娘请进吧。外室怪冷的,别染了寒症。”姚青禾扭头相请,又吩咐小丫鬟去搬来凳子。
入梦进门屈膝大礼,才稳稳落坐在凳子上,默不作声。
等到小丫鬟们送上香茶,退出屋外去,李幸儿和英姨才相继开口询姚青禾住得可还习惯。
姚青禾含笑答过,看向入梦,问道:“入梦姑娘今日前来,可有什么大事?相公早晨去了秀山的村子办事,要傍晚时候才归。”
入梦拘谨的站起来,垂眸,声柔,“禀少夫人,少庄主昨日命属下来找少夫人商量玫瑰花入菜的事情,少庄主说鲜花生意是少夫人自己的,要以食肆之名谈价交易。”
“这说法正与我们不谋而合。”李幸儿笑了,从怀里拿出一份契约,说:“今儿我们来啊,也是要和你商量供货鲜花的事。”
“正是呢,我也把契子带来了。”英姨也拿出契约,说:“我要的不多,一年十亩紫鸢花,价钱也在上面写着呢。”
李幸儿盯着姚青禾,有些不好意思又不得不问:“少夫人,你看看这契子的内容……”
“好。”姚青禾拿来两张契子,问入梦:“你的契子呢?可有带来?”
入梦再行大礼,说:“少庄主吩咐过,食肆一年的用量不多,价钱与鸳鸯楼定一样的价。至于货量,少庄主的意思是从鸳鸯楼一起混着拿货,不会浪费。”
姚青禾想想,赞道:“这法子好。我送来的鲜花分成每两月一批,到时候食肆缺少鲜花食材只管从鸳鸯楼获取,用不完的可以让鸳鸯楼来用。”
“这法子好,那干脆我们鸳鸯楼与醉花食肆签契子就好。”李幸儿也觉得多余部分留给鸳鸯楼用也不错。
姚青禾却摇头,说:“幸儿姑姑,玫瑰花有许多种。我给你的那种是观赏玫瑰,给醉花食肆的是食用玫瑰,若日后做药材就要种植药用玫瑰。”
“啊?有这么多种类呢?”李幸儿乍舌,她以为凡是花儿都能食用的。
姚青禾嫣然浅笑,安静的阅读两张契子的内容。从这两个契子内容可以看出她的那位婆婆大人是个非常精明的生意人,这契子的条条款款简直是她重生前那个时代的法律范本。
大到种植田地的肥料多少,小到花瓣的大小,花汁颜色的深浅都有列举。连种植日期和收获日期也要注明,肥料的名字也要注明。
“这些玫瑰花是用来做什么的?食用,药用?”
“布置喜堂的。”
李幸儿见姚青禾的神情便知其所想,笑着解释道:“大小姐当年初立鸳鸯楼的时候,有一次邻村的村长送来玫瑰花,我们玫瑰花布置好喜堂的第二日,整个府里的人都中毒了。为此鸳鸯楼差点关门,大小姐也一怒之下请京中的大官来此彻查还鸳鸯楼一个清白。”
姚青禾惊讶的问:“后来呢?”
“后来也是大小姐亲自查出,那村子收了银子,在花儿掺了毒药。若在花上洒些水,那毒便会扩散在空气中。”李幸儿回忆那次事件,险些毁了鸳鸯楼,毁了柳家,毁了岳秀姌。(男主的母亲)
姚青禾恍然,看来是村子里的人被收买。“那暗中指使种花村民的人是什么目的?与新婚的人家有仇吗?”
“怎么可能。”英姨斟满一杯茶送到姚青禾面前,又斟满第二杯给李幸儿,说:“那暗中的人正是陈夫人,她毁的是大小姐,毁的是澹家。”
“陈夫人,真是冤家路窄啊。”姚青禾暗叹不已。
李幸儿眸光微闪恨意,“可惜当年有人替她顶罪,最后也没查到她的头上,让她留在澹家兴风作浪!”
“陈夫人已经来到醉花镇,我们也要多加注意。”姚青禾看向入梦,“你也要多加小心,千万别让那老贼妇伤了你。”
入梦感动的行了礼,“多谢少夫人关怀,入梦会多加小心的。”
“你快坐吧。”姚青禾摆摆手,让屋外的小丫鬟送来些零嘴吃。屋子里又陷入寂静,她专心读阅契子上的内容,看完最后,让小丫鬟拿来红泥按下手印,签上自己的名字。
“这下好啦,我可以把花牛村给灭了。”李幸儿签下自己的名字,按过手印,说:“两份契子,你一张、我一张。”
“好。”姚青禾又签好胭脂绣坊的那个染料花的契子,“英姨,你能不能把所有能染布的花名写给我,万一我能种出更多能当染料的鲜花,可以一并送过来。”
“那可好,回头我亲自写一张名单给你送来。”英子原本就发愁染料鲜花的进货源,因为附近很少有人种植能染料鲜花。许多时候她要请人在四处寻找,或者去山里寻找野花采回来试验。
两分契子签好,姚青禾留下一张,另一张交给英子。
英子把契子叠好放进随身的绣荷包里,说:“我本来还羡慕幸儿姐有特殊供货商,这下我也有了。”
“瞧你心眼儿小的,跟你胭脂绣坊里的针眼儿一般大。”李幸儿笑着打趣,也收好自己的契子,起身道:“成了,天色不早啦,我也该回鸳鸯楼去瞧瞧。”
“我也该走了,咱俩一道走。”英子也起身,和李幸儿一起对姚青禾相礼之后,相携离开。
屋子里留下入梦和姚青禾,还有贪吃的澹玿。
“少夫人,这契子……你看如何签定?”入梦拘谨的站起来,垂眸而立,欲语还休。
姚青禾想想,说:“鲜花食材的事情且暂先放放,待我种出来之后再商量签契子的事情。只有一事你要谨记,那观赏用的玫瑰花千万别再入菜,知道吗?”
“是,少夫人,属下谨遵少夫人吩咐。”入梦恭敬行礼。
“你且回去吧。此事,我会与相公讲明,他不会罚你办事不力的。”
“谢少夫人,属下告辞。”
“嗯,去吧。”
入梦后退着离开屋子,走出院门口时回头看一眼站在窗边的女子。曾经她做错事情,也付出了代价,更让她看清楚自己的贪心。
比起当初嫁入澹家堡子时的青涩,如今的姚青禾已经颇为醉花山庄女主人的品质。那么威武的男人也该是这样优秀的女子值得相配吧。
入梦自嘲一笑,她高昂起头走向柳宅西边的大门。她败给姚青禾,并不觉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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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三院里,姚青禾和澹玿穿着羽绒袄子蹲在院子里燃篝火,准备烤地瓜吃。
澹暠嵃风尘仆仆的赶回来陪她吃晚膳,却没想到她竟然吩咐下人们不用准备晚膳,吃烤地瓜就行。
“去准备晚膳。”澹暠嵃面露愠色的瞪着蹲在院子里烤地瓜的两个小女人。那地瓜的香味连回府的李幸儿和英子也闻香而来。
“烤地瓜的香气弥漫整个宅子,多少人的馋虫子都被勾出来啦。”李幸儿命小斯搬来一筐地瓜,说:“我自备地瓜来入伙。”
英子也领着自己的两个女儿过来,说:“我没准备地瓜,柴火准备不少。”
“幸儿姑姑,英姨,你们来了尽管吃,我们烤得不少呢。”姚青禾命小丫鬟们搬来矮凳子,所有女人围着篝火吃着香喷喷的烤地瓜,把各自家的男人们全都抛诸脑后。
澹暠嵃气不过,又奈何不了小娇妻。他厚着脸皮坐到姚青禾身边,说:“今日签了两个大生意,你就拿烤地瓜来庆祝?”
“对呀。”姚青禾把香喷喷黄澄澄的地瓜肉吹凉些,送到他的嘴巴前,“相公,我现在是鸳鸯楼和脂胭绣坊的特殊供货商,以后会成为婆婆面前的红人儿。你可要好好的待我,否则我切断货源,婆婆会找你麻烦的。”
“噗!少夫人,小心这话传到大小姐耳朵里,她呀……她……”英姨看向澹暠嵃,故意卖关子不说了。
姚青禾更加好奇,追问:“婆婆会怎样?护犊子吗?让相公休了我?”
“我绝不会休妻的。”澹暠嵃一口咬掉香喷喷的地瓜肉,连同纤细的手指也含在嘴里,湿暖的舌尖微微轻触而过。
仿佛一股电流从指尖流窜到四肢百骸,姚青禾呼吸一滞,连忙收回自己的手,羞红脸不敢看他。
李幸儿和英子相视一笑。真没想到啊!这大公子和当年的姑爷一样是只腹黑狼,专门喜欢暗地里对自家媳妇耍牛氓。
谁说没有血缘关系就遗传不到上一辈子的优点。瞧瞧那惧内和腹黑耍牛氓的优点,可不就是老澹家的遗传家风嘛。
“少夫人,快来尝尝这块地瓜,干瓤儿的,特别甜。”李幸儿把自己掰一半的烤地瓜塞到姚青禾手里,看向澹暠嵃意味深长的说:“当年你婆婆就喜欢吃干瓤的,你公公还特意分派家里的一块地专门种干瓤的地瓜。”
“公公是个好相公。”
姚青禾笑笑。和婆婆的口味不同,她喜欢吃黄澄澄湿瓤的地瓜,软软糯糯特别甜。
耳边扑来一阵热闹,沉哑的嗓音低得几乎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只记得最后几个字:我亲手种给你吃。
这话让姚青禾想起某个热播剧里的某位男星的口头弹。套用在她男人的头上,可以改成这样:
欢迎观看俊朗帅气超美男,大家好,好男人就是我,我就是澹暠嵃(冰块脸,一身正气)!
噗!恶搞自己男人,她也够闲的。姚青禾心里鄙视自己一掇掇,继续啃着香喷喷的烤地瓜。天然无污染的地瓜就是甜,就是香,就是棒棒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