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吃过早饭后,澹二壮亲自向父母表达自己要跟随老神仙离开,并且拜老神仙为师傅,学习药理。
澹木石和刘氏激动的跪下来给舍命磕了头,感谢他医治两个儿子的毒,又肯收次子为徒。
舍命也不含糊,当下起誓会穷尽毕生所学,治好澹大壮和澹二壮的毒疾,并且会悉心教导澹二壮,传承他的衣钵。
澹木石和刘氏再次感谢,又拉着澹二壮回到树屋去收拾些衣服等物。
连日辛苦的暗卫们轮班去睡觉,留下姚青禾和澹暠嵃一边喂马和草驴子,一边商量着做点围篱把五棵大树圈成院子,这样能简单阻拦下山来扰的小兽。
澹暠嵃时不时看看正在摆弄草药的老头,仿佛心里有话要说,却迟迟不肯过去。
“相公,你去陪陪义父,午后他就要走啦。”姚青禾抢来他手里的草料,“再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你快去吧。”
“娘子辛苦了,我去去就来。”
“放心吧,我一会儿也去帮二壮收拾收拾,把你平日不穿的半新衣服给他找出两件来带上。”姚青禾故意咬重“半新”两字,让澹暠嵃剑眉一皱,却没有再说话。
姚青禾喂饱两头草驴子,拍拍它们的小驴脸,转身走去树屋下,抓着软梯慢慢爬上去。
另一边,澹暠嵃坐在舍命的身边,远远瞧着小娇妻动作敏捷的爬上软梯,一个闪身便消失在树屋的门口。
“你想好如何向京中禀明情况吗?”舍命摆弄一根新采来的草药,截断一小根在嘴巴里嚼嚼。
澹暠嵃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四叔,这银票你拿着。到镇子里买几件衣服再回山庄。”
舍命瞥了眼,嫌弃道:“堂堂少庄主才拿出一百两银票,太抠门了。”
澹暠嵃苦笑,硬把银票塞到老头的怀里,“四叔,这是我身上仅有的钱啦。”
“嗯?丫头把你藏的私房钱全搜去啦?”
“是啊。早在穷村子的时候就被她搜去了,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澹暠嵃神情幽怨,语气却饱含宠溺。
舍命甩甩手唯一的银票,“那这张呢,怎么没被她搜去?”
澹暠嵃尴尬的搔搔头,“这张藏在鞋子里,虽然有点儿味道,但是足够啦。”
舍命把银票还给他,鄙夷的问:“你们家惧内是遗传吗?你爹惧内那是全国皆知的事情。我还想着你又不是他的亲儿子,怎么也不该和他一样吧。没想到,这血缘关系从你娘那边传下来的。”
“哈哈,四叔,这话要是被父亲大人听到,小心你藏在京都宅子里的宝贝灵芝。”澹暠嵃用手肘撞撞老头的肩,望向山谷的小河方向,澹家小姐妹正在河边洗衣服,其中有不少暗卫们的黑色外衣。
舍命也望过去,状似漫不经心的问:“你们果真要养他们一辈子吗?”
“我听禾儿的意思。她若想认澹家作娘家,我没意见。比起姚家的那些贪心不足的混账,澹家人还算善良,不会刁难禾儿。”
舍命认同的点头,与澹木石一家同住屋檐下多日,也慢慢体会出一家人的善良。他们也许懦弱无能,但他们懂得感恩。
“人心换人心。丫头是个好女子,你千万别辜负她的心。”
“四叔放心,我今生只爱她一人,也只娶她一人。”
澹暠嵃正重的承诺让老头安心。
舍命感慨自己虽然一生未娶,却能守着心中最爱的那个女人过一辈子已经知足了。看到身边的小辈人能够得幸福美满,得偿夙愿,他也很高兴。
“四叔,澹大壮的毒能清除,我并不担心。但是澹二壮伤在眼睛,真的能治好吗?”澹暠嵃有些担忧。澹二壮是个性格内敛的人,他思虑深沉,更是个心怀远大抱负的人。如果给予他希望,万一希望破灭的时候对他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舍命看看澹二壮居住的树屋,里面传出姚青禾的笑声,“丫头提醒过我先检查二壮的眼睛有没有外伤。我检查过,所以才敢断定是内毒所致。”
“原来如此。”澹暠嵃恍然,又疑惑道:“娘子怎么会提醒四叔呢?难道她也曾学过医理?”
舍命神秘一笑,说:“也许,她和你娘一样不是我们这里的人。”
澹暠嵃鹰眸呆滞,剑眉皱起,他担忧的望向树屋,恰巧姚青禾从树屋里走出来,通过木栈道向他们居住的树屋走去,显然是去拿几件他的半新衣服送给澹二壮。
她,是和母亲一样有着神秘身世的人吗?
澹暠嵃沉默了,他想起曾经和父亲一起在碧荷塘画舫里对月小酌,父亲醉酒时悲凉的说着话。说着他年轻时愧对母亲;说着他得知母亲的神秘身世后常常夜不能寐,担心母亲会消失不见;说着他希望母亲永远留在他的身边,生生世世的在一起。
也正因为害怕失去,所以父母对母亲的宠溺已到了全国皆知的地步。
老头刚刚那句半开玩笑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澹暠嵃的心中炸响,他甚至想到自己未来的生活会不会像父亲一样日夜担心。
“相公,你在什么呆呢?义父呢?”
姚青禾抱着几件干净的半新衣服站在他的面前,伸出纤柔的小手在他眼前摆摆,又打了一个响指,顽皮的拉长音儿,“回——神儿——!”
温暖干燥的大手将她的小手包裹,他认真而专注的看着她,眉、眼、鼻、唇……每一个细节都错过的仔细观察。
“娘子!”沙哑低沉的嗓音从他喉咙里艰难的发出来,他已经没有勇气询问她是否有神秘的身世。
姚青禾看着他莫明其妙的反应,伸手捏捏他的青胡茬下巴,“怎么啦,有什么话就问,别憋在心里。没听过有个病叫‘积郁成疾’吗?”
澹暠嵃强扯着一抹浅笑,视线转移至她怀里的半新衣服上,“这是送给二壮的?”
“是啊。二壮太瘦了,所以把你穿不下的衣服送给他。以前大壮胖胖的衣服虽然肥了点,但你身形魁梧健硕,穿上也不显得宽大。”
姚青禾坐在他的身边,把一件件拿起来展示给他看,还不忘安慰:“相公,等咱们有钱了,我给你做几件合身的新衣服,好不好?”
“当我是小孩子,自己的东西被拿走,就赖在地上哭闹?”
“哈哈,对呀。”姚青禾没个形象的大笑,歪倒在男人怀里,噘起小嘴亲亲他的薄唇,“相公,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我不会突然消失的。”
澹暠嵃呼吸一滞。她听到了,她也听懂了。那么,她果然和母亲一样有着神秘的身世?
“既然来到这里就不可能再回去了。”
姚青禾仰头望向头顶湛蓝的天空。现在她拥有一个爱她如命的丈夫,有一个即将幸福的家园,有一个梦想成真的未来,就算老天爷逼她回去,她也要留下。
“娘子,你,会不会后悔?”
“那你会不会对我更好一点?”
“会。”
“那就行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姚青禾站起来,小手伸向他,“走吧,我们去给二壮送行。看看他还需要什么东西,拿点钱给他置办置办。”
“娘子,你哪里来的钱?”
“你忘了我的小钱匣子吗。虽然澹桂英霸占了房子和田地,但是她没有找到我的钱匣子啊。我的钱匣子一直放在暗卫手里,怎么可能被她抢去。”
姚青禾洋洋得意的牵着他的大手往前走,她还回头对他抛个媚眼,小声说:“你的那一沓子银票也在我的钱匣子里,哈哈。”
“娘子,原来私房钱果然被你搜去了。”澹暠嵃板起俊朗的脸,准备训教训教小娇妻。
姚青禾轻哼,傲娇的问:“怎么,难道你想打我不成?难道你私藏银子要去歌坊楚馆寻欢作乐?”
澹暠嵃苦笑连连,“娘子,你千万别误会,我除了你再没有别的女人。”
“我知道。”姚青禾牵着他的手走在前面,回头狡黠的笑笑,“我知道你和我一样都是没成熟的青果子。”
汗!娘子,你这个比喻真的恰当吗?
身为男人,澹暠嵃表示自己这叫忠贞不二,感情专一。
小夫妻来到树下,正巧澹木石,刘氏和澹二壮爬下软梯子,澹二壮背上还有一个包袱。
“二壮弟弟,这几件衣服是秋天穿的。如果你不嫌弃就带上吧。”姚青禾把衣服交到刘氏手里,说:“娘,二壮弟弟跟着义父不会受苦的,你放心吧。”
“是啊。我也会派人回山庄传话,大壮和二壮的饮食起居会安排好的。”澹暠嵃出面劝慰。
刘氏含泪点点头。其实她并不担心,反而很高兴。只要两个儿子好好的,她怎样都没关系。
澹二壮忽然跪下来,给澹暠嵃和姚青禾连磕三个响头,“多谢兄嫂。我也代傻哥哥谢 谢二位的大恩。今后我们不在身边,若你们不嫌弃,请照顾好父母亲和妹妹们。若你们嫌他们拖累,也请将他们送到山外的村子里,至少让他们有个居所。澹二壮在此叩谢兄嫂大恩。”
“二壮弟弟,我已经认了爹娘,怎会弃他们不顾呢。你和大壮就安心的养病,等你们什么时候想回来,就请山庄的大管事捎个口信回来。”
“谢谢嫂嫂。”澹二壮又磕个头。
澹暠嵃扶起他,拉着他走到一旁,低声叮嘱几句。不过是将无儿无女的四叔交给澹二壮顾照,希望师徒的感情弥补膝下无子的遗憾。
澹二壮一一答应,又谢了一回才罢。
姚青禾招呼着澹家小姐妹,帮着刘氏一起做饭。又有澹暠嵃派几名暗卫进山里抓几只野味儿回来炖、烤、炒。
山青水秀的山谷里回荡着欢愉的笑声,却吃着一场即将离别的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