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澹暠嵃急步回到澹家后院的时候,发现院子里空荡荡的。他眉心一拧,直冲进东房内室,床上已经没有昏迷不醒的姚青禾,连同舍命也不在。
“来人!”
一声隐愠的喝令,隐在屋梁上的暗卫立即出现,单膝跪在他的面前,“禀少庄主,在你离开之后,崔福全和澹桂英领着一群打手闯进来,老药医和两个兄弟偷偷带着少夫人走了,命属下留下来等着少庄主。”
“四叔带人去了哪里?”
“属下不知,也在等消息。”
澹暠嵃让自己沉下气,坐到床边,伸手抚摸着微带余温的被子,说:“我走以后发生了什么?”
“是。属下不敢隐瞒。”
暗卫垂首,将澹暠嵃离开后这个家里发生的事情一字不落的讲述给主子听。
原来……
澹暠嵃悄悄离开去森林里惩治三赖子,澹满财和崔福旺,他前脚离开,崔福全和澹桂英,以及澹桂荣,领着六十几个壮汉拿着棍棒大刀等等武器闯进院子。
—— —— ——
时间回溯到两个时辰前,澹暠嵃悄悄离开澹家。
院里院外围观的村民们好奇傻子去干什么,却没有人追上去询问,只是低声讨论几句,继续看着院子里的热闹。
后院里传来澹家小丫头兴奋的大叫声:“嫂子醒啦!嫂子醒啦!咦?大哥呢?”
“小桂芬,傻大壮刚才走了,不知去干啥了。”一位好心的村民提醒。
澹家小丫头乐呵呵的答应一声“知道啦”又颠颠的跑去后院。
“都让开!都让开!”
五十多个虎背熊腰的壮汉挥舞着棍棒大刀,磨盘大的手掌用力推开村民们,给后面的一对夫妻开出路来。
崔福全面色平静的背着手走在前面,后面跟着澹桂英和澹桂荣,再后面又是十几个壮汉手持武器,气焰嚣张的大步跟着。
澹桂英看到院里院外的村民,面有怒色,破口大骂道:“全特么的给老娘滚开!堵在老娘家的门口做什么?你们都吃饱撑的没事干,整日瞧别人家的热闹幸灾乐祸,指不定哪日灾祸也轮到你们头上。”
村民们畏惧那些壮汉的威压,纷纷后退到安全地带。没人敢上前阻拦,或给澹木石一家通风报信。
崔福全扭头不屑的嗤笑,挺直腰板进到院子里,早有壮汉将院子里的村民们给赶出来,同时也惊动了后院的澹木石和刘氏。
老两口听到大女儿和大女婿领着人来闹事,吓得他们急忙跑来前院阻拦。毕竟是自家的女儿和女婿,至少也看在他们的情面上大事化小。
澹春明和张六也跟到前院,还没张口说话就被两个壮汉给架出院子外面,肚子还挨了两记重拳,疼得他们说不出话来。
看到交情最好的两个兄弟被打了,澹木石气得把烟袋锅子插进腰带里,走上前质问:“你们这是做什么?你们眼里还有长辈吗?”
澹桂英从未见过父亲发火的样子,吓得呆滞住,没敢张嘴反驳。
胆小的澹桂荣更把自己缩在壮汉们的背后,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反观之,崔福全无事人一般两只手揣到一起闲悠悠的走到澹木石面前,微微颌首算是行礼了。
“老丈人,听说傻子媳妇和老里长的大孙子苟且被抓啦?”
澹木石冷睇一眼,“你们谋划好陷害她的,还有脸装作不知道?”
崔福全绷紧脸皮,干笑几声,目光瞟向通往后院的夹道,“弟媳妇……伤势还好吧?”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澹木石态度冷冷的,让崔福全不满的皱皱眉,瞬间又换上一副恭敬的笑容,拱手作揖深深鞠躬。
“你这是做什么?”
“相信老丈人是个明白事理的人,这弟媳妇已经失去清白,留在家里恐怕招人非议,不如让她交出契子,送她去附近的尼姑庵。”
崔福全笑吟吟的提议,在澹木石眼中却是另一番样子。对于崔福全的小心思,他越看越清楚。
打从给傻子选定媳妇人选,十个姑娘里崔福全一眼就相中姚青禾。这丫头在娘家里被后娘虐待,任劳任愿任打任骂,性子软弱好拿捏又会干活,生得也漂亮。
不可否认,崔福全当初忽悠澹桂英的时候,早就有“占便宜”的打算。傻子根本不懂男女之事,这漂亮的小媳妇等到他掌握澹家之后,还不是乖乖的爬上他的床?
崔福全千算万算,没算到软弱的姚青禾嫁入澹家之际,便是翻身农奴打歌唱的时候,而他的如意算盘也终究没有打响。
澹木石看到大女婿眼中一闪而逝的狡色,他不是傻子,怎能猜不到大女婿的心思。把姚青送去尼姑庵,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人面兽心的大女婿悄悄掳去。到时候,姚青禾可是入了狼窝,在劫难逃啊。
澹木石心思一痛,断然拒绝:“不可能。”
“哎哟哟,老丈人,咱们是一家人,可别撕皮脸面闹得大家都不好看呀。”
崔福全笑眯眯的往前走,与澹木石面对面站着,压低声威胁:“老不死的,再敢违抗我的意思,我立即下令杀了你的两个儿子,看你还指望谁去。”
澹木石不惧不愠,他深目盯着面憎心恶的大女婿,忽然放声大笑,出其不意的抬手便是一巴掌,啐口唾沫骂道:“你个人面兽心的东西,枉我信任你那么多年。今日你便杀了我们一家子,这房子和田地也休想霸占去!至于我的儿媳妇,她早已离开,收了你的鬼心思吧。”
崔福全摸摸被打的半边脸,阴冷的笑,“呵呵,你个蠢货,为了娇滴滴的小娘们,你也动了心思是不是?”
“呸——!不要脸的混账!”澹木石狠啐一口,扬起手还要打,被崔福全带来的壮汉抓起衣领,朝着灶屋的墙狠狠丢过去。
一道人影撞在灶屋的墙上,连围观的村民都惊呼出声。
澹木石后背与墙面相撞,疼得几欲昏厥。胸口一痛,汩汩腥甜的热血翻涌到喉咙,冲出他的口腔……
噗——!
鲜血从澹木石口中喷出,飞溅在地面大片殷虹,令人触目惊心。
“老头子!”刘氏奔过去,抱住身体坠在墙根下的老伴,她含泪怒目瞪向自己的大女儿,“桂英,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我们是你的亲爹娘啊?”
澹桂英胆怯的望望站在前面的丈夫,在接收到一抹阴厉的眼神之后,她鼓足勇气,昂首冷笑,“你们眼里只有两个儿子,何时看到过我的辛苦。出嫁前我为家精于生计,赚的钱都被你们孝敬给老太婆。出嫁后虽然把掌家权交给我,可傻子娶来媳妇后,你们迫不及待的收走管家权,摆明不把我放在眼里。”
“我从来没有亏待过你们,你们却从未心疼过我。我恨你们,更恨你们的儿子。这个家是我的,谁也不准抢走!”
澹桂英几欲疯狂的吼叫着,她眼中只有恨,恨不得把澹木石和刘氏,以及弟弟妹妹给杀了。
崔福全走过平,佯装温柔的安慰,“好啦,好啦,别生气。气坏身子,唯有我会心疼你。他们都是夺走你一切的罪人,何必与他们多废唇舌呢。”
“娘子,去吧。去把本该属于你的东西全部拿回来,让他们知道谁才是澹家的恩人。”
温柔的话一句又一句蛊惑着澹桂英深埋仇恨种子的灵魂,她转身从旁边壮汉手里抢来木棍,一步步走向生养之恩的父母。
“澹桂英,你闹够没有!”
突然闯过来的年轻男子挡在澹桂英面前,他睁大空冥的眼睛,身侧握紧的双拳微微颤抖。他恨这个家里的人,但现在却担心这家里的人。
他纠结,却也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
“瞎子,你以为你会独善其身吗?”澹桂英咬牙切齿,双手握起木棍缓缓扬起,“你,让开!”
澹二壮高昂起头,大声喝道:“不让!”
“呵,当初就不该生下你们,一个傻、一个瞎,害得全家人受苦受累。你们呢?哼,坐享我们的辛苦,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
“瞎子,你不恨傻子吗?当初是他把你踢进毒塘子里,否则你……”
“够了!”澹二壮挥起拳头,“我不准你伤害爹娘。纵然他们有不对的地方,也不欠你什么。你已经出嫁,再不是这个家里的人,更没有资格霸占澹家的房子和田地。大嫂没有做错,你没资格来讨要。滚出去!”
“哈哈哈,瞎子,你也被那个小娼妇给勾引了?”澹桂英大笑,下一瞬,木棍朝着澹二壮的头狠狠的敲下。
“不要!”
刘氏大喊一声,她奋不顾身的跑过来想要把二儿子拉扯过来,却堪堪差了一步。
咚!
脆而沉的响声之后,澹二壮颓然倒下,他的脸、脖子、衣衫全部被鲜血染红……
“黑心的毒妇,我跟你拼了!”
见二儿子倒在血泊之中,刘氏抄起灶屋门旁的小铁铲子,朝着澹桂英便打过去。
“娘,我帮你!”
澹桂芹不知从哪里拿来的大镰刀,和刘氏一左一右朝着澹桂英打去。
“你们……我……我杀了你们!”
澹桂英挥舞着木棍子一阵乱打,打到刘氏的下巴,打到澹桂芹的胸口;打到刘氏的肩膀,打到澹桂芹的肚子……
“不要再打了!”小桂芬吓得哇哇大哭,她要跑到后院去找老神仙救命,却被崔福全带来的壮汉抱起来,啪啪啪的打屁股,疼得她哭得更大声。
刘氏心疼得要碎了,她扑通跪下来双手合十,哀求着:“桂英,娘求求你,别再打啦!”
澹桂英停手,拄着木棍气喘吁吁,冷笑道:“看在你跪下来求我的分上,好,我饶了你们。但是……”伸出一只手,“把契子交出来,我饶你们不死!”
“契子不在我们手里。”刘氏双手合十,哭着说:“娘真的没有骗你,契子真的不在我们这里啊。”
澹桂英嗤笑,“不说实话?好,等下被我搜出来,你们可就别想我饶了你们。”
刘氏跪在地上痛哭,不断念叨着:“我们真的没有契子,真的没有契子啊。”
“没有契子,你们就等着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