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邦昌(1081-1127),字子能,永静军东光(今属河北)人。进士出身。
此人素来胆小怕事,他既无代替赵氏为帝的野心,也无此种能力和社会基础。张邦昌知道一旦自己登上皇位,就是僭越犯上,这是罪灭九族的事,所以当他在三月初一日被金人从燕京放回以后,执意不肯称帝,甚至不惜以自杀相抗争。据《三朝北盟会编》卷八三引《朝野佥言》载: 初邦昌在燕,自正月间金人令同萧王等至京城下,方百姓推戴时,邦昌皆不知也。粘罕、斡离不令王汭持推戴文字示邦昌,邦昌读前后文毕,大惊曰:“赵氏无罪,遽蒙废灭,邦昌所不敢闻。必欲立邦昌,请继以死。”二酋令王汭召邦昌,邦昌曰:“元与萧王、曹驸马奉使,每元帅召,即三人俱行,不可独往。”
汭强之以行。至二酋前,二酋说推戴意,邦昌坚避,如是者半日。二酋知邦昌不可强,乃诡邦昌曰:“大金皇帝有诏令,立宋之太子,以公为相,善为辅佐,毋使败盟,请公入城。”邦昌入城,纱帽、凉衫,以扇障面,呼喝如宰相仪,径诣尚书省下马,百官拜阶下,邦昌答拜。金人有旨:如三日不伏推戴,先戮大臣,次尽杀军民。百官、父老哭告拜邦昌,令即权宜之计,救取一城老小。
王时雍、徐秉哲、吕好问曰:“大金欲册立太宰,三日不立将夷宗庙,杀生灵。”邦昌谓时雍等曰:“诸公怕死,乃掇送与邦昌,虽督责而归焉,可免祸,身为大臣,岂篡逆耶?有死而已。”时雍等强之,邦昌引刀自裁,众夺之,遂议申推戴文字,至金国军前。
同卷《靖康小录》亦谓:“邦昌初尚顾义,且坚避久之。百官有进言于邦昌:‘相公宜从权,他日相公为伊尹,为王莽,皆在相公。’邦昌乃勉从之,曰:‘邦昌以九族保此一城人。’又尝欲以刀绳自裁,或曰:‘相公城外不死,今欲使涂炭一城耶!’遂已。”张邦昌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才勉强答应称帝。
三月初七日,金人正式册立张邦昌为帝,国号“大楚”,拟建都金陵(江苏南京),除西夏外,伪楚与金以黄河为界,“世辅王室,永作藩臣”。十五日,张邦昌往青城见斡离不、粘罕致谢,并向他们提出“不毁赵氏陵庙,减金帛数,存留楼橹”等,以及归还被扣留于金营的孙觌、沈晦、汪藻等十数名官员,皆获得金人同意。“惟仆射何栗、枢密孙傅、签书张叔夜、中丞秦桧、侍郎司马朴等,或以言语,或以废立事不遣回”。
三月二十七日和四月初一日,金人分两批撤兵,掳徽钦两帝、皇后、妃嫔、诸王、公主、宗室、驸马和大臣何栗、孙傅、张叔夜、秦桧、司马朴等人北归。“凡法驾、卤簿、皇后以下车辂、卤簿、冠服、礼器、法物、大乐、教坊乐器、祭器、八宝、九鼎、圭璧、浑天仪、铜人、刻漏、古器、景灵宫供器、太清楼秘阁三馆书、天下州府图及官吏、内人、内侍、技艺、工匠、娼优,府库蓄积,为之一空”。至此,北宋王朝宣告灭亡。对于这段惨痛的历史事件,史称“靖康之变”或“靖康之乱”、“靖康之祸”。
后来,徽、钦二帝皆被囚禁于五国城(黑龙江依兰),金人封徽宗为昏德公,钦宗为重昏侯,其余人皆充奴婢,供应役使。其中皇后、妃嫔、公主等女性,多遭污垢,或被迫做了女真奴隶主贵族、将领的妻妾、侍女。在被俘北去的大臣中,张叔夜、何栗、孙傅皆相继殉难。司马朴虽在北方帮助金朝主持过科举考试等事务,但坚辞金人尚书左丞的任命,大约在绍兴十年(1140)前后病死真定(河北正定)。惟有秦桧后来回到南宋,参与演出绍兴年间的历史。
五、北宋灭亡的历史教训
“靖康之变”,北宋灭亡,这一惨痛的历史事件距今虽然已过去近九百年,但它留给后人的教训却十分深刻。
教训之一是国家的统一、民族的强大必须依靠自己的力量,首先是要有强大的军事力量。
燕云十六州曾是中原王朝的领土,自公元936年由石敬瑭割让给契丹以后,至北宋末年已有一百九十年的时间,燕地百姓实际上在很大程度上已经认同了辽的统治,因而是否有必要采取战争的办法加以收复,在朝廷中出现争论,也属正常现象。当然,北宋希望收复这块土地,也不是完全没有理由,采取联金灭辽的方针也不是绝对不可取,但必须具备两个前提条件:一是要争取民心,也就是要扎扎实实地做好对燕云十六州百姓的宣传工作,以取得他们的认同和支持;二是要有强大的军事力量作后盾,立足于自己的力量,也就是自力更生。可是,以徽宗为首的北宋统治集团,既没有对燕云百姓做艰苦细致的宣传工作,更没有切实地去做好军事准备,而是抱着侥幸和投机的心理,想通过招降辽军和借助金人的力量去收复领土,甚至根据天祚帝的面相来预测对辽战争的胜负,简直如同儿戏一般。对于金人而言,由于辽朝的衰落,灭辽是迟早的事,宋金订不订“海上之盟”,都不足以影响到金辽战争的最后结局。女真贵族在灭辽以后,为了掠夺更多的土地和财富,继续南侵也势所必然,这与是否签订“海上之盟”并无直接的关系,更不能成为北宋灭亡的一个重要原因。至于有人以为,北宋应该执行联辽抗金的政策,这是事后的想法,当时要实行这一政策并不现实,也不可能成功。如果真的实行了这一政策,一旦辽朝灭亡后,金人更有理由发动南侵,后世史家岂不又会作出完全相反的指责!
北宋所以灭亡,主要原因在于它政治腐败,武备松弛,特别是长期执行压制武人的政策,造成军事力量的极端脆弱,甚至远非同样腐朽不堪的辽之对手。其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军队纪律败坏。宣和四年(1122)十月,当宋军进入燕京城以后,“契丹诸军皆效死战”,而宋军只会“饮酒,攘夺财物,纷然恣淫”,这样的军队当然不可能得到燕地人民的支持。二是战斗力极其低下。北宋后期的军队,训练形同儿戏,不少士兵不会骑马,上马后双手死死抓住马鞍不放,根本无法拿起武器进行战斗,其战斗力之软弱,大大地超出了金人的想像,自此以后,金人完全看穿了北宋外强中干的面貌。
金兵东路军第一次南下的总兵力不过六万人左右,精兵不过三万余人,竟敢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而北宋“勤王之师集城下者二十余万”,已数倍于金兵,一行反击即遭惨败,被迫签订城下之盟。靖康二年(1127)三月,金人北返时,尚书右丞范致虚率领二十万军队从陕州(河南陕县)前往开封“勤王”。粘罕听到这一消息后对诸将说:“我闻范致虚一儒者尔,不解用兵,可明斥堠,使三千人破之必矣。”后来果然被金军打得大败,范致虚收拾残兵败将,逃往关中。这就说明,一个国家要抵御外侮,保持独立,一定要依靠自身力量的强大,否则十分危险。
教训之二是挽救国家危亡,只能同心同德、脚踏实地地去艰苦奋斗,而屈辱只能害国,空言必然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