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暖扶着肚子慢慢的坐下来,身下,已有血顺着大腿沾湿了衣服。他用另一只手摸着苏景年被狗啃了的脸,轻轻的那么温柔,那是情人的呢喃。“阿景,我们有孩子了,我们的孩子、、、等她生下来,叫她沐沐可好?”
空无人烟的乱葬岗附近,黑灯瞎火的一个脸色苍白的奄奄一息的男人,对着一被狗啃过的尸体说着情话。苏景年没有感到毛骨悚然,她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听着这辈子从未听过的情话。
“阿景,你恨我吧。我不该逼着你娶我。你恨我吧?每次你约会景若雅,我都给你捣乱。呵呵、、、我处处针对景若雅,惹你不高兴了、、、、是不是,所以,即便我身披红纱嫁过来,你也不喜欢我、、、、是不是、、、、”
“阿景,小时候你经常保护我,我摔倒了,你抱着我,你说‘小暖,不怕。阿景给你吹吹。’长大了,你打了小暖。”
“那晚,你喝了酒来找小暖、、、、小暖好害怕,你压着小暖、、、、小暖好疼、、、、好疼、、、、小暖哭了、、你说小暖‘是没用的男人’、、、小暖不是没用,小暖有孩子了,我们的孩子、、、”
天快亮的时候,沐枟带着家丁方才找到弟弟。看着地上半边衣袍渗血的弟弟趴在一尸体上。沐枟心中疼的如针扎。‘弟弟,这样的人,为何你放不下呢?’
沐暖流血过多,孩子没能保住。休养半个多月方才苏醒。苏景年就葬在沐暖院子的一角。坟上栽棵桂花树。自从沐暖醒过来,每日也不说话。只是看着苏景年坟上那棵桂花树发呆。神情有时温柔,有时忧愁。几个月后,沐暖突然抱着枕头,坐在那棵桂花树下,嘴上呢喃“阿景,这是我们的孩子,我刚生的。是不是很好看。叫她沐沐好不好、、、、”
所有人都知道,沐暖疯了。大家小心的避开他,除了一日三餐,大家都离得远远的。大家心里害怕,每日小厮端过饭菜,沐暖都小心拿过,坐在桂花树下,给怀里的枕头喂饭。枕头吃不进饭,沐暖总说“阿景,沐沐又俏皮了,不肯吃饭,你快来管管她、、、、、”那表情既满足又有些撒娇。
苏景年受不了了,她要疯了。‘啊、、、、’沐暖,你为何变成这样,不值得,不值得、、、、‘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她不要沐暖变成这样、、、、’
“沐暖、、沐暖、、、”床上的人猛地睁开眼睛。所有的意识还停留在沐暖坐在她的坟边,一日又一日的讲以前的故事。那个名沐暖的男人把桂花树当成了自己,枕头当做了孩子。没想到最先忍受不了的会是自己。
苏景年,使劲眨了眨眼睛,伸手复又揉了揉。“这手、、、”苏景年已发现了异样。自己的手接触到眼脸,竟有如此真实的感觉。难道自己复活了。
转头,眼睛盯着屋子看了一圈,“没错,这是自己以前住的屋子。”低头又看看身上的被子,的确是自已一直以来,惯用的绣花锦被。掀开被子,下了床。苏景年来到红木梳妆台前,坐下。铜镜中女子不甚清晰的脸,却真真实实告诉她。她苏景年复活了,没有死。
梳妆台台上,铜镜旁边放着一精致木质首饰盒子。苏景年打开,盒内锦布上一对红玉镯子,通身红色,晶莹剔透。这对玉镯,苏景年自是不会忘记。十六岁这年为给景若雅过十五生辰,自己跑遍了附近玉行,花重金买来此玉。寻了京城中手艺最好的师傅磨成一对玉镯。送给景若雅。
景若雅当时看到玉镯,那吃惊和喜悦的神情,她如今都不曾忘。不过景若雅啊,如今你是半分配不上这对玉镯。此玉为和田挑花玉,可遇不可求。戴在身上冬暖夏凉,为玉中极品。
改日送给沐暖,他必是满心欢喜。想到沐暖,他十五岁是何模样,自己倒真是未曾细心留意过。
屋内,燃着烛灯,窗外也不见天亮。苏景年就这样一直坐在凳子上回忆自己前世的种种过往。
人说,前世过往早是过眼云烟。苏景年只记得,欠了我的给我还回来,拿了我的给我交出来。
南宫玥,你欠我的两条命,我慢慢跟你讨。
黎明天亮,梅兰敲了敲房门。见没人回应。端着铜盆进屋了。绕过外间,看到苏景年靠着梳妆台睡着了。小姐,早已不复从前了,梅兰心里叹息。
“小姐,醒醒。”
苏景年睡得不深,听闻梅兰的声音便睁开了双眼。
“小姐怎不睡在床上,如今春初夜凉,小姐还是莫着凉了好。”梅兰心直口快,对苏景年却最是关心。
看着身边唠叨的小姑娘,苏景年心里暖暖的,当年梅竹一直对自己很好。要不是自己的所作所为令这丫头心寒,梅竹死也不会离开苏府的。
“无碍、今日凤历多少号了?”苏景年问。
“凤历三月十二,过两日是景公子的生辰。”梅竹顿了一下“小姐,要去吗?”
“自是要去。”景若雅,你上辈子欠我的也该慢慢还了。况且,就算自己不去,到时候有些人怕是眼巴巴的拉自己去吧。没有自己这枚棋子,他们又如何算计得了苏家的钱财。
苏家世代经商,在这女尊国,商人要比文人骚客地位低那么一些。景若雅所在的景家属于书香门第,自是比苏景年的苏家高那么一点。故此,以前苏景年多次遭到景若雅的不待见。以为他出身书香门第、自是看不上她这浑身铜臭的商人。既是看不上为何每次送去钱财,他都假装推辞,然后命身旁小厮偷偷手下。如此,心口不一的男子配谈什么高洁,什么诗雅。他既非君子,又非璞玉。
苏景年洗了手,净了面,在房中吃了早饭。随即让梅竹把最近发生的事细说一边。
梅竹讲完最近府里的变化,看着苏景年“小姐,今日要出去吗?”
“不急,你去吩咐管家刘姨,把’妙春堂‘的妙手余白请到听风阁去。”梅竹听小姐说’听风阁‘,小姐又要去找刘侧夫麻烦吗?小姐心情又不好吗?梅竹心里猜疑,边乖乖告知管家去。
刘氏,母亲的侧夫,原是母亲大姨家的表弟。长大后由老太夫指给母亲做侧夫。自从自己认定爹爹是被刘氏推下荷池溺水。她对刘氏是百般刁难。母亲和姐姐都曾多次解释过,刘氏不曾推倒过爹爹,可当时的自己又怎会相信。认为所有人都在欺骗她,故而对刘氏更加刻薄。如今最应该弥补的便从刘氏开始吧。
苏景年和婢女梅竹来到’听风阁‘,阁内刘氏正拿着一花样准备绣花。听小厮说苏景年过来了,刘氏身体有些僵硬。苦笑一声,心想‘受些委屈便罢了,她必定是云峥的女儿啊。’
苏景年进屋便看到刘氏看向自己,双眼都是不安和害怕。‘自己以前确实做的太过分了。’弯腰一拜,吓得刘氏直直地站了起来。苏景年当做没有看见,开口道“以前,景年不懂事,做错了很多事,还望父亲不要责怪才是。”刘氏心里又是一跳。苏景年何时叫过自己父亲。即便南宫幽在世之时,也只是客气的尊自己一声刘叔。
“父亲,不愿意原谅景年吗?不愿意给景年一个改正的机会吗?‘苏景年又问。
“不是、、、我不是、、、”刘氏一时不知怎么开口,脸上显出茫然无措。
“景年,你在干什么?”自外传来一声高呵,苏云峥火急火燎的赶过来,护住旁边脆弱的刘氏。转过头,语重心长的对苏景年说“你为何就不相信,阿幽的事与云儿并无关系,云儿不是那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