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在婆罗镇,因为疏影悉心照料,每日早晚敷药,外加给幻离服止痛治伤的从沐府带出来的最好的内服药,幻离的伤已经好了很多。
一别沐府,已经十余日,沐府的情况怎样?爹娘的心情如何?尘娘一定在牵挂自己,还有百里管家,那些平日陪侍自己的小丫鬟,他们怎么样了?幻离的脑海里牵扯出的都是沐府的场景。后庭的秋千,尘娘手上的摇绳,母亲脸上的微笑,父亲严肃的脚步,都让幻离思念不已。
疏影捧着茶坐到幻离身边,拿帕子擦了擦在厨房煎茶热出的汗珠,喘着气道,“小姐,厨房今日没有菜了,奴婢去街上买些回来,您在家里好生歇着,外面乱,您千万别出去,啊?”
幻离趴在桌子上,拿余光瞟了瞟疏影,道,“疏影,我们来这镇子上几天了?”
疏影眨巴眨吧眼睛,“小姐今天怎么问起这个?七天了呀!”
幻离将杯子兜在手里,送到嘴边,又倏地放回去,“疏影,都这么久了,我们一直在家里呆着,外面的消息一点都不知道,我想写封信,托人捎回沐府,问问爹娘的情况。”
疏影道,“写信?这是个好办法!老爷夫人如果看到小姐的信,一定会十分开心。嗯,奴婢正好出去买菜,这就让人写信去。”
幻离拉住疏影,“哎,不,这信的内容我要亲口交代,我跟你一起去。”
疏影有些担忧,“小姐,外面很乱,小姐身子娇弱,别沾了风尘,还是让奴婢去吧。”
幻离道,“疏影,你也太小心了,你又不是纸灯笼,哪会风一吹就破了呢?这是我离家以来写给爹娘的第一封信,一定要亲自交代,不可以有什么疏漏。”
疏影仍不放心,幻离摆摆手道,“好了,就这么定了,你去拿拿菜篮来,我去披上披风。”
疏影见劝不过,便道,“好,不过小姐一路一定要让奴婢扶着,不要走散了才是。”
幻离眨个眼,“好。”
街市上热闹非常,各种各样的人,来来往往,接踵擦肩,吆喝声,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卖艺的锣鼓声,看热闹的欢笑声,迎送声,响成一片。疏影紧紧拉着幻离,生怕一个失手,幻离被人群挤散。
街角处一个信摊,一个书生模样的男人正坐在摊位上抄着手四下张望。
幻离走上前去,坐在凳子上,摊主一见有客来了,连忙将信纸取出,蘸上笔墨,陪笑道,“姑娘,要写什么样的信?”
幻离道,“老板,我要写家书。”
摊主应着,问道,“敢问姑娘贵姓,这信要写给何人?”
幻离道,“我姓沐,这信要写给家父家母。”
摊主道,“听姑娘的口音是从河南来的吧?不知姑娘家乡在哪?在下如果有认识的人,可以帮姑娘捎带这封信。”
幻离心内纠结,本不想说,可是若找不到带信的人,这信就到不了沐府,只好忍着道,“洛阳伏生镇。”
哪知摊主听到此话,手下一哆嗦,将个砚台打破,眼睛几乎要掉出来,“洛洛洛。。洛阳。。伏。。伏生镇。。沐府?”
幻离以为摊主识出她的身份,心内痛耻她,所以做出这般模样,便将头扭到一旁,“是。”
“啊!”摊主一声骇怕的惊叫,将幻离吓得从座位上站起,疏影立刻道,“老板,你怎么了?你就是不想做这笔买卖,也不需要这个样子,你这样,你要吓坏我家小姐的。”
摊主大叫着,“鬼呀!鬼呀!”随即就要扔下摊子逃跑,疏影一把揪住摊主的衣服,“老板,你什么意思?光天化日的,你为何如此侮辱我家小姐?”
幻离有些气恼,“老板,你为什么这么说?难道我曾经得罪过老板?”
摊主扭曲着脸连连摆手,“别别别,别问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幻离见此,急上眉梢,“老板,你为什么这么害怕?难道这沐府发生了什么事?”
摊主已经吓哭,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边哭边磕头,“二位饶命,二位饶命啊,小人上有老下有小,找谁也别找我呀!”
疏影按住摊主的肩膀,定了定他的心,道,“你别怕,朗朗乾坤之下,没人会对你怎么样,你有什么话尽管直说。”
摊主哭哭啼啼地抹着眼泪,不肯开口,疏影见此,从袖子中取出一锭银子往前一伸,摊主愣了一下,随后双手捧住,沾了沾湿答答的眼睛,在疏影的搀扶下站起身来。
幻离盯着摊主脸上不安的神色,不详之感油然而生。
摊主观察一下四周人的动静,然后将幻离和疏影拉到墙角,道,“沐小姐,你可千万要挺住呀!”
幻离皱起眉央,心内呼通一下,“老板,沐府到底怎么了?”
摊主叹了口气,捂着一边的脸,小声道,“五天前,你们沐府被屠戮了,全府上下无一幸免,听说是血流成河,遍地尸体,沐老爷和沐夫人也都遭了毒手,并且沐老爷,还身首异处,连头颅都被贼人掳走了!”
霹雳从天而降,幻离愣在地上,只觉胸中有什么东西崩开了,噗嗤吐出一口鲜血来,随即扑通跪在地上,身子向后一仰,没了动静。疏影失声尖叫,“小姐!小姐!”
大夫捻着针在幻离身上扎了好久,不停地摇头,疏影扶着床边啜啜泣泣地等着,希望幻离千万不要出什么事。
“大夫,怎么样?”疏影试探着问。
大夫边拔针,边叹气,“急火攻心,伤了心脉,再加上身上的外伤,两伤同耗,我怕她承受不了。”
疏影哇地一声哭出来,跪到地上连连磕头,“大夫,求你,救我家小姐呀,救救她吧。”
大夫忙道,“姑娘快快请起,不是老夫不想救,实在是无能为力呀。”
疏影痛苦地摇头,“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一点办法都没有。”
大夫见疏影为主情深,思索一番,道,“办法倒是有一个,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疏影立刻眼睛晶亮,“什么办法,大夫你尽管说。”
大夫捋捋胡子,盯着疏影,道,“你家小姐伤了心脉,是内伤,只要找到武功极高,内力极深的人为她疗伤,她的伤自然就会痊愈,只是这人却不好找,并且看你家小姐的样子,有七日之限,若是过了这七日,就是大罗神仙也无力回天了。”
疏影喃喃道,“武功极高之人?我们这儿人生地不熟的,这种人要到哪里去找?”
大夫道,“这是唯一的办法。”
疏影撕扯着手中的帕子,眉毛揪成一团,“怎么办?怎么办?”
突然,疏影会心一笑,“对了,顾公子!大夫,有人了!”
大夫遂笑笑,“恭喜姑娘,到底是有这样的人!”
疏影突然跪下,道,“大夫,丫鬟疏影有事相求。”
大夫连忙去拉疏影,“姑娘何故行此大礼,快快起来。”
疏影拿开大夫的手,“大夫,疏影要去找那位公子,但是我家小姐无人照料,求大夫发发慈悲,帮忙照顾我家小姐,疏影回来定当好好报答大夫!”
大夫道,“治病救人,是大夫的职责,就算姑娘不说,我仍然会帮你这个忙,姑娘请放心前去,你家小姐我自会照顾。”
疏影再次以头触地,“谢谢大夫,谢谢大夫。”
收拾了行囊,疏影来到幻离身边,几句软语跟幻离告别,再拜别大夫,从婆罗镇出发,向茫茫人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