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谈判
和主任的确给李少文副社长打了电话，所以，林涓很顺利地就坐在了李副社长的办公室里。眼前的这个过于干瘦的男人就是李副社长。林涓拼命在脑袋里想，自己真地没有见过这个男人，像一根木柴的男人。
李副社长抽烟，很贪婪地抽了一大口，说：“我见过你，那时我在军部当干事，我经常去你们师。”
林涓“哦”了一声，充满了歉意。
接着，李副社长指了指桌子上的一沓纸，说：“你看看，这些都是群众来信，没有想到，那篇稿子的反响这么大。”
林涓看到了，她有些不明白，说：“什么来信？”
李副社长一副见惯不惊的样子，又深深吸了一口烟，林涓觉得李副社长手里的烟是那么好吃，像一个极好的美食，李副社长说：“群众来信嘛。”
林涓没有说话，她还在看李副社长抽烟，她忽然觉得，一个人抽烟怎么能抽得这么迷人。
李副社长说：“我倒是没有想到这个事情和你有关，要是知道，也就不会到今天了。”
“错了，搞错了。”林涓突然喊道。
李副社长并没有因为林涓的情绪而有所变化，他还是那么贪婪地吸烟，然后，慢条斯理地说：“这个事情嘛，我想了，还是只能再发一篇后续报道，因为，毕竟有群众来信嘛，说明有些人还是对这个事情很关心。报社嘛，媒体嘛！”
李副社长的声音很柔和，给林涓一种很遥远的感觉，他接着说：“可能还要你们配合一下……”
“配合？”林涓问。
李副社长点头，一副厚道极了的样子：“最主要是你女儿配合……”
“不，不要再打搅她了。孩子根本就不懂事，还那么小，她都不敢来见我了。”林涓情绪又激动了。
李副社长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林涓，看着情绪激动的林涓，然后，抽烟。终于，他等林涓把话说完，林涓闭嘴了，李副社长又深深吸了一口烟，接着慢条斯理地说：“我本来想就这么过去了……现在看来，还是要有一篇后续报道，就像讲一个故事，还是要有一个结尾……”
四、加霜
林涓到底是被李副社长说服了，她要做的事情就是说服多多，接受采访。
多多在姥姥家，她终于安全了，这就是多多的感觉。真的，和妈妈在一起的时候她害怕，紧张，甚至不知所措，妈妈总是在要求她，总是对她不满。现在好了，姥姥不问她为什么来这里，姥姥也不要求她什么，她只是帮姥姥给姥爷端过一次水，姥姥就兴奋不已，一个劲儿地说自己的外孙女懂事、孝顺，她得到姥姥的表扬太多了。姥姥总是有那么多的惊喜，她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让姥姥惊喜，姥姥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我的外孙女长大了，我的外孙女真懂事。有时，多多都会感到不好意思，但是，不好意思的感觉也很好。就在多多感觉好的时候，林涓的电话来了。
多多反馈的第一句话就是，不，我不去。
这似乎是一种惯性，多多对于自己的妈妈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不。而自己的妈妈对自己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也是，不。
接着，多多说这个事情根本就不是自己搞出来的，是田莎莎，是田莎莎那个坏人。
林涓说：“我早就告诉你了，田莎莎和你不一样，怎么样？现在……”
多多当然知道林涓后面的话，她不用听也知道妈妈会怎么说，于是，她在林涓还没有把话说完的时候，就果断地把电话挂了。林涓举着响着忙音的话筒，愣了一下，接着，也就罢了。母女之间彼此都很了解，话不投机。
说服不了多多，李副社长说的后续报道将无法进行下去，怎么办？
正当林涓一时不知如何办的时候，郑豪强的电话来了，紧接着，郑豪强和林涓见面了。郑豪强告诉林涓，自己不做那个主题公园项目了。
林涓问：“为什么？”
郑豪强说：“今天来了通知，叫我们暂停开工。”
林涓知道了，和主任说的那些本来就对这个工程项目有想法的人行动了，可是，林涓不愿意是这样的，她不要看到这个结果，她说：“是因为报纸上的事吗？不会的，我已经找过和主任了，他说不会的。我还去了报社……”
林涓说得有些急促，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极力在为自己辩解。
郑豪强还是那么温文尔雅，他看着林涓笑笑，摇头。
原来，郑豪强真地接到了暂时停止主题公园项目的通知，报纸的出现的确对郑豪强产生了不良影响，当初因为争夺这个项目而出现的对立面借机对郑豪强“大打出手”，和主任还来不及知道这些事情，主管单位就对郑豪强发出了通知，还说明了一下是“暂时”。但是，郑豪强知道，对于一个施工单位，“暂时”是很致命的，就好像是箭已经在弦上，不得不发，而工程一开始钞票就如流水一样地支出，“暂停”就意味着承受巨大的损失。
林涓当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可是，她还是知道，失去这个项目，对于郑豪强是一个巨大的损失，这个损失的起因是因为多多草率的行为，而自己是多多的监护人，这样推理下来，林涓就感到自己对于郑豪强更加亏欠。
林涓嘴里说着：“怎么办？怎么办？”其实心里想的是很多很多。
郑豪强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我过来就是告诉你一声。你……你也不必……”
郑豪强要说的话是针对林涓那天说的，以结婚来解决问题的这个话题，他想说，你也不必再想什么办法了……郑豪强心里却是遗憾很多，一方面知道自己错过了这个机会，也许就永远错过了；另一方面，他认为这其中含有趁人之危的嫌疑，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是一个不齿的行为。所以，在说到后面的时候，他的语速明显地慢了下来，因此，还没等他把话说完，林涓就抢着说：“不，不行，不能就这样算了！”
郑豪强笑笑，说：“林涓，谢谢你！”
“谢什么啊？要不是多多……你……你这么大的损失……”林涓脑子里还在想着解决的办法。
郑豪强说：“不能怪多多，她还是一个孩子嘛。”
“可是，我是她妈，我没有教育好她……”林涓的语气那么无助。
“不，不，林涓，你别这样。这个事情让你费这么大的心……”
“那是我应该的啊，可是……我还是没有帮上你。”林涓无比内疚。
郑豪强说：“没什么的。我的公司，我的生意，还没有那么脆弱，影响不大，影响不大。”
那天林涓和郑豪强分手以后，立刻给和主任打了一个电话，和主任听了林涓的话，表示出很吃惊的样子，接着对林涓说：“我了解了解情况。”
还没有等到和主任回话，曾娅琳就突然出现在林涓的面前。那一天，林涓刚刚走出单位的大门，曾娅琳就喊了起来，“林涓，林涓。”
“娅琳？你……”林涓惊讶地看着曾娅琳。单位门口的这条林荫道，就只是通向这一个大门，路两旁除了茂密的梧桐，就没有其他单位和商店，所以，不管怎么说，这样的奇遇几率是非常小的。
曾娅琳快人快语，说：“我就想，肯定能遇到你。”
林涓说：“你找我？那……你是不是等了很长时间了？你可以给我打电话啊……”
林涓还没有说完，曾娅琳就一个劲儿地摇头，“不，不，我不是找你。”
林涓松了口气，说：“真是很巧。”
曾娅琳说：“既然遇上了，那我们就去坐坐，说起来我们也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没有想到你又遇到了这么多的事。”
林涓和曾娅琳在附近的一个茶馆坐下以后，曾娅琳接着刚才的话题，说：“林涓，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涓知道曾娅琳说的还是报纸上登的郑豪强那事，就说：“弄错了，我已经跟报社打过招呼了。不是那样的，你知道郑总他不是那样的人。”
曾娅琳摇头，说：“不是？不是又怎么样？你想想，连主题公园那个工程都让他停工了，这不是明摆着他的个人信誉已经出了问题了。”
林涓惊讶地看着曾娅琳，因为关于郑豪强竞标主题公园的工程的事情，林涓没有和她说过，她怎么知道了呢？
曾娅琳看出了林涓的疑问，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我刚才听和主任说的。”
林涓追问：“你见到和主任了？”
曾娅琳点头，说：“我刚才就是去见和主任了。要不我怎么会见到你，我刚刚从和主任的办公室出来，我一看也快到下班的时间了，我就想一定能遇到你，果真。”
林涓急切地问：“和主任怎么说？他对郑总的工程怎么说？”
曾娅琳乜了林涓一眼：“还能怎么说？先停工，接下来就是换公司呗。活该！谁叫他不检点。”
“娅琳，你误会了，郑总不是那样的人，他根本就没有做什么。是多多的同学……哎呀，我也和你说不清，真地不是报纸上说的那样，郑总他什么都没有做……报纸就是这样，喜欢哗众取宠……”林涓焦急地解释着。
曾娅琳奇怪地看着林涓，说：“哎，林涓，你急什么啊？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多多不是受害者吗？就算是假的，多多的名誉不是也受到损害了吗？你……你不为多多想想……你怎么……”
曾娅琳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林涓。
林涓只觉得天昏地暗，一团又黑又乱的线仿佛紧紧地绑在了她的身上，她想挣脱，却像越挣脱越缠得紧一样，她长长叹了一口气，沉默下来。
曾娅琳说：“你还是好好想想多多的名誉吧，你知道，一个女孩子的名誉……”
曾娅琳还在说，但是，林涓一句也没有听见，仿佛一只蚊子嗡嗡地在耳边响着……林涓完全进到了自己的思维世界里，她变成了一只孤独的蝴蝶，呼扇着菲薄的翅膀，飞翔在烟雾弥漫的空中，没有人能听见她无声的哀号……
突然，林涓说：“我要和郑豪强结婚。”
这个声音仿佛是从天外飞来，不仅打断了曾娅琳的关于女孩名誉的长篇大论，还把林涓从自己的世界中拖了出来，林涓和曾娅琳的目光碰到了一起。林涓急忙躲开了，而林涓的这个举动让曾娅琳忽然释然。
曾娅琳说：“你……林涓，其实你是我们三个中最识时务者，真的，你和齐丽总是说我最识时务，你才是。不过，我倒是觉得识时务没有什么不好……”
林涓知道曾娅琳的想法，她的想法总是离自己的想法相差很远，这次依然是这样的，林涓摇头。
曾娅琳笑了，说：“郑豪强是真正的钻石王老五，你比我更清楚，难道不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