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某人脸涨成了猪肝色,他大声嚷嚷起来:“反了,真是反了,太狂妄了。”
何西看到孙秘书又急又叫的,知道这厮没多少本事,他一定得败到自己手里。像他这种没有文化,只靠着在领导面前低三下四讨生活的人,除了狐假虎威的本事,没有别的了。
他愈发把冷笑挂在脸上,趁他暴躁再刺激他:“说你不怕风大了闪了舌头,真是不嫌羞臊。反了?我反了谁?你把自己抬得太高了吧?你代表政府啊?你代表国家啊?你是国家主席啊?真是白活了这么大的岁数。”
说完,何西还故作一笑,然后说道:“没什么事,我走了,哈。”
孙秘书被他气得几乎要暴走了,平日里仗着在领导面前有几分薄面,到各单位都人五人六地有人捧场,今天却在一个小崽子面前掉了价,他眼珠子都红了,“嗷”的一声喊了起来:“站住,我问你,你打了我儿子,抢走了他的十元钱,还拿着铁锹行凶,我儿子现在身心受刺激,上不了课了,你说怎么办吧?”
何西其实早已猜到对方是谁,但是,他故作吃惊:“没有啊!等等,你儿子谁啊?身心受刺激,跟我有什么关系?”
孙秘书咬牙切齿道:“你把他害惨了,你竟然说,你不认识他,你太过份了。我给你提个醒儿,孙世国,这回有印象了吧?”
何西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他就是你的儿子啊,你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首先,我没打你的儿子,相反是他要打我,钱是你儿子输给我的,至于我行凶的说法,就更站不住脚了,你作为领导,应该学过法律,什么叫行凶?你应该有数。我第一没拿凶器,第二,我没伤害到任何人。”
“你撒谎,你狡辩,看起来,不把你弄到派出所去,你是不会承认了。”孙秘书气急败坏,伸手去摸桌上的电话。
何西冷笑一声,道:“可以,不过到时候,你别后悔就行。”
“我后悔?真是笑话,我到派出所报案,为我儿子主持公道,竟然还会后悔?”孙秘书气极而笑。
“你现在是在学校里,当着校长的面,你最好是先做个调查,而且,这个调查应该由校长来做,因为你没有权利,你既没有司法权,又没有行政权。退一万步讲,就算是你有这个权利,按照法律的原则,你也应该回避。我说的你听懂了吗?没听懂?我接着告诉你,要是你不做好调查,等到了派出所,掉价的是你,打脸的也是你。退一万步讲,要是我真的犯了你说的那些罪,你又能把我怎么样?我是未成年人,而且,我并没有伤害到你。但是,反过来,我可是要找个说理的地方的。”
话说到这里,就算是个傻子都明白了,眼前的少年,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吓唬的。
要知道,在那个年代,不要说一个少年,就是一个成年人,面对一个权势熏天的镇政府秘书,再把派出所挂在嘴上,早就傻了,早就吓得屁滚尿流地请求原谅,想办法找人说情了。
可是,这个少年不慌不忙,字字句句抓到理上,而且,他怎么就那么明白?还什么“你没司法权,也没行政权”,“我是未成年人”,太懂行了,太镇定了,太厉害了。
孙秘书有点发慌,但是还必须撑着点,他的脸上的肌肉不住地乱抖,而老校长此刻的表情更加精彩。他的两个大眼泡早就睁开了,浑浊的眼睛熠熠闪光,老校长竟然兴奋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老校长终于以主人的身份说话了。
何西面向老校长的时候,态度还是很恭谨的,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大概,那孙秘书连着喊不可能,不要说他说不可能,老校长都狐疑地看着何西。
“你的外语比孙世国成绩还高?怎么可能?”原来老校长的关注点在这里,这多少让孙秘书有点憋气。
昨天的外语课发生了什么事,任课教师从来没跟他说,想想也合乎情理,任课老师怎么可能跟校长说,出了个学生,外语水平比他还高呢?
“校长,信不信由你,要是您不信,昨天的上课的同学都看到了,您可以问。”
校长当然是要做调查,他当即把班主任传来,让他把昨天外语课的学生都招呼来,挨个地询问,结果是大家众口一词:何西去孙世国的课桌前,想跟孙世国凑着看一个试卷,而孙世国却奚落何西,两个人因此起了争执,最后两个人打赌,是孙世国主动提出来,输了的要给对方十块钱,还要自己扇自己的嘴巴,连说三句“我真贱”。
结果,孙世国得了38分。然后就是何西开始做,他念一道题就直接说出答案来,有的语法题何西都能直接说出,这道题在语法书的第多少页上,最厉害的是,何西全程都是用英语讲解英语。
孙秘书的脸红了,红到了耳根子,眼珠子喷出凶焰来。
校长傻掉了,但是那双大眼泡却亮了。
不等学生说完,孙秘书就叫道:“说那些都没有用,赌博就是犯法的,你伤害了我儿子,就得付出代价,你用铁锹对着我儿子,就是行凶,你等着,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何西看着孙秘书笑了,轻声道:“****。”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孙秘书以为抓住了何西的把柄。
“我说你是****,一个很合格的****。我真不知道,你的自信从哪里来?我真不明白,你有什么办法整治我?我记得你要报警,那好,你可以现在就去。或者,你可以通过行政手段,让学校开除我,或者,用行政手段,撤销我的考试资格。但是,我相信,你自己都不相信吧?但是,我不妨现在就可以通知你,也好让你有个思想准备。你不是能找说理的地方吗?我也能找说理的地方,我去市委跟领导理论一番。”
“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市委也是你想进就进的?”孙秘书终于找到了机会,把“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这句话还给了何西。
“你说的那是国民党?还是共产党?”满屋子的人都没想到,何西张口就来了这么一句。
就这一句还真难住了孙秘书,他还真不敢反驳。
这些学生吃惊地发现,何西面对这样一个气势汹汹的成年人,竟然丝毫不惧,侃侃而谈,说的都是自己听都听不明白的话,把这个成年人说得哑口无言。
何西接着就说:“我倒想问问市委,你的儿子孙世国肆意侮辱同学,是不是仗着你的权势?才可以这样肆无忌惮?我想问问,你的儿子在课堂上率先提出赌博,被别人赢了你的儿子,你就暴跳如雷,滥用权力干扰学校的正常秩序,你的眼里还有法纪吗?你还有点共产党干部的道德和素质吗?我要问问市委,共产党的干部都是这样的吗?党的群众观点哪里去了?我还想问问,你的儿子在课堂上,侮辱同学,赌博,输了后就想对同学动手,如果这次你的儿子打了我,怎么办?而我为了尊严,也为了让你的儿子改掉欺负同学的坏习惯,逼迫你的儿子履行诺言,你就跑到学校来闹,还要把我带到派出所去,是不是你平时就这么霸道惯了?是不是你平时就这么干涉司法?是不是平时就这样为非作歹?是不是平时就这样欺压百姓?我是个穷学生,我软弱,受了你的欺负只能忍气吞声,但是有给我做主的,我可以实名举报,让纪委查一查你,我看镇党委、政府的领导脸往哪搁?”
何西一番话说完,转脸一看,满场的人都傻了,都像被雷劈了一般,张口结舌地看着他。
校长在想:“这孩子这不成了精了吗?他懂得也太多了啊,一个高中生竟然懂得市委管什么,纪检委管什么,还知道行政权,司法权,还懂得法律的回避制度,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老师则想:“这孩子过去不一直窝窝囊囊的吗?现在怎么突然这么厉害了?说实话,我这样的成年人,要是站在这些当官的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他一个学生却天不怕,地不怕的。看来,人不敢貌相,水不可斗量,以前他都是装的。”
学生想的就是:“天啊,他软弱?他把这么大的人物说得毫无还嘴之力,还口口声声说自己软弱?他说的那些话,让我背都背不下来。这个人敢跟大人物对着干,太厉害了,以后可别惹着他。”
校长、老师和学生都可以这样想,但是孙秘书可就丢人了,他上不来下不去的,此刻心里苦得不行,他自己明白,就凭着这点事,就算是告到派出所去,顶多也是弄个调解。
但是,何西说的那些话,可是让他心惊肉跳,这个小孩可不是善茬,他说的那些话,句句咬在骨头上。有些事他比自己都明白,什么司法权,什么行政权的。
还有就是,别说自己一个小秘书,没有多大能力左右一个学校开除学生,更不能剥夺人家考试的权利,就算是自己有那本事,就凭着这个小孩铁嘴钢牙的本事,真的到市委去评一评理,自己这个秘书还能干长吗?
想到这里,他的汗都流下来了,心里真是后悔了,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太鲁莽了,真是白活了这个岁数。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给何西赔礼道歉肯定拉不下脸来吧,要是跟何西继续辩论,他还真斗不过何西的嘴,情急之下,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究竟还是老校长,看到秘书这个样子,就把何西等人赶回了班级,孙秘书这才狼狈地逃掉了。
孙秘书刚走,老校长就把外语老师招呼来,告诉他:“今天,或者明天,安排一节课,我要听你的课,到时候,让那个何西回答几个问题。”
外语老师很不高兴,何西的英语水平他知道,不能说,自己比他强多少,也不能说他比自己强,只能说,自己给这个学生当学生都不够格,这样的情况下,要是说,这个学生是自己教的,恐怕傻子都不信。
所以,他就一直瞒着校方,谁知道,孙世国的家长出来闹,这才把这个事给露了出来,既然瞒不住了,老师也没办法了,就说道:“上午第四节课就是外语。”
校长点头:“你去安排吧,不用到小教室,就在原来的教室上,全班一起听。”
外语老师满脸黑线,默默地走了出去。
第四节课的时候,高二班级里,校长、教导主任,还有闻讯赶来的老师们,满满登登地坐了一大屋子,把高二年级的学生们吓得鸦雀无声。
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来了这么多大人物?随后,外语老师就来了,开始上课了。
一般到了高中阶段,学校就不搞所谓的教研了,都是在初中阶段搞,但是今天居然听起了高二的课,所以,学生们上着课,心里都特纳闷。
老师选了一个课文,接着就招呼何西站起来,朗读课文。老师明白,人家校长今天就是冲着何西来的,自己就得多安排一下何西出风头。
那些不打算参加高考,外语成绩不好,昨天没看到何西风采的学生,今天早晨听说了何西的传说,都想看看何西的风采。
何西前世的时候,在美音上很是下了番功夫,R音特别重,读起来特别柔软,黑山中学的师生哪听过这个?刚读了一小段,就听傻了,如醉如痴的,甚至有女生当场道:“比老师读得好听。”
老师的脸都黑了。他强撑着往下讲课,在讲语法知识的时候,又提问了何西几个问题,何西自然是不负众望,侃侃而谈,让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
所有的人都在想一个问题:他是什么时候学的啊?
下课后,老校长站起来,老远冲着何西招呼道:“到我办公室去一趟。”
何西头皮一阵发麻,他已经明白了,校长要问他什么了,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自己什么时候学的外语了?
都怪孙世国,要不是孙世国那么贬损自己,当时自己也不至于暴露自己的外语特长。
可是,自己说什么也不能告诉校长,自己是重生的啊。
麻烦啊,早知道如此,何必当初啊,何西此时深刻地理解了一句话:人得瑟,是要付出代价的。